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你,总算是和观众见面了。
不带任何预期,甚至做好是烂片准备的我走进电影院。眼睛红红的走出来。
这是一个校园霸凌故事,看预告片的时候就已经感受到了电影写实的画风。没想到,最终呈现时还是让人心头一震。
因为,这不仅仅是孩子的故事。
在曾国祥导演的镜头下,少年的故事远比我想象中更残忍、更黑暗。
电影开场就惊心动魄,一名叫做胡小蝶的女高中生跳楼自杀。
教学楼中央的尸体被全校围观,有人捂嘴尖叫,有人拍照。
这时,慢半拍的陈念(周冬雨饰)众目睽睽下为她盖上衣服:“胡小蝶一定不想被人看到她这个样子。”
胡小蝶是校园霸凌的牺牲者。
而下一个,就是陈念。
陈念的家庭并不好。
单亲妈妈卖着三无面膜,欠了一屁股债。她从小就自卑,话不多,唯一的愿望是考上北京,在学校门口给妈妈开一间店。
当欺凌事件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陈念一心只想着“别耽误高考”。
于是她忍着,从课间椅子上的一滩血开始。高考倒计时的两个月,开始变得漫长。
她没有朋友,走在台阶上被人推了一把,她知道是谁,但身后有一群同学看着,视若无睹。
以为忍忍就能过去,没想到是更加过分的事情。
被排球砸头,晚上回家被堵在巷子里殴打、撕扯衣服、拍摄裸露视频......
起头者名叫魏莱,出生自一个富裕家庭,长得漂亮,成绩好,人缘也好。
胡小蝶就是被她们逼死的。
这是一群十多岁的少女。而我看,更像一群野兽。
拿着一笼吱哇乱叫的老鼠,把陈念吓得躲进垃圾桶。找不到人,就去家门口堵。
走投无路之下,她找到了小混混小北(易烊千玺饰),寻求保护。
两个孤独的灵魂,一个不大不小的破屋子,两桶泡面。
如果是郭敬明,以下可能就是画风一变,秒变言情。
不过,曾国祥是残忍的。
他愿意撕开丑陋,用沾染着鲜血和污泥的脸去讲这一段青春期的爱恋。
小北是一个被抛弃的孩子,从13岁开始就有“殴打”的记忆。那是他的亲生母亲,边打边怪他:“要不是你,我就不会没人要了”。
这样的成长环境,让他过早的感受残酷,变得不可一世。
“被打败没关系,但一定要打回去”
“要么被人欺负,要么欺负别人”
他是哪一种?他回答不上来。但有一种无知的血性。
不过,他是个聪明的孩子。他有分寸,特别在陈念面前。
保护陈念的方式,就是默默跟着她。
“你往前走,我肯定在你后边儿”
“不做什么”
就这样,陈念回过头不近不远的就能看到小北,一个总穿着灰色卫衣,戴着帽子低着头的人。
心里多了一分安定,就像阴沟里那一片永远不散的星空。
陈念没有钱,那么“保护费”也挺有创意——在笔记本里写一句话:陈念欠小北一次。
欠的什么?不明。不一定是顿饭呢?也不一定只是顿饭。
两个孩子的脸上终于有笑容了,半夜跑出去扮鬼吓人。骑上小电摩,一起回家。
偶尔偷偷看一眼,眼神是无尽的绵柔。
然而,爱情不会拯救生活。
就在小北被叫到警察局的晚上,陈念遭到了毒打,在镜头面前被剥光,被剪掉了头发,撕碎了作业本。
小北回来后,看着满地狼藉,和地上的陈念。抄起家伙就往外冲。陈念抱住他:“你帮我杀了她们啊?”
言下之意,除非你杀了她们,不然我会更惨。
的确,小北警告过魏莱。
换来的是更深的仇恨。小北不在,她就变本加厉疯狂报复。除非她退学,或者她死了。不然永远甩不掉她。还手不行,不还手也不行。绝望的陈念终于在一次失手中,杀了魏莱。
这一切也没有结束,她得坐牢,或者让小北替她坐牢。
被欺凌,真的是一道无解的题。
大人们说,高考完就好了。
所以高考,是陈念唯一的解脱。而小北唯一的希望,是陈念。
可为了这所谓解脱,到底要付出多少?
小北说:“只有你赢了,我才不算输”,所以小北愿意为她顶罪,一条命就是一声招呼的事。
在审讯室里,两个孩子眼神坚定,泰山一般不可动摇。这是下过多大的决心?
