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讀點故事APP作者：柚子純甜
1
最後一絲天光暗下去的時候，茜心手中的繡活剛剛完成。
繡架上雪白的絹布，雖只有幾寸大小，但上邊繡圖精巧的程度，足以讓人驚歎。纏枝紋樣的藤蔓上，開出絲絲縷縷的米黃色的花。一圈一圈的在絹布上鋪散開來，卻絲毫不覺得繁複，反而極為清淡素雅。
這種花樣，是茜心獨創的，如今在整個京城，僅一方繡帕，便價值百金，抵得上一個普通勞工三五年的工錢。饒是價貴如此，依舊一帕難求。
茜心的繡帕之所以這般受歡迎，不僅僅是因為繡工好看。還因坊間流傳的一個說法，茜心的繡帕有奇特的功效，病弱之人佩戴，能日漸康健。有人親眼所見，其中不乏有多年沉痾之人。
也曾有其他工坊也有意模仿過，奇怪的是花樣就擺在眼前，卻沒有一個繡娘能繡出這種圖案。因此茜心被傳成了花神，她的繡工，也被奉稱花神繡。
早些年茜心隨夫君進京趕考時，便以賣繡帕為生養活兩人。後來茜心夫君高中之後，她精力日漸不濟，繡帕便少了，成了達官貴人爭搶之物。
再過幾日，是茜心夫君卓錦程的生辰，她強撐病體替他縫製一個新的荷包做賀禮。
“吱呀”一聲，院門開了，是夫君回來了，茜心急急地放下絹帕，攏了攏鬢髮，出門去迎接。
誰知剛走到月洞門跟前，便被兜頭潑下了一盆腥臭的東西，然後便聽見一陣嚷。“夫君，你看，我說她是妖怪吧，一盆黑狗血下去，她就動不了了。”
茜心迷濛著眼，看見一個女子貼著卓錦程站著，腰身渾圓，已有了身孕。她伸手抹開了臉上的黑狗血，才看清，不遠處站著的還有一個道士。
而她的夫君，臉上寫滿恐懼，瑟縮在那女子身旁。
茜心瞬間明白了狀況，有些不可置信：“夫君，你我夫妻相依為命七載，你竟然偏信外人之言？”
卓錦程有些慌亂，不敢去看茜心的眼睛。那女子卻不依不饒：“誰是外人？我腹中可懷著夫君的骨血。你一個妖物，還敢在這論夫妻之緣？”
茜心見此情形，頓時心灰意冷，神情悲慼：“卓錦程，你當初可是許下了誓言，這輩子無論如何，也會同我一生一世一雙人。現在是什麼意思，為了讓這個女人取代我，不惜汙衊我是妖怪嗎？就算我是妖怪，我可曾害過你半分？”
卓錦程結結巴巴道：“不……不是這樣的。”他原本是想著，等卿卿生下孩子，便抱養到茜心膝下撫養。穩婆也瞧過，鐵定是男孩兒。
可今日卻遇見這位道長，說他家中有妖物，妨害到了子孫脈，轉眼卿卿便開始腹痛。但茜心卻不得不驅除。他雖念著七載夫妻情分，但不孝有三無後為大，這事勢在必行。
說話間，那道長已成，大喝一聲：“妖孽，速速現形來！”
一陣金光閃過，茜心感受到了巨大的痛楚。地上的影子，也漸漸生出諸多枝蔓，一圈一圈地伸展開來，像極了她繡的那些纏枝圖案。
茜心又驚又怒，她禁不住大喊：“我做詭都不會放過你們！”
2
疏影巷，忘憂酒館的老闆娘水沐晴，正坐在後院的小樓上對鏡梳妝。
她白衣勝雪，墨髮如緞，一彎修眉，一雙水眸，秀秀巧巧的鼻子，丹砂一樣的唇。玉姿仙容，令人見之忘俗。
廊簷下一串蘭花鈴，忽地無風而動。水沐晴雙眸一抬，便瞧見巷口處，一團白影在徐徐朝這邊移動。她不免皺了皺眉，“怎地傷成這個模樣？這下怕是千年修為一朝喪盡，又要忍受萬般苦楚，方得一世輪迴，真是蠢笨。”
身後架子上一隻五彩的鳥兒，像鸚鵡又像山雉，也偏頭瞧了瞧，叫道：“蠢笨至極！”
水沐晴嘆了口氣，自桌旁拿起一隻白玉瓶，開門朝那團白影走去。隔壁胭脂鋪的小丫頭雀兒正在灑掃，瞧見她便問：“水姑娘又去集晨露了嗎？”
