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中尉的女人》
《法國中尉的女人》是英國作家約翰·福爾斯創作的長篇小說。
小說講述了維多利亞時代的女主人公薩拉，在醜惡荒誕的世界中，以被法國中尉始亂終棄等等謊言偽裝自己，在世俗的異樣眼光下感受自己的自由。
她隱瞞自己的處女身份，通過送紙條、將名字倒著寫等行為，使男主人公查爾斯愛上了自己。對考古科學有著業餘愛好的查爾斯原本與一位商人的女兒歐內斯蒂娜訂有婚約，卻因薩拉的出現逐漸為其痴迷，最終解除了與歐內斯蒂娜的婚約，摒棄了世俗偏見，踏上尋找薩拉的過程。
小說設有三個結局，第一，查爾斯重新與歐內斯蒂娜結婚；第二，查爾斯與薩拉終於相逢，走到了一起；第三，查爾斯與薩拉見面後，薩拉拒絕了查爾斯，兩人從此各奔天涯。
讓我堅持活下來的恰恰是我的恥辱，是我知道自己確實和別的女人不同
在讀小說之前，我認為薩拉是一個堅毅自由、敢於抗爭的女性，但隨著閱讀的深入，我越發不解。為什麼她要隱瞞自己的處女身份，硬生生將自己變成眾人眼中的“法國中尉的女人”？為什麼她要故意做出種種神秘的行為？為什麼她一步步引誘查爾斯愛上自己，卻在小說的第三種結局中拋棄了他？
我的認知中，薩拉的這些行為不能同堅毅等正面品質掛鉤。我想，我對薩拉的不解大概同查爾斯對薩拉的不解有著相似之處。直到我看見書中幾段薩拉的獨白：“讓我堅持活下來的恰恰是我的恥辱，是我知道自己確實和別的女人不同。”“有時候我幾乎可憐她們。我認為自己享有一種她們無法理解的自由。什麼侮辱，什麼責難，都觸動不了我。因為我已經把自己置身於社會所不容的境地。我螻蟻不如，幾乎不再是人。我是法國中尉的妓女。”
維多利亞時代是一個十分保守的時代，女性的社會地位低，表面與內裡是兩個世界。薩拉的精神氣質超脫了那個時代，她體現出小說的存在主義思想，她的憂鬱、她的欺瞞、她將自己置於社會不容的境地，就是為了尋求真正意義上的自由。
悽清而又挺立著的美感
對於薩拉，查爾斯和起初的我一樣是困惑的。我可以理解他的那種感受，像一個謎，始終擺在那裡，摻雜著嚮往的情緒。查爾斯雖然看起來自由，實則受到社會的束縛；薩拉看起來受到的束縛重重，實則已在追求自由的道路上探尋已久。
如同一塊多彩的石頭，她擲進他的世界。很成功地（或許可以這樣說），他意識到所在時代的赤裸的虛偽，受到了薩拉精神上的指引。我認為，他掙脫世俗桎梏的勇氣是值得提及的。薩拉對抗世界、追求自由的方式是如此極端又消極，她確確實實帶給我心靈上的震顫。從前我嘗試避免一切為社會所排斥的，極力將消極轉化為積極，薩拉的這種模式宛如品味人生百態，感受一系列的人生體驗——欺騙、痛苦、掙扎等，是我從前所意識不到的。
在我看來，薩拉的世界中有著社會責任感的消解。她已經不再將自己定位於社會之中，而是拋棄了社會準則，設法尋求絕對的自由。這種世俗中不被人理解的行為，似是成為了個人層面的崇高，我似乎感受到那悽清而又挺立著的美感。
薩拉啟發我重新定位自己日常生活中隨之而來的情緒，我開始以別樣的視角觀察社會的另一面。我向往自由，卻同時安於現狀。我以同他人構建社會聯繫、盡兒女身份所能做出符合社會期望的行為，一方面我在這種情況下有著較為舒適的生活，另一方面我不甘於此，渴望為生命注入更為新鮮的活力，這活力在我看來便是自由。但我其實明白，並非所有符合社會期望的行為都會帶來情感的充沛，都出於自己的絕對選擇，同時，卻並不明白人究竟能否在社會中尋求到真正意義的自由，但至少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我不敢為了尋求可能的自由，去拋棄社會關係，對世俗的任何行為都不屑一顧，不敢如同薩拉一般，將自己置於世俗不容的境地。
