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应该是文学史上唯一一个因为唠叨而死的女主角吧

生活中,我们总能见到一些嘴里念叨个不停、对每一件事都要评论几句、还要一切都按照自己意思做的人。可能是你身边催婚的七大姑八大姨,也可能是看到什么都要批评几句的大爷大妈,或者躲在键盘后面的无知评论者。但今天这位主角,应该是文学史上最令人厌烦的,也是唯一一个因叨唠而死的女主角吧。


先来谈谈故事的作者弗兰纳里·奥康纳,生于1925年,她的成就主要在短篇小说的创作上。她的作品特点,就在于美国南方区域设置和怪诞的人物塑造,将美国南方特色与哥特小说的怪诞黑暗风格结合在一起。宗教,黑人,白人,农场主,奴隶,庄园等,都是她小说的关键词,被认为是福克纳后最杰出的南方作家,不过,1964年她非常不幸地死于红斑狼疮,享年39岁。



这篇《好人难寻》,是阅读奥康纳作品的入门之作,也是她最出名的作品之一。


故事很简单,一家人想要去佛罗里达度假,而家里的老太太却满心不乐意,想要去田纳西探亲。但是没人听她的,她为了面子和保持家中的地位,只能和家人一起上路,但路上一刻不停地碎碎念,聊着没人愿意听的话题。最后一家人遇到逃犯,被一一杀害的故事。


老太太明明不开心,但为了体现出自己才是家里最重要的人,作为家里人的附带品还要摆出一副当家作主的架势。


第二天早晨,老奶奶第一个进车,准备出发。她把像河马头一样的黑色大提包放在车内一角,包下面藏了一个篮子,里面装着那只猫皮蒂·辛。她不想让猫独自在家里待上三天,那样的话,猫会想念她的,而她也担心猫会碰到煤气灶的气嘴,出现意外,窒息而死。她的儿子贝利却不喜欢带上猫去汽车旅馆。


老奶奶坐在汽车后座的中间,约翰·韦斯利和琼·斯达一边一个坐在她旁边。贝利和孩子们的妈妈以及宝宝坐在前面,他们八点四十五分离开亚特兰大,车上显示的里程为55890。老奶奶记下了这个数字,她想等到他们回来,能说出他们行驶了多少英里,那该多有趣啊。过了二十分钟他们到了郊外。


老奶奶舒舒服服地坐着,脱下白色棉手套,把手套和钱包搁在后窗前的架子上。孩子们的妈妈仍然穿着便裤,头上扎着一条绿头巾。老奶奶戴着一顶藏青色草编水手帽,帽沿上有一束白色紫罗兰,身上穿着藏青色印有白点的连衣裙,衣领和袖口装饰着白色蝉翼纱花边,领口处别了一枝带香囊的紫色布制紫罗兰。如果发生车祸死在了公路上,不管是谁,一看就知道她是位淑女。


老奶奶说,她认为今天会是个适合开车的好天气,不冷也不热,还告诫贝利,公路限速每小时五十五英里,巡警会躲在标识牌和小树丛后面,你还来不及减速,他们就开出车来飞快追赶。老奶奶指点沿途风光有趣的点点滴滴,石山,公路两边迎面而来的蓝色花岗岩,略夹着紫色条纹的亮红色土堤,给大地加上了一条条绿色花边的各式庄稼。树里到处透着银白色的阳光,即便最难看的树也闪闪发光。孩子们在看漫画杂志,他们的妈妈又睡着了。

而家里的人,看似和睦,却各有算盘。


爸爸贝利作为一家之主,享有绝对的权威,他对母亲的话充耳不闻,对妻子态度冷淡,对孩子总是轻易发脾气,但遇到危险却懦弱地不敢行动。妻子好像总是智商不足,只会照顾孩子,不管老太太。家中的两个孩子认为老太太是累赘。

老太太一路上都在聊着路上看到的一切,在把窗外的景物和自己老套的南方生活联想起来,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幽默有知识。

