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兒時夥伴

我的兒時夥伴

文/朱改存


今天,在家整理東西。突然,小外甥發現新大陸一般,揚著一張照片衝我興奮地大叫:“姨媽,快來看,快來看呀!”沒等我騰出手來,他連忙不迭聲地問:“這個小哥哥是誰啊?他和我一樣大嗎?還拿著槍,好酷啊!他是誰啊?我怎麼沒見過啊……”我湊近一看,這不是我的鄰居,我兒時的小夥伴國麼?


那是一張彩色照片,已經有些發黃了。那時的照片,至今我也想不出怎樣洗出的那種藝術效果———明明應該是黑白才對,黑白佔得比例還是多些,人物卻添加的是彩色,說是彩色,也就是人物不管眉毛鼻子,不管上衣褲子,一律是那種玫瑰紅。花草一律都是草綠。在這一團草綠中,就站著我的小夥伴國,一雙不大的眼睛瞪得溜圓,小嘴巴用力抿著,手中那個自制的木頭手槍正對著相機快門。要不是嘴角那兩個可愛的小酒窩讓這張小臉的嚴肅打了折扣,簡直不折不扣的英雄模樣。更吸引人眼球的是瘋狂搶鏡的兩隻小羊和一條小狗,難怪小外甥一下子喜歡上了,一個下午都纏著我告訴他,關於這張照片的細枝末節。與國在一起的歡樂情景都爭先恐後地擠了出來,讓我都不知道該說哪段好了。


朱改存||我的兒時夥伴


小的時候,我家住的很偏僻,諾大的一個山溝裡一眼是望不到人家的,只有翻過屋後那個小山樑,在竹林深處才發現我的鄰居吳叔家。吳叔家有一個大我1歲的小男孩——國。那時,人人都心懷報國之情的,斗大字不識一個的吳叔,家裡幾個兒子,取名字不是報國就是愛國。國也真不含糊,我的記憶裡,他就出奇的大膽,腰裡總喜歡彆著自制的小木頭槍,他一心要苦練本領,長大一定要光榮當兵保衛祖國。


國常一臉嚴肅地告訴我,當兵首先要膽子大。膽子大可不是天生的,那得苦練。怎麼練呢?比如說上坡放牛,下河洗澡,捉魚、捉蟹、捉鱉,就是遇到水蛇也不要怕(他說蛇在水裡不咬人的)。要像猴子一樣靈敏地爬樹,逮鳥,摘蜂窩,追兔子,捉果子狸,捉蛇……他越說越得意,好像他已經練出名堂,真的當上了解放軍。我早嚇得不敢聽下去了,這些我都不在行,我最怕的就是蛇了,一聽人說蛇就驚恐萬狀,頓覺後背涼颼颼的渾身起雞皮疙瘩。國見我膽小樣兒一臉的不屑,拍著胸脯向我擔保,遇到什麼危險都不要怕,因為有他在,他一定會保護我的。國說的這些苦練膽量的危險遊戲我大都不在行,我只喜歡一項,那就是放牛。


國家餵了十多頭牛和一大圈羊。老遠就聽到牛叫羊和,好不熱鬧。他家裡人多地多,吳叔吳嬸起早貪黑在地裡忙活,兒女們一放學一路小跑趕回家,書包往地頭一放,衣袖一挽,就跟著大人熱火朝天地幹了起來。國是家裡老么,乾重活還不到時候,吳叔就安排國放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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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時候,上整天學(中午不回家吃飯,一次連續上7節課,就放學了),回家很早的,老師佈置作業很少,三兩下就寫完了,回家後真沒事可幹。我家沒牛,但是一人在家太沒意思了,正好可以跟著他放牛。他家那黑犍牛,喂得膘肥體壯,身上的毛,光滑的像披了一匹黑段子。它能單犁獨耙(獨自拉犁),一天犁一二畝地真不在話下,走路都踩的地皮忽閃忽閃的。它一撅尾巴,可以跑幾座山還照樣輕鬆自在。抵起架來,幾個犍牛都不是它的對手。我頂害怕,從不敢靠近它。可國呢,一點也不怕。一聲尖利的口哨一響,黑鍵牛不管在哪裡就立馬趕來,到他的小主人身邊報到,連“哞——哞”的叫聲都透著一股子親切。國經常在學校吹他的犍牛,神牛一般,引得同伴們仰慕不已。