水沐晴微笑著點點頭，一揮手，將那團白影收進白玉瓶中。
雀兒在心底嘀咕，這青天白日，哪來的這一團團的霧氣。
水沐晴時常要做些出格的事，又無法避過這些人的目光，因此便安了些奇奇怪怪的名目。經此一來，京城的人都在盛傳忘憂酒館的老闆娘樣貌絕美，但性格乖僻，不好相處。
饒是如此，忘憂酒館的生意卻絲毫不受影響。因為忘憂酒館的酒，真的能讓人忘憂。傳言喝一杯忘憂酒，就真能在醉中忘卻所有煩心事。若心有不甘，還可求助於老闆娘，必能得償所願。
只是水沐晴的繡樓，等閒人進不去，那一盞忘憂酒，也得有緣人才有機會喝。對於普通酒客來說，忘憂酒館的酒，比別處的酒香濃，忘憂酒館的美人，也較別處的賞心悅目。
最妙的是忘憂酒館的酒亭，架在一汪泉水上，庭院內花草樹木四季不枯萎不凋謝，真乃人間仙境。因此不管是販夫走卒，還是文人墨客，都喜來此坐一坐。
時辰尚早，酒館還未開始營業。水沐晴拿了那隻白玉瓶，徑自去了後院的酒亭處。一汪泉水上，縈繞著一層薄薄的霧氣，岸邊樹木花草，鬱鬱蔥蔥，皆是珍稀之物。乍一看，恍若蓬萊仙境。
水沐晴一揮衣袖，那橫架在泉水之上的酒亭，霎時不見了，她走上前去，將瓷瓶放入泉水中。瓷瓶中隱隱透出一星綠光，慢慢的綠光越來越強，隨之化作許多青藤，在泉水中伸展開來。
她對那藤蔓道：“時辰尚早，你先休息一會兒。經此一場俗事，想必你也不會再貪戀紅塵了罷……”
“水……水姑娘？您可是忘憂酒館的水姑娘？”那藤蔓竟發出一個細弱的女聲。“我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水沐晴撫了撫額頭，聲音裡帶著輕笑：“我忘了，你已經不記得先前的事了。”
先前那隻鳥兒，撲騰著翅膀在半空中喊：“蠢丫頭，蠢丫頭。”
水沐晴瞪了她一眼，朝泉水一招手，先前那隻白玉瓶，自藤蔓中心飛到水沐晴手中。她搖了搖，聽見些許泠泠聲響，又道：“先別多想，好好養著。一切因緣，自有定數。有什麼話，我們後面再說。”
那一叢藤蔓聽了，便不再開口，似乎倦極了般，在泉水中輕輕擺了擺，繼而整個沉入水底。
水沐晴也轉身出去了。很快泉水上又出現了許多影影綽綽的酒亭，像是浮在水面一般，如海市蜃樓一般。
3
晚間，忘憂酒館送走最後一批酒客，幾個青衣女婢關上店門。
水沐晴站在櫃檯旁翻看賬簿，微笑著道：“今日收穫頗豐足，你們也早些歇息吧。”
婢女們朝她施了禮，一轉身，竟走入掛在牆角的一幅畫中去了。細看去，畫中人物除了幾個青衣婢女，主位上還有一人，一襲白衣，青絲散漫，但看不清面容。
“彩羽，走，我們去看看她怎麼樣了。”水沐晴對廊簷下正不停梳理羽毛的鳥兒招呼道。
說話間，一根羽毛飄飄搖搖地落下來，彩羽發出一聲尖叫：“我的毛，我的毛又掉了！”
水沐晴一臉習以為常，“有什麼大不了的，那本就不是你的羽毛。”
彩羽有些頹喪，是的，水沐晴撿到它時，它雖是鳥身，渾身上下卻一根羽毛都沒有。它記不得自己的來處，也不知道自己曾遭遇過什麼，只隱約記得自己有一身漂亮的羽衣。
因它常唸叨五彩羽毛，水沐晴便給它起了這個名字。還十分好心地替它討來漂亮的羽毛，織成五彩衣，將它裝扮得十分漂亮。不過，那些毛時常會掉，讓它很氣惱。
水沐晴安慰它道：“別傷心，裡邊那位，定有相熟的鳥兒雀兒的，到時讓她替你再討要一些好看的羽毛。所以，你千萬別再罵她蠢了。”
來到後院，收了泉水上的酒亭，水面瞬間變得極為開闊，那白霧比早間更濃厚一些。一院子的奇花異草，也愈發鮮美了。
