你會喜歡她多久?
直到她肯回頭看看我有多好為止。
我寫過很多故事,可能跟我自身性別有關,寫的大多數都是女孩子在愛情裡摸爬滾打,寫她們的放不下,拎不清或者斷舍離。今天,我想鄭重地寫一個男孩的故事。
上面的一段對話,發生在前不久陳岸向我打聽宋瑜的最新住址,說是要給她寄生日禮物。陳岸是今天故事的男主角,宋瑜是他喜歡了整整10年的姑娘。
初中高中各三年,大學四年,這個時間線還在延長。他說還想再等等,等到宋瑜回頭看看他到底有多好為止。
我說:“你對她的好,我們身邊人都看到了,你覺得她會不知道?“
“知道是一回事,認真去感受又是另外一回事。“陳岸狡辯的語氣,像極了一隻想像全世界證明自己的松果最好吃的小松鼠,狡黠中帶著點憨實的可愛。
我又問他:她到底有什麼好?值得你這十年如一日地對她。
他回我說:誰說她好了?她自私,任性,偏執,特別不知好歹,不守信用,還得理不饒人……
他像射擊演習一樣瞄準了宋瑜的每個缺點,句句直中靶心。最後他說:我喜歡她,可能僅僅是因為她姓宋名瑜……
然後,我就聽到了一場彼此都心知肚明的“暗戀”故事。
我很少主動開始或者去認真經營一段關係,所以從小到大我的朋友都不多。如果非要為這種性格找個原因的話,大概和我父母感情不合,經常在家裡打架吵架有幾分關係。
我打心眼裡覺得人與人之間的過分接觸,就像車與車之間的互相碰撞,會有摩擦,然後就是糾葛不清的責任推諉。
但是她啊,幾乎打破了我生而為人的底線。
初中入學的第一天,座位還沒有統一安排,我因為個子高,坐在了最後一排,她來得比較晚,到教室的時候就只剩2個座位了,一個在我旁邊,一個在我斜前方靠近垃圾桶的位置。她在兩個座位中間徘徊了會兒,最終選擇了垃圾桶旁邊的位置。
從那時候起,我大概就知道了她跟我是同一類人。
我討厭一切甜膩膩的糖果,唯獨話梅糖是例外,宋瑜大概就是萬千糖果中的一顆話梅糖,入口有一份淡淡的奶香,然後是梅子的酸,含到最後,才發現裡面有一小顆要用力才能咬開的內核。
這10年來,我和宋瑜之間有很多約定,但我們從來都沒有好好遵守過。
第一個約定,是中考的時候,我們約好了一起考市內最好的高中。十多歲剛出頭的年紀,還不知道什麼叫喜歡,只是單純地想每天上學的時候能看到那張臉。可我成績沒她好,分數出來後,她如願去了重點高中,而我只能去一所普高。
小城很小,每個週末我都會做8站公交去她學校。見了面她就帶我去食堂吃3.5一碗,肉很多的榨菜肉絲麵,我跟她講散落在各個高中的同學近況,吐槽我們數學老師講課總是帶著土裡土氣的方言,或者是剛剛公交上的那個售票員阿姨脾氣不太好,明明看到我在追趕公交卻沒有讓司機把車停下來。
她很少說話,偶爾講講她在月考成績的排名後退或前進了幾個名次。
第三次去的時候,還是在食堂,她跟我說,以後沒什麼事兒,別去找她了,影響不好。話一說出口,空氣好像滯留住了。
也是在那時候,我好像看到了自己心裡萌發的那根叫“喜歡”的小幼苗,它悄悄探出了一個頭,我和宋瑜都發現了它。宋瑜想及時把它掐滅,但我卻享受它在我心裡肆意生長的感覺。
她說不讓我“特意”去找她,我找不到不特意的理由。最終想到了一個辦法,那就是轉學去她學校。
我拿出痛改前非的勢頭,說想去師資力量好的學校好好學習,父母沒發現我包藏的禍心,很欣慰地動用了家裡的關係幫我轉了學。
到了新學校,我一臉得意地跟宋瑜打招呼,跟她說我是某某學校某某班級的陳岸同學,請多多指教。她微微皺著眉頭對我笑,像是看著一個無理取鬧的孩子。
到了同一個學校之後,見面不再需要那麼煞費苦心。酸奶買多了,送她一瓶;題目不會,跟她請教;晚自習一個人回家太無聊,說跟她家順路,把她送到家之後再折返自己家。
送早餐這種事我也幹,再就是找同學弄到了她班裡的值日表,輪到她值日的早上,我大多以上廁所為由,去幫她倒垃圾。
身邊所有的同學,都知道我喜歡3樓4班的那個女孩,每次我去她班上找她,她同學也會發出意味深長的笑,可她始終以一個普通同學的態度對我,送她的東西她能拒絕就拒絕,拒絕不了的就想方設法地回給我。
其實,世界上哪有所謂的暗戀,都不過是雙方考慮到各種因素而在欲蓋彌彰而已。喜歡著的那個不說是因為底氣不足,被喜歡的不挑明裝傻充愣,要麼是在等待對方表白然後說在一起,要麼就是在等待一個拒絕的時機。
我不確定宋瑜是屬於哪種,所以一直保持著沉默。
