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忘記安倍執政時期留下的“禍根”

來源:活在異國他鄉

大家都在等待日本新內閣出臺,其實,反觀日本戰後的政治體制,誰上臺執政,都沒有產生翻天覆地的動盪和變化,其原因是運作整個國家的是穩定的公務員體系,總理和內閣大臣們只是把握方向而已。

因此,要理解日本社會,需要首先理解日本的公務員體制。所謂“讀懂了安倍,就讀懂了日本”之類的論調,簡直令人貽笑大方。

不能忘記安倍執政時期留下的“禍根”

第一個事件是所謂的“森友學園事件”,即財務省管轄的近畿財務局賤賣國有土地,將價值9億日元的土地打一折(即便宜90%)賣給個人承辦學校,理由是這塊土地下面埋有垃圾,需要將垃圾挖出運走,減價是為了對沖這部分費用。

當媒體曝光後,在野黨在國會追究此事,身為理財局局長的佐川宣壽在國會一口否認故意賤賣國有資產。事後發現近畿財務局篡改公文,甚至和對方串通,讓對方做假證。這都是前所未有的公務員體制的醜聞。

為什麼有人要掩蓋真相呢?因為現任總理的夫人安倍昭惠2014年4月視察過森友學園的幼兒園,而且後來還擔任私立小學的名譽校長。

《朝日新聞》在2017年2月9日報道了森友學園廉價購進國有土地的問題,於是,人們便懷疑安倍首相在背後發揮影響,政府部門以低價賤賣國有資產。

不能忘記安倍執政時期留下的“禍根”

第二是加計學園在愛媛縣開設私立大學,順利開辦獸醫專業。本來開辦獸醫專業,需要文部科學省批准。獸醫專業由於文部科學省嚴格控制招生人數,長期以來一直由現有開設獸醫專業的大學招生,即使是私立大學也無法涉足獸醫專業這個領域。

人們形容其為“岩石般堅硬的管控”,這也是日本社會的特點,自由資本主義制度之內的政策導向,政府部門管理嚴格,保護國內市場,避免惡性競爭。

這就如同日本的國內市場一樣,存在很多潛規則,外國產品很難打開日本市場,就連日本的盟友美國也對此十分惱火,不斷督促日本放寬非關稅壁壘,實行自由競爭。

不能忘記安倍執政時期留下的“禍根”

安倍夫人在社交媒體分享的照片,左一為加計孝太郎(Facebook)

因此,一方面,政府實施改革,批准私立大學在愛媛縣這樣的邊遠地區開辦獸醫專業,為當地培養人才,是放寬長期管控的一個舉措,值得稱讚。

但是另一方面,加計學園的理事長加計孝太郎和安倍總理私交甚密,總理的朋友經營的大學在長期政府管控的領域裡獲得准入許可,自然受到矚目,也自然引來人們的猜疑。

俗話說“瓜田不納履、李下不正冠”,以上被媒體揭發出來的兩件事一個和總理夫人有瓜葛,一個和總理有牽連,而且還牽扯到公務員篡改公文,為此財務省所屬的公務員中,有人自殺,有人斷送了前程,而主要負責人則未受到追究。

儘管媒體和在野黨不斷追究,但是拿不出確鑿的證據,結果還是不了了之,現在只有自殺的公務員的妻子呼籲重新調查,以便還給丈夫一個清白。可是,安倍總理以及最被看好的接班人菅義偉都堅定拒絕重新調查事件。

政治家,公務員,產業界是日本社會運作機制的核心,素以“鐵三角”著稱。60年代至80年代,日本經濟飛速發展的原因是這個鐵三角緊密合作的結果。但是民主黨和自民黨相互競爭,進行行政改革之後,這個鐵三角的關係發生了變化。

其一是政治家更加參與國家的行政管理,比如以往是國會議員擔任大臣(相當於中國的部長),高級公務員擔任事務次官(相當於副部長)的管理體制,現在增加了副大臣和政務次官,均由國會議員擔任。

其二是高級公務員的人事管理由內閣府統一掌控,也就是說以往由公務員管理的人事交由總理親自管理。俗話說: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公務員是“營盤”,大臣是“兵”,但是安倍政權穩定,超長期執政。這樣,高級公務員們唯馬首是瞻,看總理的臉色行事。

不能忘記安倍執政時期留下的“禍根”