這時，水面開始波動起來，起初是微弱的，慢慢地開始翻騰，很快從水的中間分出一條道來。水底顯現出一個女子的身影，姿態妍麗，她緩緩睜開眼睛，踏水而來。
那女子嫋娜地走到水沐晴跟前，一襲青綠衣裙上，鋪滿了細碎的米色花朵，十分好看。她很恭敬地向水沐晴行了個禮：“茜心多謝水姑娘再造之恩。”
關於忘憂酒館和水沐晴的事，茜心早前也聽說了些。她知道水沐晴本領非常，想來定是她替自己驅除了那老道士施在自己身上的邪術。
水沐晴見她神色猶疑，輕聲笑道：“茜心，你記不記得是怎麼到我這裡來的？”
茜心想了想，“將我變成了一株藤植，我劇痛難忍之際，摸到腰間一隻瓷瓶，就聽見一個聲音在對我說‘此去前路未卜，切記，有危險的時候，一定要來忘憂酒館尋我。’隨後，那瓷瓶中散發出一道白光，護著我來到了忘憂酒館。”
說到這裡，茜心神情忽地變得十分驚恐。因為她突然想起出院門前，曾回頭望見，自己的身體還倒在那陣法中。
“我……我是不是已經死了？”她立即伸出手來查看自己，忽地瞥見地上枝枝蔓蔓的影子，嚇了一大跳。
水沐晴搖搖頭道，“不，你沒死，這才是你本來的樣子。因為，你的確是一隻妖。”
說著，她幻化出一隻青玉葫蘆，往半空一拋，又做了一個傾倒的姿勢，瓶口便傾斜了，然而倒出的卻不是水，而是一幀幀畫面。
那是茜心過去的記憶，與卓錦程有關的記憶。
4
茜心原本是靈州黃玉山上的一株金銀花葯草，因得了機緣，有了靈識，修得了人身。可天地萬物，各有來處和宿命。飛禽走獸，草木蟲魚即便是修成人形，還是難逃宿命。
一日，一個採藥的老者瞧見茜心的本體，意欲採摘入藥。茜心情急之下，化作人身，四處逃躲。但那老者世代靠採藥為生，也並非凡俗之輩，一眼便瞧出茜心是已修得靈識的仙藥，於是取出一隻精巧的赤金藥鋤，窮追不捨。
五行當中，金克木，這赤金藥鋤乃木之類精魅的剋星，一番逃遁，茜心再次被老者追尋到，也就認命了。可就在老者揮動赤金藥鋤之際，一個青衿書生，擋在了茜心跟前。
那書生，便是卓錦程，當時他並不知道茜心真身乃一株藥草，只以為是老者要打殺她。便仗義執言道：“人命不可輕賤，這位姑娘若有什麼不當之處，應將錯處好好說與她。這般責罰，恐鬧出人命來。”一面又問茜心，“這老者可是你家尊長？”
茜心趕緊搖頭。
卓錦程又問老者：“那老人家緣何要追殺你？”
茜心剛想說什麼，老者搶先開口，“她身上有老頭兒想要的東西。”
茜心聰慧，那老者言下之意，她若能忍痛割捨一二給他，他便可以放過她。於是偷偷扯下一些青絲，背過卓錦程遞給老者。那是她的花蕊，有延年益壽之效，是她身上的至寶之一。
其實因著卓錦程的出現，茜心的命運便出現了轉機，老者這是在退而求其次。也就是說，卓錦程是茜心的救命恩人。
老者走後，卓錦程問茜心，是不是偷拿了老者的東西。
茜心轉著眼眸想了想，點點頭說，自己偷跑出來玩，沒有帶吃食，看見老者的布包，就偷拿了一些吃食。
卓錦程聽聞此言，立即自懷中捧出一個饅頭，遞給茜心，隨即正色道，“勿以惡小而為之，姑娘，以後切記不要再做此等事。”
茜心吃掉饅頭後，卓錦程便起身告辭，還沒開口，肚子裡便傳出咕嚕咕嚕的響聲。見茜心目不轉睛地看著他，他不好意思地紅了臉。
茜心猜想，他估計是把唯一的吃食讓給了自己。於是引著他去杏妖樹上摘果子充飢。
一來二往，兩人熟絡了，卓錦程說他就住在山下的鎮子上，因孃親生病，沒錢去抓藥，便想到上山來採一些。而茜心則謊稱自己是山上打柴人家的女兒。