女警员几乎相信他们了,说:“小北不至于为了陈念而背上杀人、强奸的罪名”但郑易(尹昉饰)说:“我和你不会,但他们是少年”。
是的,他们是少年,只是个少年。
青春期是最慷慨的礼物,不计后果的爱一个人,对未来有着狂热的信念。
可眼前这两个孩子呢?
或许只有他们才懂得奥斯卡·王尔德那句名言:“我们都在阴沟里,但仍有人仰望星空”
这像是一场诅咒,永远逃不出的阴沟。
女警官问陈念:“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们?”
告诉了又能怎样呢?警官在高考第一天敲开了陈念的门,在宣布成绩的那一天把她送进了监狱。
少年沦为野兽,跟大人一点关系都没有吗?
魏莱,这个盛气凌人的少女。影片中诸多细节表明,她的父母极为严格,交什么样的朋友,对方什么家庭,这都要管。“别人可以无所谓,但我家孩子和别人不一样”。说白了,你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否则,换来的就是父亲一年不跟他讲话。为此,她吓得瑟瑟发抖,跪在地上求陈念不要再让她复读。很显然,在那个家中,她是受欺凌的人。压抑到不行,才想要到学校去欺负同学寻找快乐。
警官在教育魏莱之后,评价她:“你见过野生动物的眼睛吗?他们在死之前,毫无表情。”
陈念说:“因为它们害怕,所以才有那种眼睛。”
陈念,有一个爱她的妈妈。但是她根本不了解自己的女儿。影片中陈念母亲出现的次数不多。
一次追债上门,一次陈念被欺负,哭着打电话给她。她在外地躲债。还有一次,就是监狱外对于陈念来说,母亲是自身难保,还怎么保护她?
学校呢?也好不到哪里去。
老师们是不知道校园发生了什么吗?他们不知道胡小蝶为什么自杀吗?
他们都知道。
压倒一切的,不过是那一句“快要高考了”,好像要只要不影响成绩,怎么着都行。这是一种怎样的“鸡血式教育”?成绩能代替一切,包括道德和生命?
当然,你可以说,你可以报警啊!为什么不报警呢?就像那位女警官说的那样。
这句话说出来,分量太轻了。简直像闹着玩的。回想一下,陈念没有报过警吗?她报过。结果呢?
现实生活中也有这样的事情,而且不少。诸多施暴者就像是魏莱那样,“未成年”“没出人命”“闹着玩”,不用十个字就能搪塞过去,无罪释放。实在不行,关个几天就放了,你能拿他们怎么样呢?
胡小蝶死了,警察才出现。魏莱死了,才有人问她:“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们?”
要么你被打死,她犯罪伏法。要么你把她打死,你犯罪伏法。陈念早就看明白了,闹出人命,警察才会管。
再说周围的同学,谁都害怕自己是下一个。躲都来不及,谁还管呢?
据导演曾国祥说,拍摄《少年的你》起因就是一个新闻:一个女生被人按在地上拳打脚踢,扒衣服扒裤子。让他不理解的,不仅仅是为什么孩子会变成施暴者,更是这一群又一群围观者,是怎么做到如此冷漠,以致于袖手旁观,拍照取乐的?
海报上有一句话:“总有一个人是少年的你”,看似在抒情。真的是如此吗?这是一场血淋淋的审判:在校园欺凌中,你扮演怎样的角色?
就像郑警官说:我小时候没发生过这种事。老杨说:那些不好的,你都忘了。
我也一度觉得没有。后来仔细想了想,好像有,觉得跟我无关所以忘了。
如果是这样。那我也曾经是那乌合之众的一份子。
校园霸凌之所以容易被忽视。是因为主角是少年,青春的美丽能蛊惑人。比如电影中的少年,也让人“捉摸不透”。
高考前,他们在放起孔明灯,灯火下一张张美好的脸。没人能想到,他们是校园霸凌的冷漠围观者。
街头小混混小北,他辍学,打架,抽烟,暴力至上,可在陈念这里他是唯一站在她这边的人。
我们明明白白的感受着美,也切切实实感叹着恶。谁能想到?极善和极恶,有可能存于一身。
当两个少年互相取暖,这就不是一个好世界。
而这片乐土的失守,谁都有责任。
《少年的你》的控诉毫不避讳,一针直指人心。
陈念作为犯罪嫌疑人被质问,和这位女警官面面相觑:
“如果这个世界是这样的,你舍得让她出生吗?”
对方哑口无言。
这些人比谁都清楚。只不过自己不是受害者罢了。
曾国祥揭开了青春的滤镜,也狠狠抽了这个社会一个耳光。
少年的你,这是一个好故事,却不是一个好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