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關的白物——豆腐

豆腐作為食物中的萬金油,確實能上天入地,有七十二般變化。祖師爺淮南王煉製丹藥時不小心將豆漿灑在石膏上,瞬間一團白格盈盈的東西呈現眼前,八公之一的修三田大膽嚐嚐,滿嘴生津,滑嫩入喉。眾人皆稱離奇離奇,淮南王便命名“黎祁”。淮南王作為漢武帝叔叔,因謀反而臭名昭著,故豆腐匠祖師爺一直未被認可。但淮南王的《淮南子》作為一部百科全書令古往今來之文人墨客無不叫絕。

據記載,豆腐唐末宋初才進入生存哲學——吃喝,並美其名曰:白物、水林、水判、水歡、福黎……。最初多在僧家與道家,後來落入尋常百姓家。

單幹後,每至年關爺爺與父親總要做兩鍋豆腐。當時隊裡的豆腐坊建在窯洞裡,一個人進去總是毛眼頓開,看看前面,還要不時看看後面。臘月二十左右,頭天晚上把豆子泡好,材疙瘩背到豆腐坊。雞叫頭遍,父親便起來收拾所用家當,從家到豆腐坊要爬兩次窯坡,窯坡最陡處有45度,平緩處也有二三十度。父親先擔兩大桶泡發好的豆子,再回來拿勺子,盆,桶,籮筐,貼什,牽牲口,套夾板。作為第三代接班人,我也被早早喊起來,扣著眼角屎,高一腳低一腳的來到飼養室口。一盞油燈灰濛濛的矗在牆洞裡,眼睛瞪大才能看見石磨。父親花了450元買的中年草驢(從未有過經期,當然就無後),到門口咋都不進,一場較量開始了,父親前面拽,我在後面打,爺爺旁邊用趕牲口言語配合著,無奈互換位置,草驢還是怵在門口。多心的母親趕來,給草驢帶上眼殼,嘴裡溫柔的說著,得,得,怪了,草驢進去了。從教後我明白了啟發,明白了引導,看來萬物之靈皆可疏可導。正式開始磨豆天就麻麻亮了。定磨眼,加水皆是技術活,這些都是能工巧匠 的爺爺幹,我給爺爺打下手,一會要盆水,一會用勺子刮磨盤豆渣,一會趕牲口。真是旋轉磨上流瓊液。父親則是在一口大鍋正上方,把個十字拐四頭綁好過布,然後倒入磨得豆汁,一腳站鍋臺上,一腳臺下,均勻的搖著十字拐,豆汁液流入大鍋。這講究過得淨、勻,最主要的是不能把豆渣溢出來,否則前功後棄。調皮的我總是給寂寞的豆腐坊添點調料,牲口趕快了,蹄起土落磨盤,爺爺嗔怒的說,你把他娘賽的;豆渣掉鍋了,爺爺又一句,你把他娘賽的。至今不明白爺爺此話來源何處,華東師大中文系劉教授研究宜川方言數載,也未說清此句。老宣傳部長白煒寫的宜川方言,我也查無出處。可能是爺爺杜撰。作為調味品,我總能緩和爺爺與父親的尷尬場面。現在想想,爺爺與父親交流甚少,這大概與爺爺的父權不可侵犯有關,而今我與父親似乎也在演繹。

過濾完,鍋也快燒開了,這時爺爺開始指揮,何時培火,何時點,馬勺揚起看前段,鍋底別逗網不翻,煮月鐺中滾雪花時,籮筐、布子已準備就緒。一盆一盆的倒進籮筐,我的任務是提漿水。然後與姐姐抬回家洗腳,餵豬,典型的生態農業。

豆腐抬回來,奶奶早已剝好蒜,搗成泥,調好蘸的。那時只有鹽,醬油,辣子,爺爺裹得醋。開包豆腐就這樣在一片讚譽聲中結束了。

這原生物種——菽,就這樣登上了大雅之堂,白物是祖孫三代走近了,福黎是爺爺手口相傳的見證,爺爺走了,父親的父權有所弱化,我的父權似乎有爺爺的身影。兩寶貝是否會繞膝談笑,我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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