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ime is gone

Time is gone

郊外·雜談

01

清晨,一聲聲高昂的嗩吶,送殯隊伍一長隊,稀稀疏疏從門口經過,轟隆隆的。花貓一閃而過,緊跟在母親身後,跳到了廚房的柴火堆裡,依偎著鬼子(我家的狗)。

上一次見到這熟悉的場景,大概是4個月前。

那晚,在高鐵上,黑漆漆的車間裡,我想到的第一句話便是時光如流水,一去不復回。

4個月前,小侄子靠在我的右手肘上,調皮搗蛋,看我寫著自己完全不能理解的作文。

4個月後,我一回家,聞聲而至,他的個子竟竄了一個頭,戴上眼鏡的模樣著實乖巧了不少。事後得以印證,我帶他上街吃東西,他乖乖地跟在我的身後,一碗冒菜,一碗春捲,兩碗洋芋坨坨,一盤披薩,一杯奶茶,他說了自己不餓,竟一個沒有碰。幾個妹妹狼吞虎嚥,放下筷子,幾次三番地調侃道:“你娃太客氣了,客氣得我們都不敢動筷子了。”

他還記得我10月份寫的作文,問我還寫嗎?我說你知道我寫的什麼?小夥子記性不得不服,那篇文章的開頭結尾,他能背出來。

4個月前,我吃了弟弟的喜酒,看著他將新娘子領進門,看著三世同堂,看著一個個粉色的洋氣球在烈日的照射下慢慢萎縮,爆裂。

4個月後,我吃了小侄女的滿月酒,沒錯弟弟的孩子出生了,我沒能看上一眼,盡見弟弟在人群中拿著酒,挨個敬來客;盡聞弟弟的工作如何不如意,生活用度,平日開銷,都是父母包辦。兩個年輕人成了父母的心頭病,現在多了一個初生的嬰兒。

4個月前,依舊是這家廚子包的酒席,從小玩到大的小徐成了大小夥子,成了掌勺人,一身白衣,一頂高帽,模樣十足,神氣依舊。

小時候,他老給我取外號,特別難聽的那種,我打心眼裡討厭他。他還總和我搶東西,樹上的鳥窩,池塘裡的鯽魚,河邊的草地,還有他哥哥做的飯菜。

這裡應該介紹一下,小徐家世代廚師,家裡兩兄弟,他和哥哥,哥哥是我的同學。小徐給我取外號,我給他哥哥取外號,他哥哥叫老牛。嗯,背後,我也叫小徐,小牛。

但是小徐長的好看,從小到大都是我喜歡的樣子。很早之前,我去瀋陽,他去外地當兵。時隔幾年,10月份,我們在弟弟的喜宴上見面,他長的老高,也帥,身板很正,總是偷偷瞄我,我能感覺到,他一點沒變,準是想上前來給我打招呼,叫我的外號,假打。

今天也一樣,看見我,就想上前來招呼,晃晃悠悠。兒時的歡喜沉在心底深處,最難割捨的便是那份不慘一點雜質的情誼,相視一笑,聊什麼,不知道,卻最親切。

就像侄子和侄女,安安靜靜地坐在我的床邊,或是看書,或是玩手機,等著我午睡結束。我和他們說生活,問學習,然後一股腦的玩牌、跳繩、打羽毛球、吃零食。生活的平淡無奇,波瀾不驚,津津有味,枝椏縱橫,樂自暗生,都在其中。

02

時間在慢慢雕刻,眾生的模樣也逐漸顯形。

爸爸在來成都接送我的路上,一個勁的抱怨媽媽,說她人老了,習慣性的被人洗腦,說什麼多喝水好,說脖子、頭一有毛病就是頸椎的問題,說家裡的淨水器著實沒必要安上,她耳根軟,銷售說撒她聽撒···

