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韋文華，北京德恆（廈門）律師事務所律師。華南理工大學經濟學學士、廈門大學法律碩士。曾任廈門市海滄區人民法院民一庭法官助理，參與裁判數百件民商事案件。
律師執業以來，專注於民商事訴訟、建設工程非訴服務與爭議解決、PPP項目全流程法律服務等。
一、問題的提出
基於實務工作的需要，筆者經常需要檢索、閱讀相關的裁判文書，也通過各種機會閱讀到一些律師同行撰寫的訴訟文書。筆者偶然間發現一個現象：裁判文書來自不同的法院，但在內容表述、當事人信息陳述、排版樣式等卻是千篇一律的特徵，呈現文書內容、樣式的規範化；然而，一些律師同行書寫的訴訟文書，不同的律師同行有不同的寫法，在內容表述、當事人信息陳述、排版樣式等方面體現出千變萬化的特點。
為何會出現上述現象？筆者認為，除了不同寫作者的法律功底、文字表達習慣等存在差異外，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在於：一些律師同行撰寫的訴訟文書在內容表述、文書格式等方面沒有向裁判文書看齊，沒有跟裁判文書的內容表述習慣、樣式規範要求兼容。
訴訟文書的重要受眾是裁判者。若訴訟文書兼容裁判文書樣式、內容表述習慣，降低裁判者的使用成本，將有利於通過文書與裁判者進行更加有效的溝通，對案件的代理工作有著積極的意義。為此，筆者根據裁判文書製作規範，以訴訟實務中經常使用的“民事起訴狀”為例，對其中容易出現的不規範表述進行列舉，並提出修改建議（為便於閱讀，修改建議的內容採用字體加粗的形式展示），以供大家參考。
二、民事起訴狀中常見的不規範表述示例與完善建議
1.標題寫為“訴狀”、“起訴狀”、“起訴書”或“民事起訴書”等
規範表述：民事起訴狀的標題，應寫為：民事起訴狀。
說明：
第一，法律文書應當儘量降低讀者的閱讀成本，標題寫為“民事起訴狀”，讀者僅閱讀標題就可以看出這是一份民事起訴狀，而“訴狀”、“起訴狀”的表述，讀者需要繼續往下閱讀才能看出這份文書的類型，增加讀者的閱讀成本。
第二，“起訴書”是人民檢察院對被告人提起公訴使用的文書，一般寫為“刑事起訴書”，故“起訴書”或“民事起訴書”均為不規範的表述。
第三，參照人民法院作出的裁判文書，如果是民事案件，人民法院作出的判決或裁定中會寫為“民事判決書”或“民事裁定書”，均有“民事”二字，表明這是一份民事判決或民事裁定，故民事起訴狀也建議參照這一規範來寫。
第四，最高人民法院印發的《民事訴訟文書樣式》中列明的“民事起訴狀”樣式，標題也寫為：民事起訴狀。
2.對自然人的身份信息的“表述順序”帶有隨意性，沒有按照規範順序書寫
不規範表述示例1：
原告：×××，××××年××月××日生，男／女，×族，住……，公民身份號碼……。聯繫方式：……。
不規範表述示例2：
原告：×××，×族，××××年××月××日生，男／女，住……，公民身份號碼……。聯繫方式：……。
規範表述：
原告：×××，男／女，××××年××月××日生，×族，住……，公民身份號碼……。聯繫方式：……。
說明：根據最高人民法院印發的《民事訴訟文書樣式》及《人民法院民事裁判文書製作規範》，當事人系自然人的，其身份信息的規範表述順序為：姓名、性別、出生年月日、民族、住址、公民身份號碼、聯繫方式。
3.對自然人的“民族信息”進行簡寫表述
不規範表述示例：
原告：×××，……，漢/布依，……
規範表述：
原告：×××，……，漢/布依族，……
說明：當事人是自然人時，對當事人的民族信息要表述完整，宜表述為“XX族”，不宜刪除“族”字。
4.對自然人的“住所信息”表述不規範
不規範表述示例1：
原告：×××，……，住址……，
不規範表述示例2：
原告：×××，……，居住地……，
不規範表述示例3：
原告：×××，……，聯繫地址……，
規範表述：原告：×××，……，住……，
說明：當事人是自然人時，對當事人住所信息的表述應當寫為“住……”，不宜採用“住址……”、“居住地……”或者“聯繫地址……”等形式的表述。
5.對自然人的“身份號碼”表述不規範
不規範表述示例1：
原告：×××，……，身份證號：……，