不過,國也的確是看牛的好手。除了黑犍牛,他家還有大大小小近10頭牛,還有一二十隻羊。國一人在山上看管那些牛羊,竟然看管的有條有理。牛羊們還對這個小主人俯首稱臣,敬畏的很呢!讓上山,牛羊就不敢下河,讓回家,牛羊們絕不敢私自逗留。特別黑犍牛,它與國配合默契,國封它做領頭。只要他一聲令下,鞭杆兒一揚,黑犍牛準是第一個響應。它彷彿可以聽懂國的話,國說讓它走,它就走,喊它停,它就停下步子,原地啃草,絕不朝前一步。國讓它領著回家,哪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傢伙敢不聽號令,黑犍牛會毫不客氣地衝上去,只需頭輕輕一擺,它的同伴會被掀得一個趔趄。羊就更不敢造次,黑犍牛不客氣一聲低吼,羊嚇得立馬一路飛跑。國一條長鞭子抽的啪啪作響,猶如大將軍指揮千軍萬馬一般,可神氣了。我可沒這個威風,我只是跟在他身後做個隨從,不用說牛了,羊都不聽我的話。只要他不在,公羊就敢揚起它的角,嚇我,我連抽鞭子都沒學會。他教訓欺負我的那隻公羊, 我早嚇得躲一邊了,鞭梢太長了,我怕鞭子會抽到我身上,他直笑話我沒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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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上沒地,不用擔心牲口吃了莊稼。牛羊一上坡,國就猴子一般“蹭蹭”爬上了樹。摘桃子摘杏子,搖毛慄摘八月炸……只要一上山,我的嘴巴一刻也不會閒著。我也敢爬樹,可與國相比那就是小巫見大巫,就是爬樹也是他自告奮勇當梯子,讓我踩著他的肩膀上樹;好不容易爬上去了,我卻下不來,他在樹下急的直跺腳,連說我沒用。為這個我一生氣抱著樹幹一出溜就下來了,也不理他,拔腿就往家裡跑,急的國連聲給我說好話才罷休。他倒也講信用,以後真的再沒嘲笑過我沒用了。


我生來膽小,上學一個人走山路,看著樹林風吹草動,就胡思亂想,嚇得出一身冷汗。於是每次上學的時候,國就在路口喊我,和我一道上學。小時候,爹老說我太貪睡,每天早晨喊幾次都不肯起床,爬起來的時候,天已大亮,慌手慌腳起床,飯都來不及吃,哭哭啼啼拎著書包就跑。無論等多久,國絕不會一人先走,總在路口等我。到了學校,來晚了一般要站在教室外的,我那個時候學習成績好,國學習一般,老師老不客氣地批評:“她比你小,還是女孩子,來的晚些情有可原,你比她大怎麼也來晚?懶鬼!”我剛想說實情,國忙搶過老師話頭兒,不是說他娘喊晚了就是走到路上書包忘帶了,又折了回去,連累的我也耽誤了時間。老師不由分說狠狠批評他,有時老師氣急了照準他屁股就是幾巴掌,他也真夠堅強,背過老師,就衝我眨眼睛,做鬼臉,一臉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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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是個捉魚高手。哪個石頭縫裡有魚,他都看得出來,太神了。放學後,他就拿出準備好的小桶,一路捉魚回家。他負責捉,我只拎著小桶,只見他這個石頭下摸摸,那個石縫裡找找,大的小的,不一會兒桶裡就捉了很多了。也不每次都有好運氣,有的時候摸出螃蟹來,大夾子夾得國呼天喊地,扔都仍不掉。我急的團團轉,可是他剛掙脫螃蟹夾子,馬上就忘了這回事,照樣高高挽起袖子,繼續照捉不誤。小桶先拎到我家門口,死掉的魚送給我家的貓咪,接下來才數清魚數,魚一人一半的,我的魚他負責放到我家水井裡。做完了這些,他才拎著他的魚兒開開心心地回家去。