回到家,一見媽媽,就開始彙報今天的“工作流程”,什麼時間到的成都,什麼時候接上我,坐了多久的車。最後,還不忘帶著我,捎上我媽,一起上街搓一頓。

一盤涼拌牛頭,一盤紅燒牛腸子,一盤粉蒸牛肉,一碗清湯牛雜,這頓飯,三個人,開開心心,我結的帳。臨了第二天,爸爸催我起床吃早飯,半個小時前就隔著窗戶,問我要不要嚐嚐家裡泡的怪味鴨蛋,這就給我煮上。待我上桌,他兩早已吃畢,爸爸從外面走了進來,手裡端了一杯熱茶,順勢坐下,擤擤鼻涕,淡淡的一句,昨天是你請我吃的牛肉哈,安逸,暢快呀。

其實,按照慣例,甚至在我回家之前,爸爸還在說,我自己掙的錢,放在那,回家,花他們的。父母眼裡,孩子依舊是孩子。沒有一個固定的衡量標尺,或許在某件事上,似乎成熟了,轉眼又是那個熟悉的小屁孩。

晚飯,腐乳、回鍋肉、清湯蘿蔔,個個都是愛吃的菜。爸爸吃飯快,幾下,碗裡乾乾淨淨。我常叨叨他,慢下來,慢下來···,他當沒聽見,依舊我行我素。

此時,媽媽發話了:“你那手指又有毛病了?跟你說了,是壓迫神經導致的,不去扎針,非要去吃藥,你說你該不該遭起”。

“是是是,肯定是頸椎出問題了,你看你,經常去療,現在身體多好呀。我也知道,我肯定是小時候喝水喝得少,血液太黏稠,不像你,一天幾杯水,身體倍棒。還有那個淨水器,人家銷售嘴都說爛了,你才安裝一個,我們喝的水多髒呀(我們全喝的地下水,非常乾淨),馬上就超指標了,所以趕緊安上,沒毛病,撒子錢不錢哦,一萬個支持···”。

我當時就哈哈大笑,多年來,遭遇我媽無情的“剝削”,老爸終於摸到應對的竅門了。前腳還跟我抱怨,裝可憐,後腳就變成唯命是從,聽之任之的“好先生”。時間幫他戴上了一張可愛的面具,電話裡跟我嘮完家常後的他,總是重複一句,我現在什麼都懂了,就是太晚了。

03

我覺得相比4個月前,自己的心境也變了不少。

家鄉的一草一木,並未像上次那樣,像一把琴,根根扣動我的心。好似平靜了很多,淡然了很多,這一定是我想要的模樣。平日裡,一次次又一次要求自己不要太情緒化,儘量的理智,就算在寫作方面,我也如此。很多時候沒有“感覺”,看著電腦發愣,想說的話,很多,卻不知如何開口。

以這樣的心境,再看一遍家鄉,它有點陌生,又很是可親。

早就聽聞弟弟(和上文不是同一個弟弟)已經被介紹幾次女朋友,哥哥在飯桌上將他的事蹟作為笑談:“他已經求婚成功,立馬帶著媳婦去拍婚紗照,據說馬上就要結婚了”。我瞪大眼睛,半信半疑。

我才知道,他回家了,一回家,就會帶著錢,叫上我去吃東西,去買鞭炮。多少年來,從未變過,大年三十,他肯定跟著我,在大路上,拿著自制燈籠,瞎轉悠。

我哥哥懷疑他喜歡我,私下總讓我注意言行。我覺得我和弟弟還算說的上話,一起玩沒有大礙。

真的沒有絲毫驚訝,我覺得他在我這裡的存在感一直很弱,安安靜靜地來,安安靜靜地等我收拾好。爸爸在一旁也看不下去了,催我快些,弟弟在那已經等很久了。

我要去成都見朋友,還要先去彭縣把港澳通行證給辦下來。正好缺一個司機,弟弟來的很是時候。

他的存在感確實很弱,一路上老老實實送我,我說去哪就去哪。我找到機會,問他有關女朋友的事。去年,在我家門口,他輕輕的站在石頭上,一會上,一會下,吞吞吐吐的給我說,他想找一個女朋友,早些談戀愛,早點結婚。

