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的爱情

今年夏天我在深圳一家工厂打工,同一条线上的一半同事都是老乡,都是通过老家的同一个中介进来的。坐我旁边的是个叫“和尚”的,他已四十了,却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小得多。

“和尚”以前是个真和尚,现在的“和尚”只是他的外号。他说是已经还俗了。我问他现在为何不做和尚,他说他做不下去了,才想着出来打工,这是第一次出来这么远。

和尚姓尚,他说他出生后不久母亲就死了,到十一岁时父亲也死了。他就和叔叔住一起。他叔叔给他买了辆板车,然后他就开始在附近的集市上卖碟片,自力更生。

和尚非常老实,不识字,也不会算账。卖碟片时一直都有他堂弟跟着。

后来他去了甘南夏河的拉卜楞寺学了几年经,回来后在自己村里的寺中做和尚。我问他:“都说做和尚收入不错,你怎么样?”

他说:“我哪里有什么收入,有收入就不会到这里来了。以前我也跟着叔叔们经常到工地上去干活呢。”

和尚个子又瘦又高,像个竹杠,留着平头,脖子里戴着一串垂至小腹的念珠。他只听得懂一半普通话,但根本不会说。老乡以外的人跟他说话,都是我翻译。

因为老实,也不会干活。我们做的是通讯产品。从一开始,他就坐我旁边打谐振柱,我测时延。刚开始他做得慢,我就在有空时帮帮他。后来他做顺了,就非常快,不需要我帮,而且还有空起来转转。

尽管他打谐振柱的速度还比较快,但线长还是看不上他。

他听不懂普通话,线长跟他交流时他一脸迷茫,有时线长训他,他还笑。他根本就听不懂线长说的话,线长唾沫横飞地骂他时,他却把头扭过去咬着嘴唇憋着笑。这时线长就很无语的说一句:“你真是不知廉耻,不知羞耻,叫我说你什么好呢?”

后来线长骂的次数多了,和尚就在一个早晨拿胶带将自己耳朵给粘住了。线长看见后来到他身边气得把手往桌子上一拍,然后指着和尚说:“你这是浪费公司财务,我要给你罚款。”

但和尚充耳不闻,照旧做事。线长气得说了句:“什么人嘛这是。”然后气鼓鼓地走了。

和尚不光听不懂普通话,还脸皮厚,即便听懂了,也完全不在意。

和尚除了脸皮厚,听不懂普通话外,还非常好色。

我们车间里管质量的头头是个大美女,个子高挑,笑容甜美,说话温柔,体态优雅。她在宽松的厂服下穿着小短裤,无袖上衣,及膝的厂服下露出白如凝脂小腿,若一弯腰,后边又露出洁白光滑的大腿,而即便穿着宽松的厂服,她的胸前依然鼓鼓囊囊的,每次她悠悠走来,都让一众男的侧目,让大家浮想联翩。而和尚更是以饥渴的目光迎着她走来,再以不舍的目光送她消失在生产线的另一头。

我们都叫这个美女为大白腿。

和尚喜欢唱歌,虽然会唱的不多。他唱的次数最多的是《嘴巴嘟嘟》、《老婆老婆我爱你》、《遇上你是我的缘》。唱的次数多了,大家就都听烦了。他一张口就叫他不要唱。但我觉得他唱的很魔性,他一唱起来就忍不住要笑。

后来,他一见到大白腿过来就会唱起《嘴巴嘟嘟》,一边贱贱地唱着,一边色色的望着。她不消失他的歌声就不停。这也大概就是人类以歌求爱的本能吧。

大白腿不会生气,有时还会走到和尚跟前听他唱,而这时和尚就更来劲。

和尚下首坐的是一个四川的辣妹子,平常说话很温柔,性格很好。但和尚经常唱那三首歌唱得她烦了。后来只要和尚一开嗓,她就一拍桌子站起来,气得两颊粉红,目露凶光,咬着银牙向和尚道:“我告诉你和尚,你最好给我闭嘴,不然我就不客气了,我说到做到。”

