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南最美基層民警賀麗遠:於無聲處拆驚雷 於生死間顯擔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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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麗遠,42歲,中共黨員,納西族,現任雲南省昆明市公安局治安管理支隊防爆安檢大隊大隊長、雲南省處置恐怖襲擊事件專家組成員、昆明市恐怖事件應急處置專家、雲南省警官學院客座講師。先後榮獲個人二等功、個人三等功、“昆明市特級勞動模範”,昆明市 “十佳民警”,多次獲得昆明市公安局嘉獎和表彰。

“看到爆炸物什麼感覺?”

“如果是常人,第一反應就是向後跑,跑得越遠越好,如果是我們這個職業的人,心裡只會想三件事:‘疏散群眾、直面爆炸物、拆除爆炸物’。”2017年,劉德華主演的電影《拆彈專家》在各大影院上映,排爆警察似乎從那時起才被群眾所熟知,觀影后的賀麗遠感慨萬千。

“華仔很帥,演得很真實,但又不真實。”賀麗遠說。真實的原因是,電影中拆彈的情節他曾經歷過無數次。不真實的原因是,真實的拆彈現場,哪有紅藍導線讓你抉擇,哪有那麼隨意。

“40公斤的防爆服包裹著你的身軀,整個排爆現場鴉雀無聲,耳邊卻是別樣的嘈雜,呼吸聲和風扇的聲音、心跳的聲音跟隨著定時炸彈秒針的聲音一起跳動,透過厚重的防爆頭盔看這個世界,既陌生又遙遠,原來生與死的距離如此接近。”賀麗遠冷靜地描述著排爆時的場景,彷彿看淡生死。

這就是排爆警察的工作常態,這一頭要讓危險“消滅”,那一頭要讓生命“延續”。這兩根“線”,有時非此即彼,有時又互相滲透。

入行:過了幾天才緩過勁來的新手

1998年,賀麗遠從警校畢業,進入昆明市公安局工作。不久後,領導找他談話,問他願不願意去公安部參加排爆的培訓,還讓他回去徵求家屬的意見。當時的賀麗遠,並不知道“排爆”是幹嗎的,得知可以去公安部培訓學本領,他滿心歡喜地同意了。至於為什麼要徵求家屬的意見,他甚至感到疑惑,那一年,賀麗遠20歲。

要成為一名合格的排爆手,首先要是一個機械專家。在公安部培訓時,賀麗遠第一次與炸彈“面對面”,原想著簡單的一個培訓,沒想到從此是“玩命”。要成為一名排爆手更不容易,理論知識、操作技術、安全要求、實戰訓練缺一不可,4年下來,賀麗遠不知參加了多少次的培訓和訓練,終於在2002年通過了最後一次考核,獲得了排爆的資格證書。

“拿到資格證書就是一名排爆手了嗎?”“並不是。”賀麗遠搖了搖頭,初次排爆的一幕幕猶在眼前。

1999年,賀麗遠“遭遇”了人生中第一個炸彈。嫌疑人搶完銀行以後跑了,在櫃檯上放了一個爆炸裝置。接警後,賀麗遠跟著師傅到了現場。二十世紀九十年代,國內的安檢排爆技術剛剛起步,理論和技術都在摸索驗證階段,哪有什麼專業的防爆服?賀麗遠和師傅一人穿著一件防彈背心就進入了現場。

“200米的警戒線以內一個人都沒有,鴉雀無聲。寂靜裡有一股無形的壓力壓得我喘不過氣來,我呼吸急促,甚至有想要嘔吐的感覺,最重要的——我第一次聽見自己這麼大聲的心跳。”

“賀麗遠,把工具箱拿過來。”已經準備拆除爆炸物的師傅看著遠處緊張的賀麗遠發出了指令,賀麗遠卻聽不到。“賀麗遠,工具箱!”第二次,賀麗遠終於聽清了指令,卻挪不動步子,他緩慢地向師傅靠近。可靠近之後,他發現他手抖得連工具箱都打不開。

