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兵,保重



老兵,保重

有一種情誼,叫老兵情誼;有一種情懷,叫老兵情懷。

坐在門面的臺階上,經常會看到一位精神矍鑠的老人,背有一些駝了,走起路來帶一點抖顫,速度卻比街上來來往往的任何一位老人都快。過來過去時間久了,與老人相識。現年九十五歲的老人是一名退疫軍人。

曾經到“軍人之家”採訪過一批六十歲的老兵們,他們說參過軍的人和一般老百姓不一樣,當祖國需要時,不管年齡有多大,他們會義無反顧為祖國效力。他們說戰友情比其他任何交情都深,十幾年的朋友情也抵不上一年的戰友情。他們這麼說,在飯桌上遇到的幾位當過兵的友人也這麼說。坐在九十五歲老兵的家裡,聽他回憶過去的故事,他也這樣說。


年邁的老兵眼睛生了疾病,蒙上了一層霧罩,視力嚴重下降,聽力也不好,側著身體聽我們提出的問題。他聊起了一起參加過抗美援朝的戰友,聊起了解放家鄉的戰友,很多戰友都在激烈的戰爭中為國捐軀了。問到他看到身邊的戰友一個個倒下去時,心理有什麼感觸沒有。

老兵沒有朝我們預想的方向,發表一些對戰友的懷念不捨感動,平平淡淡地回了一句:有什麼感觸,打仗就有犧牲,不是他就是我。我們都準備好了的。在廣場的“人民英雄記念碑”上,有很多我熟悉的戰友的名字,我只是比他們幸運些,活得久一些而已。


紀念抗戰勝利七十週年活動儀式中,戴著滿滿一胸口軍公章的老兵和另一位古稀老兵,在年輕人的攙扶下,緩緩地繞著紀念牌,默默地佇立。他們的眼睛早已昏花,看不到紀念牌上戰友的名字。他們在用心在回憶,戰場上,滾滾煙塵之中,槍炮無眼,身邊早一刻還活蹦亂跳的戰友,下一秒,就在他們的身邊,被無情的子彈、炮火擊中,轟然倒地。他們只能眼睜睜地看一眼,而後又投入到激烈的戰爭中。死亡、犧牲,在他們心中不過是軍人的天職,是份內的事。

老兵回憶著當初解放家鄉時的戰鬥情況,軍隊番號、戰鬥任務,記得一清二楚,彷彿這場戰爭不是發生在六七十年前,而是剛剛就發生在昨天,某連某大隊攻某地,哪一連斷後,哪一連側攻,攻打了多長時間,犧牲了多少人,在何時取得了勝利。


老兵說:和我一起作戰的,現在活著的還有兩個,一個就住在城裡,他已經走不動了,去年還坐在輪椅上來看我。天氣暖和了,我也會去看他。另一個老戰友在軍區住著,每年都會來一個電話,不也電話中說話都聽不清了。他的女兒幫他和我聯繫,牆上我有一張我穿著新軍裝的照片,新軍裝就是他送我的。等我老了,我就穿著這身軍裝走。

照片上的老軍人肅穆莊重,腰桿挺得直直的,英武帥氣,哪裡還有一丁點老年人的氣息。胸前十幾枚軍功章閃閃發亮,散發出英雄的光芒。


可以看看您的軍功章嗎?

老兵出去,很快轉回,小心翼翼打開一個鐵盒,一層一層打開藍布包裹,取出一枚又一枚軍功章擺放在桌面上。每一枚都代表一次激烈的戰役。老軍人清晰地記得每一個軍功章的來歷。

僥倖活下來的戰友們,一個一個也離開了。老軍人很知足:沒有犧牲在戰場,我這後半生是賺來的,我早已經做好了隨時離開的準備,後事交待了孩子們了。走時就穿這一身軍裝走。老軍人把目光投向了牆上的照片。


鐵打的軍營流水的兵。在電視劇《士兵突擊》中,七連只剩下唯一的戰士許三多,他蹲在高低床旁,撿起一根拉在櫃子下的香菸,被嗆得淚流滿面。過來查房的兩名戰士一聲:老兵,保重。看得電視外的人也是滿眼窩子的淚水。

老兵,保重!告別時,心裡就冒出了這麼一句話:老兵,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