“想当年,”奶奶合拢青筋暴露的瘦手指,说,“孩子们对他们的故乡、父母,一切的一切都尊敬得很。那个时候的人们才做得对。哦,看看那些可爱的小黑孩!”她说着,指着一座小木屋门里站着的一个黑人小孩。“难道那不是一幅画吗?”她问道,他们全都转身朝后窗外看着那个黑人小孩。小孩挥了挥手。

“他没穿裤子呢。”琼·斯达说。

“他可能就没有裤子穿,”奶奶解释说,“我们有的东西,乡下的小黑孩不像我们也有。要是我会画画,就会画下那幅画。”她说。

孩子们相互交换了漫画书。

老奶奶说要抱抱小宝宝,孩子们的妈妈就从前座上方把宝宝递给了她。她把宝宝放在膝盖上颠着玩,跟宝宝讲一路上过去的东西。她挤眼歪嘴,把粗糙的瘦脸贴在宝宝柔滑的脸上。宝宝偶尔对她恍惚一笑。他们经过一大片棉花地,中间用篱笆围着五六座坟,就像一座小岛。“快看那墓地!”奶奶指着墓地说,“那是传统的家族坟地,是种植园的一部分。”

“种植园在哪儿?”约翰·韦斯利问。

“飘了(gone with the wind,她在这里玩了一个双关语电影《飘》的双关语,且《飘》本身的故事背景也是南方种植园),”奶奶说,“哈哈。”

孩子们看完了带着的全部漫画书,然后他们开始吃午餐。奶奶吃了一个花生酱三明治、一个橄榄。她不准孩子们把盒子和纸巾扔出车窗。他们无事可干的时候,就玩起猜云朵的游戏。他们选定一朵云,让另外两个人猜云朵的形状像什么。约翰·韦斯利选了一朵像奶牛的云,琼·斯达说像奶牛,约翰·韦斯利说不像,像汽车,琼·斯达说他耍赖,于是两人就在奶奶头顶上方打了起来。

奶奶就说,只要他们不吵闹,就给他们讲个故事。奶奶讲起故事来,眼珠子直翻,头直摇,十分入戏。她说,自己还是个姑娘家的时候,乔治亚州贾斯珀县的一个埃德加·阿特金斯·蒂加登先生向她求爱。她说,他长得十分英俊,是个绅士,每周六下午都会给她送个西瓜,还在上面刻着他姓名的首字母“E.A.T.”。嗯,一个周六,奶奶说,蒂加登先生带去了西瓜,但家里没人,于是就把瓜放在门廊前,开着小车回贾斯珀了,可奶奶始终都没看到那个西瓜。她说,因为一个小黑孩看到西瓜上刻的字母“E.A.T.”就把西瓜吃了!这个故事点到了约翰·韦斯利的笑穴,惹得他咯咯直笑,但琼·斯达却觉得一点意思都没有。她说,一个只会在每周六送她个西瓜的男人,她才不会嫁给他。奶奶却说,她要是嫁给蒂加登先生就好了,那先生就是位绅士,可口可乐刚上市的时候就买了可口可乐的股票,那先生几年前刚过世,非常有钱。

但家人的态度是

“我们快点开过乔治亚州吧,这样我们就不用老看这些玩意儿了。”

为了展示自己经验丰富,她非要说附近的房子有暗门和宝藏,引得孩子们纷纷要去,她一看终于有人听她的了,逼得父亲开上了无人小径,最终出了车祸。

老太太不仅不承认错误,还装可怜说自己记错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凶残的逃犯也刚好来到此处。眼看着家人遇到危险,老太太拿出一番“你是一个好人”的论调。

“听着,”奶奶几乎是在尖叫了,“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你看起来可不是一般人。我知道你的父母一定都是好人。”

“是的,妈妈,”他说,“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他笑了起来,露出一排坚固雪白的牙齿。“上帝再也没有造出比我妈更好的女人,我爸的心就是纯金。”他说。穿红色运动衫的那个小伙子来到了他们身后,腰上插着枪站着。与世不合的人蹲在地上。“看好那些小家伙,博比·李,”他说,“你知道的,他们让我紧张。”他看着老奶奶一家六口在他面前挤成一团,似乎有些尴尬,好像不知道说什么好。“天上没有一朵云,”他抬头看着天空说道,“既看不到太阳,也看不到云。”

