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降臨到這個世界上,都是獨一無二的。無論性別是男是女,每個人都有權利去選擇按照自己的心意,自由自在地活著,只要對這個世界無害,就不應受到別人的詆譭。
10多年前,“剩女”這個詞突然出現在我們周圍,大齡女青年成為許多人攻擊的靶子,學識、相貌、涵養、閱歷......這些女性自己認為重要的東西,到了待字閨中的時候,幾乎都被忽視,就連最親的人都會甩過來一句“你嫁不出去,此生就是不幸”。
三位中國女性邱華梅、徐敏、蓋琪,過了27歲之後,她們面臨著同一個問題:父母催婚。她們同時要接受外界的嘲諷、控制,最終有人選擇了妥協,有人選擇了堅持做自己。一部由以色列人拍攝的《剩女》,讓許多中國女性看完後,倍感壓抑。
中國式“剩女羞辱”
Leftover Women
在百度百科上搜索“剩女”這個詞,會發現這個詞已經出現13年之久了。
2007年,它出現在《中國語言生活狀況報告(2006)》的171個漢語新增詞語之中,關於這個詞的相關解釋是,年齡在27歲以上還保持單身,仍然未結婚的女性。
沒有姑娘願意被冠以“剩女”的標籤,這簡單的兩個詞,卻成為了世俗社會對女性的桎梏。
《剩女》紀錄片海報
有人因為過了年齡沒結婚,就不得不面對四面八方的嘲諷和奚落,至親的人反而成為發起催婚頻率最高的人,有人在猛烈的催婚攻勢下妥協,有人選擇逃離,有人仍舊不停地遭受精神折磨,在糾結中度過很長時間。
最近,一部名為《剩女》的外國紀錄片,走進了人們的視野。
嗯,這部記錄中國剩女現象的紀錄片是兩個以色列姑娘拍出來的。
豆瓣評分
或許是旁觀者清吧,當Hilla Medalia和Shosh Shlam發現,在中國,整個社會對女性似乎更苛刻,父母和社會都在推動她們接受好的教育,變得獨立,獲得成功,但無論如何,這些女性似乎必須得組建家庭,結婚生子,才能稱之為圓滿。
為了記錄下這種現象,她們專程來到了中國,在微博上和許多中國單身女性對話,在所有聊過天的人裡,只有幾十個女性願意讓自己的臉在紀錄片露出,來表明她們對“剩女”的看法,但更多的姑娘選擇不出鏡,而是在鏡頭之外傾訴自己因為“剩女”這個標籤,曾遭受到了怎樣的痛苦。
導演和製作人之一的Hilla Medalia頗有感觸地說,“中國知識階層的女性成長起來時,她們如果想要獲得成功,會面臨更大的壓力,不僅要成為同階層裡的佼佼者,同時還要面對成為‘剩女’的壓力。”
紀錄片《剩女》
Hilla Medalia所描述的那種焦慮感,邱華梅也有,紀錄片《剩女》一開篇,就將鏡頭落在了這位在北京打拼多年的職業女性身上。
邱華梅,34歲,律師。
她來自山東濱州農村一戶普通家庭,父親目不識丁,家裡姊妹5個,能夠上大學已經很不容易,她還挺有出息的,在北京混得還不錯,在律所上班,一頭短髮的她看上去挺幹練,但她卻也有脆弱的時候。
在老家,跟自己同齡的姑娘大多已經結婚生子,孩子都地上跑了,她的另一半一直沒有著落,曾經有過兩段戀愛,但是很顯然沒有遇到心儀的那個,在略顯尷尬的年紀,每回一次家,就是備受煎熬。
“讀書都讀傻了。”這種話已經不止聽過一次,其他比這更難聽的話她都聽過。
華梅不甘心。她有一回忍不住地問:“結婚到底有啥好處啊?”
父親直接就懟回來:“不是好處不好處,到了該結婚的年齡,就應該結婚!”
然後是姐姐一陣狂風暴擊:
“你知道35歲、40歲不結婚什麼概念嗎?”
“你如果不結婚生子,大家會怎麼看我們家?”
“沒有結婚的女人就是不正常。”
“不結婚,再幸福都是不幸福!”
“不結婚的人就該判刑!”