不規範表述示例2：
原告：×××，……，公民身份證號：……，
不規範表述示例3：
原告：×××，……，公民身份號碼：……，
規範表述：原告：×××，……，公民身份號碼……，
說明：當事人是自然人時，對其身份號碼的規範表述為“公民身份號碼……”，且“公民身份號碼”之後不加冒號。
6.在自然人的“聯繫方式”之前使用逗號或使用其他標點符號
不規範表述示例：原告：×××，……，聯繫方式：……。
規範表述：原告：×××，……。聯繫方式：……。
說明：根據最高人民法院印發的《民事訴訟文書樣式》中列明的“民事起訴狀”樣式，在寫完自然人的姓名、性別、出生年月日、民族、住所信息後，應當使用句號作為自然人前述信息的結尾，再寫自然人的聯繫方式。
7.自然人的身份信息表述不完整，漏寫民族信息、性別信息或者其他信息
不規範表述示例1：
原告：×××，××××年××月××日生，×族，住……，公民身份號碼……。聯繫方式：……。
不規範表述示例2：
原告：×××，男／女，××××年××月××日生，住……，公民身份號碼……。聯繫方式：……。
規範表述：
原告：×××，男／女，××××年××月××日生，×族，住……，公民身份號碼……。聯繫方式：……。
說明：根據最高人民法院印發的《人民法院民事裁判文書製作規範》的規定，當事人是自然人的，應當寫明其姓名、性別、出生年月日、民族、職業或者工作單位和職務、住所。姓名、性別等身份事項以居民身份證、戶籍證明為準。當事人職業或者工作單位和職務不明確的，可以不表述。為了保證民事起訴狀內容與裁判文書的內容兼容，民事起訴狀中自然人信息的表述也應當參照這一表述規範來寫。
8.將法人的“住所”表述與自然人的“住所信息”表述混淆
不規範表述示例：
原告：×××公司，住……，
規範表述：
原告：×××公司，住所/住所地……，
說明：根據最高人民法院印發的《民事訴訟文書樣式》中列明的“民事起訴狀”樣式，對“自然人”的住所信息表述為“住……”，而對法人的住所則表述為“住所……”。
9.當事人是法人的，本應使用“法定代表人”表述，卻寫為“主要負責人”；當事人是其他組織的，本應使用“主要負責人”表述，卻寫為“法定代表人”
不規範表述示例1：
原告：×××公司，住……
主要負責人：×××，……
規範表述：
原告：×××公司，住……
法定代表人：×××，……
不規範表述示例2：
原告：×××分公司，住……
法定代表人：×××，……
規範表述：
原告：×××分公司，住……
主要負責人/負責人：×××，……
說明：根據最高人民法院印發的《人民法院民事裁判文書製作規範》的規定，當事人是法人的，寫明名稱和住所，並另起一行寫明法定代表人的姓名和職務。當事人是其他組織的，寫明名稱和住所，並另起一行寫明負責人的姓名和職務。為了保證民事起訴狀內容與裁判文書的內容兼容，故民事起訴狀中有關法定代表人/主要負責人的表述也應當參照這一表述規範來寫。
10.在表述“法定代表人信息”或者“主要負責人信息”的時候，漏寫職務信息
不規範表述示例1：
原告：×××公司，住……
法定代表人：×××。
規範表述：
原告：×××公司，住……
法定代表人：×××，……（如：董事長/執行董事）
不規範表述示例2：
原告：×××分公司，住……
主要負責人：×××。
規範表述：
原告：×××分公司，住……
主要負責人/負責人：×××，……（如：總經理）
說明：根據最高人民法院印發的《人民法院民事裁判文書製作規範》的規定，當事人是法人的，寫明名稱和住所，並另起一行寫明法定代表人的姓名和職務。當事人是其他組織的，寫明名稱和住所，並另起一行寫明負責人的姓名和職務。為了保證民事起訴狀內容與裁判文書的內容兼容，民事起訴狀中有關法定代表人/主要負責人的表述也應當參照這一表述規範來寫。
11.當事人為法人或其他組織時，將“法定代表人信息”或者“主要負責人信息”直接寫在一起，未另起一行書寫
不規範表述示例：
原告：×××，住……，法定代表人／主要負責人：×××，……（寫明職務）。
規範表述：
原告：×××，住……
法定代表人/主要負責人：×××，……（寫明職務）。
