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媽的嗔怪讓人心酸

返鄉小住了幾日。小侄兒考了一所名校,心裡歡喜,五日喝了七場酒。

今天七月半,本應該回老家上墳,二哥說,前幾日帶著小侄兒去上了墳報了喜,便默默打消了再去上墳的念頭。父親曾說過,老人活著好好孝敬,死了做的一切都是形式,上墳、燒紙、敬香、磕頭多數都是做給活人看的,沒有多大意義。

臨走,陪哥哥們去探望了舅舅和舅媽們,又去看望了姑媽和姑父。他們,都老了。

8月10日見過姑媽,說好次日去家裡看望她,結果住到縣城喝了一頓又一頓的酒,昨日才去。姑媽一看到我就嗔罵:你個小東西,說了第二天來的,怎麼今天才來呢?姑爺還說你不會來了。

姑媽的嗔怪讓人心酸姑媽屋旁藤蔓上掛著的葫蘆

聽了這話,心裡一酸。在姑媽這些長輩眼裡,我還是“小東西”,突然有種被疼愛的感覺。這種來自長輩的疼愛,許久沒有了。

眼看著上一代漸漸老去,下一代漸漸成年,我這一代已然中年甚至老年。叔伯兄弟19人,我排行第19,最年長的堂兄已經六十四五歲,我是中年,他們可不是已經老年了嘛。

父親在世的時候還說過,我們這個家要一代比一代強。不清楚這話他有沒有跟大哥二哥講,我反正是聽他說了很多次,也記住了。只不過很慚愧,對兩個侄兒關心得並不多,將來他們的人生恐怕也只能全憑自己。

我上大學的那一年,大侄兒還在上小學。有一年暑假回家,我發現鄰家的孩子在給他做作業,踹了他一腳,又讓他跪了半個小時;幾年後,他在鎮上讀初中,被幾個鎮附近村子的孩子欺負,趕回老家出面處置過。在他的青少年時期,我大概就管過這兩件事。

小侄兒,也是沒怎麼管過,他的父母付出很多。三年前的夏天,他參加完中考,我們一起回了老家。中考分數出來的那天,他媽接到了老師的電話,因為沒考中更理想的學校,他媽當場就哭了。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如今,他們都成了大小夥,家族將來的期望也就在他們身上了。

11日晚酒後,路過路過了二十年前的縣職業高中,想起很多往事。

1997年,高二暑假,為了賺學費,在一個堂兄的幫助下進了職高新建教學樓的工地當小工,每日裡提泥桶、搬磚、篩沙、攪拌混凝土,還要跟成年人一起扛預製板。高強度的活,幹一天算一個工,一個工15元錢。

工地食堂,早飯是一鍋稀飯,多半是前晚剩下的米飯加水煮的,一大筐的包子和炸卷子,午飯和晚飯總是煮一鍋土豆,有時候是煮一鍋冬瓜。即便如此,打飯的時候也必須擠在人群打著赤膊光著上身的成年男人裡搶。只有每次蓋完一層樓,工地會加餐一次,每人發一瓶啤酒,另外每個人的菜碗裡會有一條筷子長的家魚(白鰱)。

那個暑假多雨,隔幾日就淅淅瀝瀝地下,暴雨也不幾日來一場,工地遇大雨就停工。不下雨或者小雨的夜晚,工地為了趕工期會夜間施工,幹半個晚上只算半個工。斷斷續續幹下來,辭工的時候一共幹了17.5個工,勉強賺回了學費。

那種日子,終身難忘。我希望,下一代不要再過這樣的日子。

曾說過,我對父親說的一代要比一代強有個人自己的理解,固然希望他們過上比我們這一代和我的上一代更輕鬆、自由、舒適一點的生活,更希望他們踏踏實實、善良勤懇、清清白白、平平安安,而從不指望他們將來如何富貴如何顯赫。

今早南下,已有秋意,殘酒未醒,滿懷情緒待人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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