就連8歲的外甥也在姐姐的影響下,喊她“光棍姨”。
邱華梅終於和家人大吵一架,情緒崩潰,自己獨自在房間時,她對著窗外哭得淚流滿面。“我就只是想好好生活而已,怎麼這麼難呢。”
在北京,她是幹練的律師,旁人眼裡的女強人,在家鄉,卻被冠上“剩女”的帽子,遭受家人親戚的白眼和奚落,“你不回來,事情就解決了,我也就死了這條心了。”
第二個姑娘名叫徐敏,
28歲,北京姑娘,
中國傳媒大學播音主持專業,
職業是電臺主持。
姑娘模樣長得漂亮,工作和學校都不錯,家裡給她提前買好了房子和車子,結婚這件事,似乎就差一個對象而已。
父母雖在言語中也說過,“你不老,你還不是剩女”,但也明確表明說,“你應該找一個(老公),不然我們年紀大了自己都照顧不了,也不能給你帶孩子呀。”
這話聽完,始終會感覺有些迷茫,明面上不是“催婚”,卻讓人倍感壓力。
按理說姑娘還是很不錯的,卻一直單著,據她自己說,以前也談過幾場戀愛,但沒有任何一次進入婚姻。
她也積極地相過親,大大方方去相親大會上認識更多異性,有一回,在一場相親大會上,一個海歸公務員對她很是喜歡,兩人成功牽手,但最後也不了了之。
對結婚對象有各種所謂“門檻”,
有沒有北京戶口,老家是農村還是城市,
學歷多高啊,工作做什麼的啊......
而姑娘的這些門檻,來自於哪裡呢?
紀錄片中,她說自己覺得好的男孩,母親老覺得不好,索性負氣就不談了。
她從小到大幾乎都是活在母親的控制下,所有的事母親的意見佔80%,年齡不知不覺就到了28歲,依舊找不到對象。
曾經一度焦慮到睡不著,只能求助心理治療。
第三個姑娘名叫蓋琪,
36歲,一所大學的助理教授。
出生於書香門第的她,家境原本挺好,後來為治療爸爸的病花掉了大部分積蓄,後來爸爸去世了。“我覺得,這些事可能還是影響到了我一些擇偶時的感受。”
看得出來,她是個十分冷靜的姑娘,對了,她是個女權主義者,在年輕的時候,她也認定此生“非喜歡的人不嫁”,但過了三十歲,所有的外界壓力就來了。
首當其中是母親說,歷來結婚就是中國的一個習俗,還是“應該走常人走過的路”。
過了三十歲之後,蓋琪就開始問自己“如果沒有合適的人出現,那麼究竟是保持單身,還是向生活妥協?”
最終,蓋琪選擇了妥協。
蓋琪和男朋友是姐弟戀,從相戀、結婚、生子、換工作、在新城市f定居的過程,她前後就花了一年時間。
“婚姻關係,可能還是需要妥協的。”
顯然,邱華梅是不願輕易妥協的那個。
每次回家跟七大姑八大姨鬥爭完,她心裡就會感覺到更困惑,她不知道自己不結婚到底錯在哪兒,但她更多地還是會站在家人的立場考慮,知道他們是為自己擔心。
於是,回到北京之後,她願意去各種相親市場裡找一找,看有沒有機會遇到那個對的人。
華梅曾經去過某大型相親機構,她原本是帶著平和的心態走進去的,當對方問道自己的擇偶標準時,她說了兩點:“受過良好教育,尊重女性。”
相親機構的工作人員聽了她的介紹後,卻直截了當地對她說,“首先你不漂亮,不是美女,第二,你年齡太大了。”
然後就是一通連環暴擊:
“你覺得你的年齡,在這種婚姻市場還是很好的年紀?你覺得自己現在狀態、外形都挺好,都是自欺欺人的。”
“如果你現在談戀愛最起碼要一年吧?然後結婚生孩子,最快你也要到35、36歲。”
“你性格稍微有一點硬,要柔一點......”