說明：根據最高人民法院印發的《人民法院民事裁判文書製作規範》的規定，當事人是法人的，寫明名稱和住所，並另起一行寫明法定代表人的姓名和職務。當事人是其他組織的，寫明名稱和住所，並另起一行寫明負責人的姓名和職務。為了保證民事起訴狀內容與裁判文書的內容兼容，民事起訴狀中有關法定代表人/主要負責人的表述也應當參照這一表述規範來寫。
12.將當事人身份信息拆開成多行書寫
不規範表述示例1：
原告：×××
性別：男／女
出生年月：××××年××月××日生
民族：×族
住址：住……
公民身份號碼……
聯繫方式：……
規範表述：
原告：×××，男／女，××××年××月××日生，×族，住……，公民身份號碼……。聯繫方式：……。
不規範表述示例2：
原告：×××
住所：……
法定代表人/主要負責人：×××
職務：……
規範表述：
原告：×××公司，住……
法定代表人/主要負責人：×××，……（寫明職務）。
說明：受清單式表達思維的影響，一些律師同行在表述當事人身份信息的時候，喜歡將當事人信息拆開成多行書寫。這一方面會與裁判文書對當事人信息的表述方式不兼容，增加裁判者的使用成本；另一方面也不符合裁判者的閱讀習慣。根據最高人民法院印發的《民事訴訟文書樣式》中列明的“民事起訴狀”樣式以及《人民法院民事裁判文書製作規範》的相關規定，當事人身份信息寫在同一句話、同一行中即可，不宜拆開成多行來書寫。
13.當事人來自不同省份或地區時，當事人之間的住所信息表述對應的行政區劃級別不對等
不規範表述示例1：
原告：×××，……，住福建省廈門市思明區……，
被告：×××，……，住深圳市福田區……
規範表述：
原告：×××，……，住福建省廈門市思明區……，
被告：×××，……，住廣東省深圳市福田區……
不規範表述示例2：
原告：×××，住所地廈門市思明區……，
被告：×××，住所地海滄區……
規範表述：
原告：×××，住所地廈門市思明區……，
被告：×××，住所地廈門市海滄區……
說明：對多個當事人的住所信息進行表述時，要確保當事人之間的住所信息對應的行政區劃級別是對等的。當不同當事人的住所地址不同時，住所信息一般要寫屬於哪個省份（市、自治區），如廣東省深圳市、福建省廈門市；當不同當事人的住所在同一個設區的市時，可以不用寫具體省份名稱，但要寫該設區市的名稱，如廈門市思明區、廈門市海滄區。
14.使用阿拉伯數字或帶有括號的漢字數字來分別列明多個訴訟請求
不規範表述示例1：
1.請求判令……；
2.請求判令……。
不規範表述示例2：
（一）請求判令……；
（二）請求判令……。
規範表述：
一、請求判令……；
二、請求判令……。
說明：
民事起訴狀中的訴訟請求是否得到部分或全部支持，都在裁判文書中的裁判主文得到直接體現。按照最高人民法院印發的《人民法院民事裁判文書製作規範》的規定，裁判主文的序號使用漢字數字，例：“一”“二”。為了兼容裁判者的書寫和閱讀習慣，建議採用漢字數字來對多個訴訟請求進行分別列明。
15.訴訟請求事項只有一個，卻在列明訴訟請求事項時使用序號
不規範表述示例：
一、請求判令……；
規範表述：
請求判令……；
說明：在訴訟請求事項只有一個時，不宜使用序號，只需寫明訴訟請求即可。
16.在訴訟請求事項序號後使用逗號或其他符號
不規範表述示例1：
一，請求判令……；
二，請求判令……。
不規範表述示例2：
一．請求判令……；
二．請求判令……。
規範表述：
一、請求判令……；
二、請求判令……。
說明：其一，按照最高人民法院《人民法院民事裁判文書製作規範》的規定，裁判項序號後用頓號。其二，根據《標點符號用法》（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家標準GB/T15834-2011），頓號用於某些序次語（不帶括號的漢字數字或“天干地支”類序次語）之後。
17.多個分別列明的訴訟請求事項之後均使用句號
不規範表述示例：
一、請求判令……。
二、請求判令……。
規範表述：
一、請求判令……；
二、請求判令……。
說明：其一，裁判文書的判決主文有多項內容時，分項列舉的各項之間使用分號，民事起訴狀中的訴訟請求內容的書寫同樣應當參照使用，以儘量兼容裁判者的閱讀習慣。其二，根據《標點符號用法》（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家標準GB/T15834-2011），分號用於分項列舉的各項之間。
