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鐵生與母親:死神就坐在門外的過道里,懷念是秋天亙古的習俗

我什麼也沒忘,但是有些事只適合收藏。不能說,也不能想,卻又不能忘。

——史鐵生 《我與地壇》

小時候特別喜歡劉禹錫《秋詞》裡“晴空一鶴排雲上, 便引詩情到碧霄”的詩句,成人後才明白,心中沒有傷悲的人是過不好秋天的。

在秋天所有的習俗裡,“懷念”並沒有被寫進任何一本民俗學著作,卻是最痛徹心扉又不可言說的一個。面對繁花錦簇或者萬物凋零,物是人非的瞬間湧上心頭,往往欲語淚先流。突然想起了作家史鐵生30歲那年寫下的小散文《秋天的懷念》,它被寫進了小學的語文課文,初讀時不過12歲,跟著老師學習文章中的成語,卻很難體會到作者心中的遺憾與悲涼。

史鐵生與母親:死神就坐在門外的過道里,懷念是秋天亙古的習俗

在變幻的生命裡,歲月才是最大的小偷,它不講道理卻最有說服力,它不打招呼卻總能改變人的軌跡。

作家史鐵生的母親是位溫柔如水的女子,在高校工作的她常常戴一副白邊眼鏡,她比同齡人顯得年輕,更有著那個年代女性少有的優雅。

母親是一個追求品味人,家裡窗簾是白底深藍色圖案的花布;母親是沉靜而堅韌的,即使丈夫遭受不公平待遇、自己身患重病,她也從未向坐在輪椅上的兒子表達出痛苦的神情——直到鄰居們把她抬上車時,她還在大口大口地吐著鮮血。

史鐵生與母親:死神就坐在門外的過道里,懷念是秋天亙古的習俗

史鐵生一家

史鐵生寫《秋天的懷念》時雖然剛滿30歲,卻已經是位國內著名的作家了,然而那時,母親已經給離開4年了。母親生命中的最後一句話並沒有說完,“我那個有病的兒子和我那個還未成年的女兒……”她只是念著一雙兒女,卻沒有來得及留下一句囑託。

為了給史鐵生治病,母親在上世紀70年代就已經欠下了幾千元的沉重債務,她甚至已經做好了準備,用自己整個後半生去服侍生病的兒子,然而,她卻始終承受不住兒子將永遠失去行走的權利的打擊。

雖然在《秋天的懷念》裡,史鐵生將自己的形象塑造得暴躁又倔強,自怨自艾、動不動唉聲嘆氣,他卻是一位實實在在的孝子。49歲的母親病危,26歲史鐵生就自己搖著輪椅四處尋藥,還要照看著10歲的妹妹。

又是秋天,妹妹推著我去北海看了菊花。黃色的花淡雅,白色的花高潔,紫紅色的花熱烈而深沉,潑潑灑灑,秋風中正開得爛漫。我懂得母親沒有說完的話。妹妹也懂。我倆在一塊兒,要好好兒活……

史鐵生與母親:死神就坐在門外的過道里,懷念是秋天亙古的習俗

少年史鐵生與母親

死神就坐在門外的過道里,但他會一夜一夜耐心地等,等人們好好活著

史鐵生曾被人稱為“救贖之神”:幸運的人讀史鐵生,會知道自己究竟有多幸福;不幸的人讀史鐵生,能得到鼓舞與安慰。史鐵生寫作,起初並不是為了母親,等到長篇小說處女作出版,他卻遺憾:母親為什麼就不能再多活兩年呢?

有一次與一個作家朋友聊天,我問他學寫作的最初動機是什麼?他想了一會說:“為我母親。為了讓她驕傲。”我心裡一驚,良久無言。

對史鐵生來說,寫作是生存的方式、是命運的出路,也許對母親而言會是一種安慰,卻再也與她無關。母親的命運坎坷而艱難,但她堅忍的意志和毫不張揚的愛,隨光陰流轉,已經印刻在了史鐵生的記憶與文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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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史鐵生在地壇公園門口

史鐵生曾說,如果以一天中的時間來對應四季,秋天便是黃昏,母親的離去也在秋天,因此在他的很多作品如《我與地壇》中,秋天便是時間魔法的展現。史鐵生三分之二的生命都處於病痛和死亡的陰影之下,他深切的知道,死神就坐在門外的過道里,但是好在,死神有耐心一夜一夜的等,史鐵生有熱情一天一天的活。

就連史鐵生的朋友都覺得,他的母親病得突然,死得更突然,然而母親卻是一點點活在史鐵生的回憶裡,活在史鐵生生活的點點滴滴中的。她死去,卻留給史鐵生“活著”的信念,她離開,卻在兒子心裡埋下了愛的種子。

在物是人非的生活裡尋找那一點確定的真情,懷念故舊也走向新的生活,人間有些人和事不說、不想卻也不會忘,便是秋天帶給我們的生的啟示,也是秋天亙古的習俗。

史鐵生與母親:死神就坐在門外的過道里,懷念是秋天亙古的習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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