參加了一次相親,對方看起來還不錯,
但是有點大男子主義,
原本自己對未來另一半的要求裡,
“尊重女性”這一點還是挺重要的,
結果沒聊多久,
男方一句“我覺得在未來婚姻中,
我要佔主導地位”,
直接就讓華梅直接想放棄了。
華梅去了相親角,
看著牆上很多優秀的女性資料
被擺在牆上供人“挑選”,
她也沒在怕的。
還主動去其中一位阿姨聊天,
以自薦的方式來認識男性,
卻因為職業是律師被人“歧視”了。
她最後還去了大型相親活動現場,
和相親對象面對面聊天,
對方一副急著要結婚的樣子,
不想花太多時間在戀愛上,
一切都讓她覺得不那麼對勁。
華梅實在不想結婚,
她想著家人擔心自己
以後年齡大了生不了孩子,
那至少解決一樣吧,
看能不能去冷凍一下卵子,
但是當時得到的答覆是國內只有精子庫,
並沒有卵子庫,要考慮凍卵只有去國外。
感覺努力這麼久,
都解決不了這個結婚的問題,
又不想委屈求全,
積攢在心頭的壓力太大了,
她都沒地方釋放,
一向穩重的她也去喧鬧的地方跳舞,
算是麻醉一下自己吧。
“只要不結婚就是個不正常的人,那任何人都可以說你,就四面八方都是聲音都是嘴巴,我想過一種生活就是說,沒有這些聲音。我就生活就好了。很難我覺得。”
“就好像逃生一樣,其實是很安全的嘛,也沒有人對我捅刀子,但是就心裡很不安,所以要不停地奔跑、打仗,一方面要戰鬥,一方面要奔跑,因為敵人太多了,千軍萬馬,最好的辦法是你一邊戰鬥一邊撤退。”
“我覺得現在好端端的人生過成這個樣子(很難受),就是因為不結婚的問題,過著一種戰鬥的生活,一種逃亡的生活。”
34歲的華梅為自己和“剩女”這個標籤帶來的洶湧的壓力對抗到落淚的時候,另一邊呢,徐敏的情況也沒有很好。
她一直沒有告別單身的狀態,她沒有辦法不聽母親的意見,當上回跟一位公務員男士在相親會上牽手後,
“我覺得還挺靠譜的,你覺得呢?”
為啥姑娘不能有自己的主見?
從徐敏的一次心理諮詢中,人們可以看到徐敏之所以這麼看重父母的意見,跟她的童年的經歷不無關係。
母親是比較強勢的人,小時候如果徐敏不聽話,不聽安排,母親就會走開,不理她,她印象很深的是有一回,2歲的自己有件什麼事沒聽母親的,結果母親就把她一個人丟在大街上,即便大叫大哭,母親都沒有過來看她一眼。最後是她自己認路回家的。
“如果不聽母親的,就會被‘拋棄’。”
這種從小形成的童年記憶,讓她成為一個特別看重媽媽意見的人,如果媽媽覺得不好,不行,她就沒有勇氣,或者沒有心情堅持下去了。
母親干涉太多,她又總是無法堅持自己,
在不斷的相親當中,
她一方面想要和母親對抗,
一方面母親嘴裡的“門當戶對”又潛移默化地影響她,
讓她內心的矛盾越來越尖銳,
而幾乎每次都以她哭泣,
母親發脾氣、離開告終。
那時的徐敏,
也不知道這種矛盾糾結的狀態,
會持續到什麼時候。
相比徐敏的糾結,蓋琪選擇了看淡然一些,大學助理教授的她最終選擇了結婚。
片中有個場景是新婚當天,蓋琪一個人坐在婚房的床上,身後一群村民隔著窗戶看著她,從她的表情上,感受不到成為新娘的喜悅,只有平靜。
婚姻典禮上,那句
“我就想跟你去擁有和創造最世俗的幸福”
猶在耳畔。
曾有人問她,“你為什麼認為婚姻是個成功的結局?”
蓋琪說:“在當下,我是幸福的,婚前我生活得很豐富,結婚後可能生活得比較乏味,但我感受到了幸福。”
婚後,她還生了孩子,
原本她並不喜歡小孩,
但是老公喜歡,
“那就生了個寶寶‘糊弄’他一下。”
蓋琪說,她從來沒有對生活有很多美好的期望,
在這一點上,她是活在當下的人。
面對催婚和周遭的壓力,三個姑娘都選擇了不同程度的妥協。
女權主義的蓋琪選擇了按部就班的結婚生子,享受一個當普通母親和妻子的幸福,平時她生活也很獨立,總體上生活平靜又恬淡。
徐敏想踏入婚姻,
但是一直都走進不了婚姻,
沒人知道姑娘最後是選擇了
跟自己中意的人走進婚姻,
還是跟母親中意的那個人走到一起,
跟她的母親當初那樣……
華梅每次回家鄉心理防線都被家人擊潰,而在北京四處奔走相親又始終沒有遇到那個“尊重女性”的他,她只能選擇一邊戰鬥一邊撤退。
最終,她決定離開故土去法國留學,去考一個碩士學位,在國外,沒人認識,或許對她這個34 的單身女性評頭論足的機會也會少一點。
當片子末尾,
華梅再次出現在鏡頭前時,
她的狀態特別好,
在異國的課堂上聽課,
下課後騎著自行車走在法國的鄉間小路上,
那畫面很美。
本文圖片源自B站,紀錄片《剩女》
看起來,似乎三個女孩中,在與“剩女”這個標籤戰鬥的過程中,只有華梅“勝利”了。
殘酷的地方在於,這場“勝利”卻是以落荒而逃為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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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瓊 · 奧利克:紀錄片《剩女》:不婚就不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