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靳言關上門出了去。
他拿出手機想給倪笙發微信，但事實上從老譚說讓他轉達她請假別去電視臺開始，他一直盯著微信界面，沒發出去一條過。
——
他不知道要怎麼說。
跳繩的事，他沒想要放大。
拿這個做文章在她面前示弱，只是他想和她之間創造的一點情趣，沒想過會被搬上臺面鬧出這麼大的動靜。
他不想解釋，不想拿這個變成她的負擔。
韓哲對倪笙的故意接近，他光顧著有情緒，沒做提防，是他的錯。
男朋友的身份是他主動承認的，現在又主動收回？他說不出口，也不想說出口。
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樣，她那麼機靈，看到小區門口不對勁應該會自動避讓吧？
出神間，邊小孟他們過了來：“江少！”
江靳言回神抬頭。
邊小孟跑的氣喘吁吁：“上邊來領導了。”
蘇然：“說是省隊來的檢查組領導。”
從辦公室裡追出來的老譚一聽這話，趕忙三步並作兩步地過來：“領導？哪兒呢？！”
金煥指了指後邊：“外邊。”
老譚跳起來就給邊小孟、蘇然還有金煥一人一個腦瓜鏰兒，“你們三個兔崽子！來人了現在才說？！”
三人組捂著腦門齊刷刷委屈：“我們不是馬上說了嗎……”
老譚夾緊屁股跟火箭頭一樣地衝出去：“靳言你給我待著，我出去應付。千萬別出來聽到沒？！”
幾分鐘後。
江靳言還是不聽老譚的話，出現在檢查組領導跟前。
省隊來檢查組，就是為了江靳言上新聞這件事。
除了要搞清楚江靳言違規是真是假之外，還要對老譚做出處分——
不管事情是真是假，運動員上了新聞，造成對省隊不好的影響，說明是管教不嚴，就是要受罰的。
老譚低著個頭，不停地在道歉，卻對檢查組要見江靳言，和追問他結婚對象的事情避而不答。
眼看著領導要發火了，江靳言上前喚道：“領導，有什麼可以直接問我。”
老譚扭頭，眼睛睜的老大。
江靳言身後的三人組一個比一個縮著腦袋，不敢對上老譚發飆的眼神。
誰能知道他們的苦？
他們哪兒能拉的住他江大少啊……不是找死嗎？
正主終於出現，三個領導的火力自然而然就轉移向江靳言。
江靳言走到老譚旁邊，直視中間的那位：“錢主任，這個新聞是有心人故意黑我的，事情不是網上說的那樣。”
錢主任嚴肅的神色稍微軟下一點點，但還是繃緊神色道：“所謂空穴不來風，我問過許隊醫了，你受傷是事實。不管你是怎麼受傷的，現在有這個新聞，有這個視頻出來，即便對外可以掩蓋你受傷的事。但我們對內不能亂了規矩！運動員最重要的就是守規矩！”
錢主任是江靳言爺爺的學生，看到江奶奶還要叫一聲師母，逢年過節都是拿東西到江家拜年的。平時江靳言都要喚他一聲錢伯伯。
如今他作為檢查組的領導下來調查這件事，對江靳言是愛之深責之切，既要做到大公無私，也為江靳言攤上事情感到惋惜。
這件事無論是怎麼個處理結果，對江靳言的正面形象多多少少會有影響。錢主任問道：“視頻裡的人是你嗎？你的結婚對象是倪笙嗎？關於這件事，我需要你準確的真實的回答。”
江靳言皺眉，手指一點點彎曲，握緊。
“視頻裡的人……”
“視頻裡的人是他。”一個好聽的女聲劃破體育館裡壓抑的安靜，像一道拋物線越過其他隊員的注視，清清楚楚地迴響在每一個人的耳邊。
檢查組來到基地裡來調查冠軍江少的新聞，自然是驚動整個基地的，大家都沒心思訓練，圍在不遠處看著。
一向是霸道老頑童的老譚為了保護江靳言，心甘情願地護著他，自己出來面對檢查組，沒想到江靳言還是出了來。
現在……又出來一個！
好像還是視頻裡的女生？！
大家齊刷刷地睜大眼睛，循聲望去。
倪笙一邊說一邊走過去：“他的結婚對象是我。”
她來到江靳言身邊，目光從左到右依次看過去，點頭致意：“你們好，我是倪笙，江靳言的新婚太太。”
所有人屏息，安靜，誰也沒有先說話。