當日,“炸彈”被順利拆除,領導說這是一枚假“炸彈”,之後,賀麗遠久久不能從壓抑的情緒裡走出來。

“那一刻有緊張、有懊惱,諸多情緒纏繞腦際。”已經取得了排爆資格證書,竟然被一枚假炸彈嚇住了。處置完現場,一直過了幾天賀麗遠才緩過勁來。“排爆警察”這個詞的分量,開始在他的心裡重了起來,他意識到,危險真的很近。

接下來的兩三年,他以一個“輔助者”的身份跟著師傅出了好幾個現場,拎箱子、開車、遞工具……理論知識學了一堆,但一直沒有可以檢驗的機會。“老是使不上勁兒,就像比賽打不上主力的感覺。”賀麗遠說。

直到2002年,他等到了一個機會。

實戰:遇見“晃不得“的水銀炸彈

如今已身經百戰的賀麗遠似乎早已忘記第一次實戰時的緊張感。

2002年,某州市發生了一個案子,省廳要求賀麗遠所在的五大隊前往支援處置,這是賀麗遠第一次“單飛”出現場。

趕往現場的路上,賀麗遠不發一言,腦子裡一遍遍過著拆除爆炸裝置的方法,想得多了,頭腦似乎有些昏沉。

“人群疏散完畢,排爆手進入現場。”聽到指令後,賀麗遠深吸了一口氣,戴上防爆頭盔慢慢地接近爆炸物。

爆炸物是一個正方形的木箱子,並不大,看不出明顯的炸彈體積、炸藥當量,需要拆除木箱,賀麗遠穿著40公斤的防爆服,打開工具箱,仔細地觀察著木箱的結構,他看起來並不著急。“我當時擔心從木箱正面打開,牽動導線引發爆炸,我觀察了許久,甚至中途有兩次短暫的調整。”賀麗遠說。

接下來,木箱從側面被打開,炸彈絲毫未動,賀麗遠走到一邊,短暫休整。不一會兒,他趴在爆炸物面前小心操作了起來:鑿孔、掏出炸藥、移除雷管……一切順利,爆炸物被安全拆除。處置完畢後,賀麗遠像失憶了一樣,脫下排爆服之後,襯衣早已全部溼透。衣角不停地往下滴水,汗水還在不斷地從身體溢出。

經歷了第一次實戰,賀麗遠發現理論、技術都是可以突破的,但對“死亡”的恐懼,不親自動手,永遠無法感受到。

有了實戰的歷練,後面再出現場,賀麗遠從容多了。2003年某小區發現了一個“特殊”的爆炸物,1.5公斤重,放在一個紙袋裡,被擺在了樓道口。

“說它特殊,是因為它的觸發開關,是水銀。水銀是有流動性的,這就意味著,只要在處置過程中裝置晃動或者偏一點,就有可能引發爆炸。”這是一枚賀麗遠只在新聞報道中見到的爆炸裝置,在此之前,全國範圍內還沒有人工拆除水銀爆炸裝置的先例。

為了保留證據,以便破案所需,此次拆除方案選擇了人工拆除!這次處置由師傅帶領賀麗遠一起拆除。拆除很艱難,很兇險,但處置成功了。這個案子後來成為全國首例人工拆除水銀開關反觸動爆炸裝置的經典案例。

兇險:捨命拆除定時炸彈

隨同師傅拆解水銀炸彈後,賀麗遠竟然沒有一絲興奮。他坐在辦公室裡久久思索——“這個現場,如果是我操作,我能像師傅一樣處置得這麼完美嗎?如果以後有更加危險的爆炸物,我該怎麼辦?”