國心靈手巧,做刀做槍,有模有樣。他做刀一般都是送給我的,可我不愛這些棍棍棒棒,玩不了一天就沒了蹤影。他做槍,做得可精緻了。用竹子做,用鐵絲做,最好的還是木頭做的。他先找好木頭,據個輪廓,再用鐮刀一點點刮削,等到手槍模樣漸漸成形,找來吳叔的土漆,漆的烏黑髮亮,最後的程序是在鑽好的小孔上,繫上他偷偷剪下吳嬸的紅洋布,打個漂亮的蝴蝶結,別腰上,那可真是神氣得不得了。

見我一雙眼睛都粘在木槍上,他大大方方往我手裡一塞:“給你,我再做。這槍中看不中用,一隻鳥也打不下來,還不如彈弓!”他做彈弓比這個省事多了。做好了彈弓,我們一起打枝頭上的小鳥,他槍法特准。一拉彈弓,鳥應聲而落,他捧著鳥兒送給我,看著死去的漂亮的小鳥,我卻傷心地哭了起來。他向我保證,以後絕不打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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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讓我瞄準打樹幹,可非要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我怎麼也做不好,雙眼要不一同閉要不一塊睜,怎麼努力都沒用。我發出的小石子從沒打住過一次。那次也許被他說的不耐煩了,我猛一拉彈弓,小石子竟然調了過來,不偏不斜正好打在我的臉上,我的臉上立馬起了個包,他又是吹又是揉都沒用,嚇得他馬上收了彈弓,連聲安慰我,一個勁地道歉,哪裡再敢說我一句不是。


國不光手巧,嘴巴也真能說。他一個表叔,河西人,是個故事簍子。每次到他家,一住數月,夜夜都給他講故事。第二天,他就會繪聲繪色講給我聽。七俠五義、民間傳說、聊齋故事……鬼故事居多。我最怕鬼,聽到恐怖處,他老是撓撓後腦勺:“這點就不講了,免得你害怕!”“誰害怕了?我才不怕!”我死愛面子,強撐著說大話,可聽到恐怖處,嚇得閉著眼睛不敢走路,他說:“沒事,我一直把你送回家!”這我才大著膽子一直聽完,反正有他送我到家,一進家門什麼都不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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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在是沒故事可講的時候,他就編故事給我聽。恐怖的,好笑的,稀奇古怪的……他編故事有鼻子有眼還真像那回事。有時聽到精彩處,卻沒了下文,我急的連連催促,他也急紅了臉:“別催別催!還沒編好呢,要不你試試……”我可編不好,我只會唱歌。他給我講故事,我就唱歌給他聽,他老說我唱的比電影裡唱的還好聽呢,說著唱著,歡聲笑語灑了一路……


不知不覺,小學、初中就這樣悄然而逝。之後我上師範時,國上了職中。畢業後他外出了,多年後在外地安了家,過得很好,只是我們很少有機會見面了。


可是,時間過去越久遠,記憶卻越來越鮮活。的確,和國一同上學,一同玩耍是我兒時最快樂的日子 ,會一直珍存在我記憶的深處。

圖片來源網絡




作者簡介:

朱改存:陝西省音樂家協會會員,商洛市音樂家協會理事,商洛市青年作家協會副主席,商南縣青少年校外活動中心教師,主教古箏、鋼琴、電子琴教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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