18.引用法律未使用全稱，或未在第一次出現全稱後進行使用簡稱的說明而直接使用簡稱
不規範表述示例1：《民事訴訟法》第六十四條第一款規定：“當事人對自己提出的主張……”
規範表述：《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六十四條第一款規定：“當事人對自己提出的主張……”
不規範表述示例2：《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六十四條第一款規定：“當事人對自己提出的主張……”。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三十九條第一款規定：“當事人在法庭上可以提出新的證據。”
規範表述：《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以下簡稱民事訴訟法）第六十四條第一款規定：“當事人對自己提出的主張……”。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三十九條第一款規定：“當事人在法庭上可以提出新的證據。”
說明：最高人民法院印發的《人民法院民事裁判文書製作規範》規定：引用法律、法規、司法解釋應書寫全稱並加書名號。法律全稱太長的，也可以簡稱，簡稱不使用書名號。可以在第一次出現全稱後使用簡稱，例：“《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以下簡稱民事訴訟法)”。在書寫民事起訴狀時，建議參照該規範寫作，以兼容裁判者的閱讀習慣，降低裁判者的使用成本。
19.引用法律、法規和司法解釋條文有序號的，書寫的序號不規範
不規範表述示例1：《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64條規定：“當事人對自己提出的主張……”
規範表述：《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六十四條規定：“當事人對自己提出的主張……”
不規範表述示例2：《最高人民法院關於貫徹執行若干問題的意見（試行）》第七十六條規定：“附期限的民事法律行為，在所附期限到來時生效或解除。”
規範表述：《最高人民法院關於貫徹執行若干問題的意見（試行）》第76條規定：“附期限的民事法律行為，在所附期限到來時生效或解除。”
說明：根據最高人民法院印發的《人民法院民事裁判文書製作規範》規定，引用法律、法規和司法解釋條文有序號的，書寫序號應與法律、法規和司法解釋正式文本中的寫法一致。在書寫民事起訴狀時，建議參照該規範寫作，以兼容裁判者的閱讀習慣，降低裁判者的使用成本。我國法律、法規和司法解釋條文序號一般是採用漢字數字，但也有例外，如《最高人民法院關於貫徹執行若干問題的意見（試行）》的條文序號是阿拉伯數字（並非漢字數字）。
20.雖然民事起訴狀超過一頁，但未添加頁碼或者添加頁碼不規範
不規範使用頁碼的情形：民事起訴狀書寫過程中，不規範使用頁碼的情形主要包括：民事起訴超過一頁，但未添加頁碼；將頁碼添加於頁碼的左下角或右下角；使用X（具體頁）/Y（總頁數）的頁碼形式。
添加頁碼的規範格式：民事起訴狀超過一頁的，應當添加頁碼，頁碼使用阿拉伯數字，且居中於頁面下方，用123……的形式，不宜使用X（具體頁）/Y（總頁數）的頁碼形式。
說明：裁判文書添加頁碼的形式一般是：頁碼使用阿拉伯數字，且居中於頁面下方，用123……形式。
附：
1、沈德詠主編、最高人民法院修改後民事訴訟法貫徹實施工作領導小組編：《民事訴訟文書樣式》（下冊），人民法院出版社2016年版。
2、沈德詠主編、最高人民法院修改後民事訴訟法貫徹實施工作領導小組編：《民事訴訟文書樣式》（下冊），人民法院出版社2016年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