政治家是行政體制這個金字塔的頂端,政治家通過選舉當選國會議員之後,一旦獲得內閣總理組閣任命,便可以在各個行政部門擔任大臣(部長)和副大臣以及政務次官,可以管理高級公務員,這也體現了主權在民的理念。

因此,高級公務員無論多麼優秀,在行政部門最高只能做到事務次官,要聽從於政治家的領導。

這樣便出現一個問題,比方說兩個同班的小學生,一個天資聰慧,且刻苦努力,讀初中時考入名校,另外一個才華平庸,成績平平,且不思進取。

考入名校的那個學生勇闖難關,後來進入頂級大學,畢業時考取高級國家公務員,並一路升遷,在一般人看來前程似錦。而另外一個才華平庸的學生從中學到大學始終平平凡凡,大學畢業後靠做國會議員的父親的關係順利地在大公司就業,幾年後子承父業,在父親的選區當選議員。

沒想到幾十年後,平庸的那個靠家庭背景和玩權術當了大臣,而天資聰穎的那個當了高級公務員卻成了下屬。這並不是電影裡的故事,而是生活中的現實,這說明聰明人也幹不過制度,更幹不過“血統”。

高級公務員,特別是1級國家公務員大多出身於東京大學法學院,法學院是東大文科的登峰(理科是醫學院),個個都是出類拔萃的學霸,因此法學院是培養高級公務員的搖籃,其次是經濟學院和一橋大學等。

高級公務員考試名列全國前20名的秀才們直接進入財務省(舊大藏省),作為國家公務員的精英,負責制定國家預算,管理國家經濟。精英治國,這就是日本經濟成功的秘訣之一。

不能忘記安倍執政時期留下的“禍根”

“森友學園事件”中備受矚目的是理財局局長佐川宣壽,他從小學到初中一直成績優異,被譽為神童。初三時喪父,靠三個兄長資助才從福島縣的鄉下轉學進東京的九段高中讀書,高中畢業後復讀了兩年才考入東大經濟學院。

他進入大藏省(現財務省)後一路努力,按部就班從稅務署署長一步一步升到了理財局局長,但是在擔任局長職務的最後一刻,在國會作證時斬釘截鐵地否認安倍總理與賤賣國有土地一事有關,強調土地買賣合理合法。

由於護主有功,迅速升遷至國稅廳廳長,椅子還沒有坐熱便因為部下篡改公文而引咎辭職,隨之還有行政處分,扣罰3個月工資的20%以及退職金,個人經濟損失慘重。

關鍵時刻判斷失誤,一世功名毀於一旦。

不能忘記安倍執政時期留下的“禍根”

高級公務員雖然受制於政治家,但政治家需要經受大選的考驗,當選才能大權在握,生活才能有保障,一旦落選便是普通老百姓,甚至生活窘迫,而公務員地位穩定,收入可觀,而且退休後也沒有後顧之憂。而且,高級公務員的工作可以使國家機器運轉,非常有意義,也讓人感到自豪,這也是高級公務員的魅力。

高級公務員在位時,可以通過行政指導,營業資格審批,徵收稅金和政府補貼等對於產業界發號施令,規劃經濟發展方向,這是1930年代以後形成的,戰後則發展為“國家資本主義”,對韓國,新加坡,甚至中國的改革開放後的政策都產生了影響。

另一方面,產業界則通過政治捐款影響政治家,讓政治家制定有利於自己的法案。

中國的五行中有“金木水火土”,金克木,木克土,依次類推,一物降一物,與此相似,在日本,政治家指揮公務員,公務員指導企業界,企業界影響政治家,形成了一種循環體制。

但是,政治家指揮公務員的弊端通過最近發生的兩個事件已經表現出來,這是安倍內閣執政時期出現的問題,而且關乎國家體制運作的問題。

公務員記錄的公文,一旦形成文件,就成為國民的財產,按照法律規定,保存並經過解密公開,絕對不能修改,而此次出現的篡改公文,是史無前例的汙點。

另外,政治家依靠其政治影響力,為親朋好友走後門,這在法治國家是受到人們譴責的問題,關係到政治家的個人廉潔,即使政治家本人不親自出面,下屬揣摩提供方便,也會產生權錢交易等腐敗。

看似小事,其實遺留下“禍根”,讓普通民眾對公務員的廉潔喪失信心和信賴。人們拭目以待新內閣如何改革,修正這些弊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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