探尋生命的本真
對於小說的解讀，很多文章認為薩拉作為存在主義的代表人物，實現自由的方式即為自我選擇，她的人設，她的謊言，她忠實自我的信仰，都是她自我的選擇，包括她認為自己必須體會到世間的一切滋味才能探尋到生命的本真，也是出於她的選擇。
這同時間也是消極的，而從以上對於自我的思考來看，我難以採取這種方式，又或許，她是在為了自由而設立出這一消極的行為，也就是說，她很早就明白事物不可完滿的道理，明白她的這些選擇註定帶有悲劇而壯烈的色彩。就存在主義代表人物薩特的觀點，早年他突出個體與社會的對抗，我不知這是否就體現在薩拉與社會的對抗之中，但後期他又更正了思想，認為自由是相對的，自由“受到處境和責任等因素的制約”[1]那麼這就是說，個體即使在社會中，也依然可以尋求到自由，但這自由是不可避免責任的。而我前面也講到，我認為薩拉的自由伴隨著社會責任感的消解，究竟是我判斷錯誤，還是說，薩拉的人物設定存在著一些有悖於基於薩特對自由更正後的自由的定義。
後來，我在一篇文章中找到了通向這一問題答案的線索：“人的本質和價值固然要由人自己的選擇和行動來造就，但若將自由選擇完全置於社會語境和歷史性之上，則會出現唯我論的傾向，從而導致人在追求自由時與他人之間出現緊張、對立甚至衝突的關係。不止一位批評家指出，薩拉在追求個體絕對自由和自我內在空間時，無法超越這種唯我主義。”[2]
因而我也認為，在這裡，薩拉是矛盾的，在福爾斯的筆下，她的確是具有新時代精神敢於抗爭的特殊女性，但她追求自由的這一方式，以及這一方式所追求到的“自由”究竟是不是可以伴隨著社會責任等制約的“絕對自由”，是值得仔細斟酌的問題，不可全然加以肯定。
何為真正的自由
不過可以肯定的是，薩拉的方式無疑是為我們對實現自我選擇的思索開闢了一個新的途徑。另一個值得思考的問題便是，既然此前對於自由的定義成立，人要如何在社會中尋求到自由，換句話說，就是要如何弄清楚，什麼是真正意義上的自由選擇，即它一方面是自由選擇，另一方面它又並非是為所欲為。
我自己也能感受到，“為所欲為”不是真正意義上的自由，一個我認為很鮮明的例子便是，當我和朋友肆意揮霍錢財，坐在一輛豪華快艇之上馳騁大海時，我感受到的並非全身心的暢快，也全然不是自由，它最多算是一種感官上的刺激，基於恐懼而帶來的興奮，卻全然不是我追求的自由。
我甚至在整個過程的後半部分感覺到相當的無聊。或許，因為時代的不同，人物抗爭的方式不同，對於自由的追求因而有著不同的解決辦法。但這一時代也並非全然光明的時代，總有人能做世俗意義上的傻子，與黑暗抗爭，更為了不止是個人的利益。
在我看來，敢於說不的，都絕非常人。迴歸正題，我想，小說於我的最大意義，也就是啟發我接觸對存在主義的瞭解，啟發我去思考我個人的存在意義。我仍然在追索。
[1]510507,張彥霞,存在、仰或自由———解讀《法國中尉的女人》的存在主義,梧州學院學報,2016 年,第26卷 第4期.
[2]金冰,自由與進化——《法國中尉的女人》中的進化敘事與存在主義主題,外國文學,2016年,第２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