倪笙抬頭，把散落的長髮撫到耳後，不緊不慢，聲音不高不低，繼續說道：“關於這件事，我想我最有發言權。”她說著扭頭看向江靳言，“那天電視臺舉行員工內部跳繩比賽，我本來要上場參加，突然胃疼難當，作為我的丈夫，員工的家屬，臨陣替場，幫我跳了三分鐘。這比賽說是比賽，也不是比賽。就是跟公司年會一樣的性質。公司年會還有個獎品可以拿，我們什麼都沒有。算哪門子的正規比賽？用得著上綱上線扯什麼違規嗎？”
“這與其說是違規比賽，不如說是夫妻間的正常活動。如果這都算是違規，那張主任，您和太太去參加同學會聚餐沒有付錢算不算收受賄賂？錢主任您跟籃球隊的隊員打籃球他們算不算違反規定？還有你方主任……”
“咳咳咳。”錢主任握拳，用力咳嗽，打斷倪笙的話。
一旁的隊員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倒吸一口涼氣。
往前一些聽的對話更清晰一些的三人組也紛紛湊腦袋到一起——
邊小孟：“咱們這位新嫂子好生厲害啊……”
蘇然：“又美嘴皮子又厲害，看來我們江少是要被吃的死死的了。”
金煥：“恩，恩恩。”
……
錢主任面色尷尬地皺眉表示：“這件事真實的情況我們大概知道了。老譚，你跟我們來。”
老譚一愣，還沒從倪笙的反駁裡回過神來：“哦，好的，好的。”
檢查組和老譚離開。
倪笙雙手抱臂，聽到江靳言問：“你怎麼來了？”
倪笙側目：“我不來，你是不是打算說這個視頻是誤會，那裡邊的人不是你？”
江靳言沒直接回答，而是說：“我記得你的約法三章。”
她真想翻白眼：“如果真的說那裡頭的不是你，你怎麼知道不會有後續？還不如索性大大方方的承認了才能永絕後患，不用謊話一個接一個謊話滿是漏洞。平時你挺聰明的，怎麼到這關鍵時刻就犯傻了呢？”說著她伸手就想要戳他腦門，戳戳掉他腦袋瓜裡的傻氣，被他一把握住。
“公眾場合，給我留點面子。”他湊到她耳邊，低聲道。
“……”倪笙緩緩扭頭。
一眾還沒走的隊員們早就露出一臉壞笑，等了好久，異常大聲異常整齊地喚道：“嫂子——”
倪笙差點沒踉了個大蹌。
一幫狗崽子圍上來，像是在看一道奇異風景一般地，目光毫不遮掩地鎖住倪笙，七嘴八舌開來——
“嫂子！我們終於見到你真人了！”
“嫂子你好漂亮啊！簡直比電視上的明星還漂亮！所以嫂子你是明星嗎？？？”
“笨蛋！嫂子都說了是在電視臺工作的！”
“嫂子，你芳齡幾許，家住何方，家裡還有幾個姐妹啊？”
“嫂子嫂子，你跟我們江少是怎麼認識的呀？”
“嫂子，如果不是今天江少有難，你是不是打算一直不露面啊？”
“嫂子——嫂子——我叫毛阿斗，我學姐就是在電視臺的，以前我去送花的時候怎麼都沒見過你啊？？”
……
炸開了鍋。
倪笙只覺得耳畔嗡嗡作響，目光所及之處的笑臉都是好多好多的重影。她一句話都插不上。
江靳言拉過倪笙，往身後拉：“你們，都走開。”
倪笙陡然，又看到了江靳言的後腦勺和背。
“哎呀，江少，你這麼小氣啊……”
“江少，我們好不容易看到嫂子的廬山真面目，稍微興奮了點，你別見怪哈。”
“就是啊，老大，你放心吧，我們不會吃了嫂子的。”
江靳言壓眉：“我數三二一，誰不走，誰留下來青蛙跳五百個。我就算有了點麻煩，管你們還是綽綽有餘的。”
大家把嘴巴撅的老高，還是不肯走。
三人組見狀，眼裡有活，趕忙當起了幫手，驅趕他們：“好了好了，走了走了，留江少和嫂子兩人說話。你們擱在這兒做什麼！都散了散了！！！”
“再不散，報告老譚了哈！”
“就是就是，快走快走！”
在三人組的幫忙下，一群烏泱泱，總算跟洪水一樣流向了門口。
倪笙深呼吸，才覺得活了過來。
江靳言轉過身。
倪笙訕笑：“你隊裡的人，還挺熱情的。”
江靳言：“他們平時在隊裡沒機會看到異性。”
倪笙怔怔，以為他下一句會來“所以他們誇你漂亮的話你不必太當真”氣她。
江靳言：“沒嚇到你吧？”
倪笙吸鼻子：“怎麼會，我可是見過大世面的。”哼，算他還有點良心。
“我送你出去吧。”江靳言淺笑。
他的手輕輕地託在她的後背，又沒有完全貼著，似有若無，紳士手十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