这时和尚就住嘴,用手挠挠头,尴尬地笑一笑。

但和尚还是经常会控制不住的高歌。而那位美女也经常要他闭嘴。但尽管她凶得很,但顶多也是拿起电批咋呼一下。等后来和尚与她熟了,还会凑过去闻闻她的体香,手有意无意的碰一下她。

辣妹子的下首是来自湖北的一位美女,已经结婚。长相十分甜美,说话软绵绵的,又很和气,好像从来不会生气一样。于是和尚偶尔会往她身边跑,有时她走过和尚身后,和尚还会坏坏地伸出手往她身上虚晃几下。那位美女每次走过和尚身边都是小心提放着,甚至是一下跳过去,有时候还握着笔,准备往那双不怀好意的手上刺。

和尚的坏仅止于此。他从不敢真的去动那个美女,即便被我们怂恿。但对线上的另一位“美女”和尚敢于动手动脚。

她其实长得不美,个头矮小,身材肥硕。性格也不好,除了和尚,跟线上的任何人都合不来。她坐在我上边的第三个工位上。年纪跟和尚差不多,已婚,说是和老公斗气跑出来的。他和和尚还是姑舅关系。

我们叫她沈老板。

和尚一有空就会跑到这沈老板的身边,帮她做事,顺便吃她豆腐。沈老板也不生气,别人看到和尚对她上下其手,她也只是红着脸抿嘴笑笑。因为和尚老往沈老板那里跑,因此也没少挨线长的骂。

但沈老板对和尚的吸引力实在太大。即便被线长十次八次的骂,和尚还是屁颠屁颠的往沈老板那里跑。

我问过和尚,“你喜欢沈老板的哪一点?”

他说:“你看她肥凸凸的,多诱人?就连生起气来也那么可爱。”

正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也正所谓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有的女人恨自己身上的肥肉,而和尚最爱的却是沈老板丰腴的身材。

我们上夜班时,午夜时分有一个半小时的吃夜宵时间。大家吃罢宵夜后,就都在外边玩手机。而他俩早早进入厂房,藏在堆得像小山一样的物料后边,天知道他俩在那暗处做什么事。后来被人发现了他俩,于是他们两个也在整个车间里“红”了。说是他们俩在黑暗中暗行好事。

有天我问和尚:“你俩做过没?”

和尚将身往后一仰,陶醉地一笑,然后又低下身凑到我耳朵跟前说:“她说‘她的身子除了她男人外再不给任何人’。”

我表示不信,因为俩孤男寡女一起待到黑暗的角落里了,还可能会安分吗?两人平常一起走路时会挨得很紧,和尚偶尔还会拍她的屁股。他们俩走一起时小动作不断,常常引得两边的路人发笑,统统都盯着他们看。

见我不信,和尚竟发起誓来:“长这么大,我连女人那个都没见过,骗你我是球。”

我又表示不信,因为他前两天在我上首那个广西的帅哥手机上看了岛国动作片。

过了一段时间后,和尚突然很少与沈老板一起出入了,变得神情落寞。而沈老板也形单影只的,就连在食堂吃饭时也不在一个桌子上坐了。吃饭时和尚一边咀嚼嘴里的食物,一边出神地望着沈老板。

有天晚上干活时,我看和尚趴在桌子上,呆呆望着沈老板,眼里是满满的愁。我说:“看什么看?干看不如上去抓两把去。”

“唉!”和尚重重地叹了口气,然后道:“再不行了,她说过两天他男人也要到这里来,叫我不要再骚扰她。”

原来如此。

可是没过几天,两个人又嘻嘻哈哈的出现在一起。沈老板也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抹了口红,穿了黑丝,脱掉厂服后还露着胸.沟。和尚的手也更加放肆了,就算在人群中,也敢在沈老板身上乱舞。

我问和尚:“你不是说她老公要来吗?你不怕了吗?”

他喜滋滋地道:“说又不来了。”

难怪。

后来没多久我就离职了。我走之前,和尚也被线长“劝退”过多次。说他是一粒老鼠屎害了一锅汤。主要是和尚不守纪律,乱串工位,经常被线长逮到。尤其他和沈老板嬉戏耍闹,常引得几条线上的员工围观。

和尚也想交离职单,可既不识字,又没有社会经验,不知道离开那儿能去哪儿。我走时他还在做,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