我很不屑,說著一堆類似咱還年輕,盡情瘋的話。我想他一定聽不進去,我也不在乎他能不能聽見去。

而今,他很迅速的回答,和傳聞中的女友早已分手,因為不合,沒得嘮。就算父母再催,自己還是想找一個合得來的,起碼要喜歡。

一下,我不知道說什麼。

轉移話題,聊他的新工作。之前的超市鋪子已經轉了出去,自己現在在跑滴滴,生意還可以,比較自由。

弟弟不高,黑黑的皮膚,板寸,穿著灰色的羽絨服,背有點躬,習慣性的將右手揣在衣兜裡。透過後視鏡,他一會看著我,一會和我眼神對視,我竟有點怕。我有點愧疚,我覺得我這個做姐姐的從來都是“假打”。

陪我來到辦證中心,他一直跟在我的身後,照相時幫我拿衣服,填表時幫我揹著包。

我說餓了,早飯沒吃。他看了看銀幕上的序號:“再等等,萬一很快就到你了呢”。又是半小時,弟弟於心不忍,招手說去吃飯,一邊往外,一邊看看手錶。

辦證中心在市外,周邊沒有什麼好吃的。對面幾家麵館,幾家火鍋店,店面看上去都不怎樣,老舊的。

我們選了一家最熱鬧的,點了面,串,還有一點特色菜。最讓我吃驚的,我吃的牛肉麵,一碗上來,香氣撲鼻,但是白色的冒著熱氣的麵條上稀稀疏疏幾粒牛肉,幾塊竹筍。我一癟嘴,弟弟的滷肉面一上來,白花花的肉片鋪面了整個碗,我竟好不在意的將他碗裡的肉夾了一片,順勢塞進嘴裡,他看著:“喜歡吃嗎?喜歡就都拿去吧。”隨後,將自己碗裡的肉,全部夾給我。我覺得我不是她姐,就算是,也是塑料的。

早早吃畢,他耐心的等著我,事後還問我吃飽沒,很久沒吃到老家的飯菜了,要不要再來點。我打嗝,果斷拒絕。他又看了看時間,示意我該過去了,很快就應該輪到我辦理手續了。

和煦的陽光打在身上,天空是久違的藍色,上面漂著幾朵白雲,一會是兔子,一會是魚,一會是燦爛的笑臉。

回家的路上,我坐在了副駕駛的位置。暖洋洋的,習慣午睡的我,盡打哈欠,他讓我休息會,不久,就將我送到了成都。

我喜歡這樣的平淡無奇,更驚愕其中的酸甜苦辣。最珍貴的不是大風大浪,不是熱情激昂,而是熱了,一杯水,困了,靠一靠。

很長一段時間,我也有在挖掘,我覺得身邊一定有什麼稀奇古怪的事,一定有什麼感天動地的事,我能寫,我能獵奇。但是徒勞,生活的本來模樣,不就是平淡無奇嗎?

一天24個小時,8個小時的睡眠(做夢),幾個小時吃,幾個小時工作,幾個小時休息······

04

傍晚,大家圍在院子四周,談天說地。

村裡出了名的懶漢,突然病重,半身都癱瘓,動不了。沒有存款,沒有親人,沒有工作,他的醫療成了最大的問題。

關鍵時刻,最考驗人品。

有人拒絕,有人支持,有人藉口經濟問題,有人置之不理。總的來說,大家是不情願出錢救他的,就連平日裡善良的媽媽也隨意一句:“少捐點,遮遮手”。

爸爸話最多,一說到懶漢,就記起年輕時和他打架鬥毆,中年後經常偷摘我們家菜的醜事。

一件一件,細細數落,心裡全是不滿。突然,話鋒一轉,說到懶漢病重,不免感嘆,人情冷暖,世態炎涼,韶華易逝。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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