3年後,考驗接踵而至。2006年4月6日,昆明某超市發現爆炸物。嫌疑人情緒激動,稱若不答應他的要求,就要引爆炸彈。當時正值商場最熱鬧、人員最密集的時候,一旦爆炸發生,後果不堪設想。防爆安檢大隊接到指令後火速趕赴現場。經過細緻的檢查,這枚定時炸彈在超市的小件寄存處被發現,大隊領導決定先將炸彈用防爆罐轉移到空曠地再做處置。

此時的賀麗遠已經成長為隊裡的主排爆手,接到任務後,他立刻從晉寧的另一個現場趕回昆明,當時他因為之前的工作任務已經一天一夜未閤眼。

穿上排爆服,慢慢走近防爆罐,賀麗遠將炸彈輕輕取出放到地上,“滴答”“滴答”的聲音讓人膽寒,這是一枚定時炸彈,賀麗遠看了一下裝置,發現這枚定時炸彈竟然連時間顯示裝置都沒有。這讓他倒吸了一口涼氣,超市儲物櫃和轉移的地點有一定的距離,轉移的過程中如果發生意外,後果不堪設想……

“豁出去了。”短暫思考後,賀麗遠向領導請示:“最好的辦法就是轉移、安全銷燬。但是爆炸物是犯罪嫌疑人遺留在現場唯一的也是最直接的證據,如果選擇安全銷燬,對案件偵破極為不利,我請求,由我進行人工拆除。”

“批准。”對講機那頭傳來了領導的指令,賀麗遠毅然選擇了人工拆除。接下來,賀麗遠開始了和“死神”的博弈。他用工具刀將膠帶和外包裝一層層剝開,當看到裡面的鬧鐘時,他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鬧鐘上的定時指針已被破壞,炸彈隨時都有可能爆炸。

賀麗遠定了定神,小心地切斷導線,慢慢將炸藥和鬧鐘分開,接著他看見了炸彈內的大量填充物。30分鐘後,炸彈成功拆除。脫下排爆服,賀麗遠又是溼透一身的汗水。正在此時,指揮中心傳來消息,犯罪嫌疑人已被抓獲,並供述了炸彈設定的爆炸時間——只剩不到10分鐘。

爆炸裝置的成功排除,讓刑偵技術部門提取了關鍵物證,獲得了直接證據,很快認定犯罪事實,成功破獲了這起影響極為惡劣的爆炸恐嚇案件。

職業病:一年回憶拆解步驟36000遍

當提起“定時炸彈”案件,同行們都會安慰賀麗遠:拆的多了,運氣就好。然而賀麗遠並不喜歡“運氣”這個詞,這讓他有種把自己的命交給老天的不確定感。他更相信紮實的理論功底、系統的訓練、現場的分析、綜合的研判。

從警22年以來,賀麗遠處置過數十種種類的爆炸裝置,光感、紅外、水銀的、遙控的……它們中有的製作粗糙、有的近乎完美。為成功拆解這些爆炸裝置,賀麗遠每天都將拆解步驟在腦海裡過100遍,每年就是36000多遍。“我要記住每一種裝置,每一個步驟,才能確保每一次都能全身而回。”這樣的思考習慣,讓他養成了特殊的“職業病”:不管進入什麼樣的建築,他都會想,如果此處有爆炸物,它會在什麼地方。他甚至會拿起孩子的遙控汽車進行思考,這個遙控裝置,所能遙控的範圍是多少。他經常會呆在一個地方思索很長時間,聽到異常的響動,別人選擇離開,他總是會不自覺地走上前去。

“拆除爆炸物前,我會分析能獲取到的所有現場信息,包括天氣預報。”賀麗遠說。報案經過、現場環境、周邊建築物與人群,這些看似散亂無關的信息點,在賀麗遠的腦中不斷進行分析重組,最終形成一套安全有效的處置方案。處置一個涉爆現場,不光要有過硬的理論和技術,還必須有強大的邏輯分析能力,必須能在腦子裡“編”出一個真實的犯罪過程。在某超市爆炸案之後,他對這一點的認知越發清晰。而要做到這一點,需要用無數個現場來積累經驗、磨鍊技術,只有直面過死亡,才能打造出過硬的心理素質。