她是迎著新年的光出生的摩羯座。在高三的元旦晚會,我抱著把吉他上舞臺唱了首林俊杰的《她說》,唱完之後特別想像偶像劇演的那樣,對全校的人說“宋瑜我喜歡你。”可最後說出來的就只是“祝一個今天生日的女同學生日快樂。”
那天晚上一起回家的時候,她對我說謝謝,我看燈光幽暗,氣氛正好,想說的話都很懂事地到了嘴邊,可我剛把“我”字說出口,她就先搶了白,她說:現在正是關鍵期,我們都要好好加油,爭取上了大學還能見見面聊聊天。
這句話就像是初春枝頭拂過的第一場風,給了我抽枝萌芽的希望。
於是我單方面和她有了第二個約定:考同一座大學。
愛情是能給人某種力量的,但給予的並不是變腐朽為神奇的魔力。高考成績出來後,她拿到了重點大學的錄取通知書,而我只過了2本線。身邊所有人都在說我運氣好超常發揮,可他們並不知道我為那個分數付出了多少,他們也不知道,我對這個結果有多不滿意。
我報了一所跟她同市的學校,日子好像又回到了剛上高中的時候,我絞盡腦汁想盡各種理由去“順道”看她。
進入大學之後,她變得大方得體,會很坦蕩地跟我一起互請吃飯,互送禮物,那種沒有可能再發展成戀人的坦蕩,連曖昧的餘地都沒留給我。
大二的時候,她說要介紹男朋友給我認識。在飯桌上,她大大方方地跟男朋有介紹說:這是我的老同學,以前對我很照顧。
是啊,她始終都把我出自喜歡的付出當作是出於友情的照顧。
那天我喝多了,趁著酒意,把那些年我為了靠近宋瑜所做的一切都說了出來,看到他們臉上的笑容逐漸變得僵硬,我心裡竟然有種報復式的快感。
人人都說愛是不計回報的,但經歷過的人都知道,自己付出的越多,期待的回報就越大。
一開始可能想要的只是對方開心就好,可大抵到了最後,都是想收回情感成本的。
就像賭桌上的賭徒,輸得越多,想扳回一局的慾望就越大,最後輸得傾家蕩產才會心有不甘地下桌。
事後,我跟宋瑜道歉,她說:為了大家都好,我們以後還是少見面吧。
我說好,可我還是會等。
她問我等什麼。
我說等你們分手。
她笑著說,你不會等到那天的,我們走著瞧。
於是,第三個單方面約定開始了:只要他們分手了,我就有希望。
感情是不會那麼容易天長地久從一而終的,宋瑜也一樣。
臨近畢業,他們分手了,那時宋瑜第一次主動找我。她拎著瓶酒瓶問我:你說,人怎麼能說變就變呢。
我說:也不全是,你看這麼多年,我不一直在你身邊嗎?
她又問我:你怎麼那麼好?
我開玩笑說:當我女朋友之後,你會見識到我更多的好。
她怔了怔,眼裡的醉意消除了大半,說:對不起啊,我接受了你的好,但沒辦法接受你的喜歡。
我說:沒關係,怪我只能逼著你接受我的好,但沒辦法逼你接受我的喜歡。
畢業找工作的時候,宋瑜本可以跟我在同一座城市,可最終她選擇了另外一個和我有一定距離但薪酬待遇並沒有那麼好的offer,安定下來後,連地址都沒給我。
我理解她,也不怪她。約定這回事,大概就是用來打破和荒廢的。
講完故事之後,我開玩笑對陳岸說,他的撩妹技術有待提高,竟然追一個人這麼久都沒追到。他也開玩笑地說:大概是因為她是條“魚“,不能停在岸上。
我發了一連串的哈哈哈哈過去,可還是沒有緩解聽完故事的悲愴感。
後來我給他安利了一部治癒電影《真愛至上》。電影由10個小故事組成,其中有一個是故事是Mark喜歡了 Juliet很久,但Juliet要跟自己的朋友結婚了,顧及到友情,Mark一直裝作對Juliet很冷漠,Juliet以為是Mark不太喜歡自己,直到看到Mark給她婚禮拍的視頻,全都是自己的特寫鏡頭。
在聖誕夜,Mark舉著手寫的牌子無聲地對Juliet說:幸運的話,明年我會跟別的女孩約會,但今天是聖誕,我想說一些實話‘對我來說你是完美的,我愛你,直到你容顏蒼老白髮蒼蒼,但是我沒有任何期待。最後Juliet給了Mark一個吻,Mark笑著說:這就足夠了。
我的本意是想告訴他:堅持了這麼久,沒必要再抱有期待了。
可他看完之後,對我說:to me ,she is perfect。
我說:還是要等她?
他回我說:沒那麼偉大,只是在自己喜歡上另外一個人之前,暫時把感情寄託在她那兒。
我說:那祝你早日喜歡上另外一個人,然後把寄託在她那兒的感情,收回來。
他說:萬一遇不到了,就都白送給她了。
用情的人,都嘴硬,南牆撞了千千萬萬次,還在牆角附近徘徊不肯回頭。
來源/一顆牙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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