“是的,天气很好,”奶奶说。“听着,”她说,“你不该说自己是与世不合的人,因为我知道你打心底里就是个好人。我看得出来。”

“嘘!”贝利叫道,“嘘!大家都闭嘴,我来处理!”他以短跑运动员起跑的姿势蹲着,但一动也不动。

“谢谢,夫人。”与世不合的人说着,用枪托在地上划了一个小圈。

“要花半个小时才能修好这车。”海勒姆从抬起的车盖上方看过来,喊道。

“好吧,你和博比·李带他和那个小男孩去那边。”与世不合的人指着贝利和约翰·韦斯利说,“那两个小伙子想问你几个问题,”他对贝利说,“你不介意和他们到后面的林子里去吧?”

“听着,”贝利开口了,“我们遇到麻烦了!大家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的声音哑了。他的双眼同运动衫上的鹦鹉一样蓝,一样紧张,但他仍然十分冷静。

奶奶抬起手来整了整帽檐,好像打算跟着他一起去林子里,但帽子落在了手中。她站着盯了一会儿帽子,然后任帽子落在地上。海勒姆扶住贝利的胳膊,把他拉起来,就像在搀扶一个老人。约翰·韦斯利紧紧抓住爸爸的手,博比·李跟在后面。他们向林子里走去,就在到达那黑暗的边缘时,贝利转过身,撑着一棵松树光秃秃的灰色树干,大叫:“我一会儿就回来,妈妈,等我!”

“现在就回来!”他母亲尖声叫道,但他们全部都进入林子里,看不见了。

“贝利,我的儿!”奶奶凄惨地呼喊着,但突然注意到那个与世不合的人就蹲在眼前。“我就知道你是个好人,”她绝望地说,“你绝不是一般人!”

“不,我不是好人,”与世不合的人过了一会儿才说,仿佛在仔细琢磨老奶奶的话,“但我也不是这世上最坏的人。我爸说我和我的兄弟姐妹不是同一类狗杂种。‘你知道,’爸爸说,‘有些人糊里糊涂地就把一辈子过完了,还有些人非得了解清楚为什么要那样生活,这个男孩就是后面那种人。他会对什么都感兴趣的!’”与世不合的人戴上黑帽子,突然抬头看了看,然后朝林子深处望去,似乎他又感到尴尬了。“非常抱歉,在女士面前没穿衬衫,”他微微耸了耸肩说,“我们逃跑时把身上的衣服都埋了,现在只能将就穿着,等有了更好的再说吧。这些都是我们向碰到的人借的。”他解释说。

“那也挺好的,”老奶奶说,“也许贝利的手提箱里还有多的衬衫。”

“我会马上去找找看的。”与世不合的人说。

“他们把他带到哪儿去了?”孩子们的妈妈喊道。

“爸爸很厉害,”与世不合的人说,“你没法骗到他。不过他从不会被政府找麻烦。对付他们他自有一套。”

“只要你愿意,也可以踏踏实实的,”老奶奶说,“想想,安定下来好好过日子,不用担心成天被人追,那样的日子该多好啊。”

可惜逃犯并没有打动,而是把儿子、儿媳、孩子、老太太,一个一个地带到小树林儿,枪毙了。

在家人一个一个被杀死的过程中,老太太仍旧在不停地用她那过时的价值观不停唠叨,并尝试用宗教和上帝来拯救自己,自以为这样就能说服对方放自己一条生路。

最后,凶手还讽刺她


“她本该是个好女人的,”与世不合的人说,“要是有人每分每秒都要朝她开枪的话。”

看完真是整个人都不好了


奥康纳借助这个故事,批判人们的自私虚伪和宗教的空虚,借助这个故事,给那些种族歧视、贫困、愚昧、暴力的人一个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