通常一個排爆警察需要經過三到五年的歷練之後,才能親自動手處置爆炸裝置。要成為一名合格的排爆警察,除了靠時間慢熬,還得靠高強度的訓練。排爆服頭盔4公斤左右,衣服也有30來公斤,加起來身上就有近40公斤的負重。光是排爆服的適應性訓練,就是一項挺不容易的事:他們必須穿上排爆服儘可能長的時間,並沒有固定要求,但每一次都必須達到自己的極限。“只要還能撐,就儘量多穿幾分鐘,實在受不了了就趕緊脫下來緩緩。”隔著一面“牆”一樣的手套來握住剪刀,在視野不是“全屏”模式的情況下,要穩穩地把炸彈裡那些細小的線給精準的分離,遠不是“技術活”一個詞能概括的。

從治安管理支隊防爆安檢大隊建隊以來26年的時間裡,賀麗遠和同事們共處置過700餘起涉爆現場,26年來零差錯、零失誤、零傷亡,對此,賀麗遠很自豪:“這非常不容易。”

心理博弈:迎難而上或知難而退

處置的現場多了,有個念頭時不時地會蹦出來困擾著賀麗遠:“要是炸彈在我旁邊炸了,怎麼辦?”生存和毀滅,是排爆手時時刻刻需要面對的問題,是迎難而上還是知難而退?

2006年前後,某州市一個現場發生爆炸。民警在現場勘察過程中遭遇了二次爆炸,一位民警右腿的小腿整個炸沒了。賀麗遠和同事接警後趕到現場,那個情景他至今歷歷在目。後來在很多次全國的排爆交流活動中,他都接觸到了排爆手受傷致殘的案例。

“單身的時候幾乎沒想過自己的安全問題,如今有了家庭,我卻時常問自己,幹這行是為什麼?”想到家庭、妻子和孩子,賀麗遠也會思考很多。

“但總得有人幹,不是嗎?”那一刻,賀麗遠“悟了”。既然自己有了面對危險的經驗和能力,就更應該挺身而上,將自己的經驗傾力傳授給後輩。在後來的學習交流中,賀麗遠開始非常用心地將自己所學所會傾盡全力教給其他民警,從基礎理論知識到實際動手操作,裝置怎麼製作、怎麼拆除,手把手地教。從事搜排爆工作22年,賀麗遠先後撰寫了上萬字的調研文章,並參與編寫了《昆明市公安局防爆安檢工作規範》和《昆明市公安局防爆安全檢查辦法》等工作守則,組織構建了全市“安檢任務分層負責,涉爆現場二級處置”的防爆安檢工作模式,為雲南省防爆安檢工作的規範化建設起到了積極的推動作用。

2019年開始,圍繞全警實戰大練兵工作,賀麗遠發揮專業技術優勢,帶領全大隊通過理論培訓、技能比武、紅藍對抗等多種方式開展實戰大練兵,創新新形勢反恐防爆培訓工作機制。2020年7月,防爆安檢大隊被公安部授予全國公安機關全警實戰大練兵標兵集體榮譽稱號。賀麗遠多次受邀到楚雄、怒江、麗江、文山、大理、臨滄、迪慶等省內各地州為當地民警開展防爆安檢培訓;作為雲南警官學院客座講師,圍繞防爆安檢基礎理論為8000人次的師生開展授課和培訓。

“您現在帶的年輕學員,如何讓他們在搜排爆工作上勇往直前?”賀麗遠想了想:“我只能以身作則,用行動來讓他們‘看見’。”

“看見什麼?”“內心的力量。”賀麗遠說。

不止賀麗遠一人,全國的“賀麗遠們”都在“排爆警察”這個崗位上默默奉獻。這種“奉獻”背後是一種內心的力量:生命至上、人民至上。(中國日報雲南記者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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