聽聞卓錦程孃親病了，茜心也陪著他去採藥。卓錦程其實不認識什麼藥草，茜心便問了她孃的病症，然後指認了幾樣藥草給他。
臨走前，茜心還偷偷在他採的藥草裡，混雜了她的枝葉。這樣，不管她娘病得如何，都能治好了。
5
隔了幾天，卓錦程又上山來了。茜心見了，十分開心，幻化出人形去見他。
卓錦程拿出一個食盒，說他是特地來感謝茜心的，因為他孃親吃了茜心替他尋的草藥，病全都好了。她聽說了關於茜心的事，便下廚做了好幾樣吃食，讓卓錦程帶給茜心。
茜心也很高興，與他並排坐在山坡上，一邊聊天，一邊吃東西。直到太陽西沉，東西也吃完了，卓錦程還久久不肯離去。他時常痴痴傻傻地望著茜心，待茜心看他的時候，又急急將目光轉開去，臉還一直紅到了脖子根。
接下來，他每天都會上山來，帶一些吃食，和一卷書。茜心吃東西的時候，他就攤開書卷，邊念邊背誦。
茜心閉目聽他念的句子，雖不懂，卻覺得極好聽：“靜女其姝，俟我於城隅。愛而不見，搔首踟躕。靜女其孌，貽我彤管。彤管有煒，說懌女美……”
茜心問卓錦程，“這是什麼意思？”
卓錦程便細細解釋給她聽，“這是一個女子，在等著見心愛的男子。”
茜心說：“真好，我知道你會來，每天也在這裡等你。”
卓錦程眼睛一亮，問她：“真的嗎？你每天也會盼著想見我？”
茜心仰著頭，甜甜地笑著答：“嗯，想見你，看見你來，會很開心。”
卓錦程欣喜若狂，抓住茜心的手道：“那你願意嫁給我嗎？做我的妻子，我們便日日相守在一處了。”
茜心不知道什麼嫁給他、做他的妻子是什麼意思，但她是願意和卓錦程日日相守在一處的。所以她點點頭說：“好，茜心要做你的妻子。”
卓錦程望著她，滿眼感動，忽地滾下淚來。他說：“那日我回家，將遇見你的事情跟我娘講了。我娘覺得你心善，讓我來打問你家情況，好計議求娶你。
可我總擔心，我們那個貧寒的家，會委屈了你這般的好姑娘。一直不敢開口。這些日子都頗受煎熬，生怕哪天你爹孃將你另許了人家，再也無法相見……”
那天分別時，卓錦程十分鄭重地讓茜心等他上門去求親。
茜心回去，向杏妖討教此事，杏妖比她年長許多，也常去人間遊歷。她說，這人於你有救命之恩，你理當去報恩。只是人世兇險，你切不可輕易使用法術，被人識破。
就這樣，杏妖等人，化作茜心家人，接受了卓錦程帶來的微薄的彩禮，將茜心嫁與他。茜心聰慧，也頗得婆婆喜愛。
沒過多久，卓錦程在靈州鄉試中拔得頭籌，要去京城參加第二年的春闈。婆婆賣了祖宅的地基，得來的銀錢，當作路費，做主讓茜心陪著同去。
走之前，茜心去跟杏妖等人拜別。杏妖萬分不捨，囑咐她京城修行者眾多，去那裡要先去尋忘憂酒館的水沐晴，她有辦法隱藏茜心的妖氣，不被人發現。
6
到了京城，安頓下來後，茜心謹記杏妖的話，去忘憂酒館找了水沐晴。
水沐晴當時靜坐在茜心對面，聽明她的來意，瞧著她渾身上下潔白充盈的靈氣，十分歡喜。
不過她好意提醒茜心：“你想好了嗎？若無術法傍身，你處境將會極其兇險。況且他娘沉痾在床，你舍了修為治好了他孃的隱疾，也算是報恩了。畢竟，那採藥的老者，也得了你身上的至寶。”
茜心眼神堅定：“我確定，卓郎說要和我做生生世世的夫妻，我便與他做生生世世的夫妻。”
“哪怕為此要付出巨大的代價？”
茜心怔了怔說，“水姑娘要什麼代價，只要茜心付得起，茜心就會給。”來之前，就聽杏妖說過，要得償所願，須得給水沐晴相應的報酬。
水沐晴擺擺手道：“我說的代價不是這個。不過，你既然執意如此，那就付我三寸靈魄做報酬吧，要你最快樂的那三寸。”
妖的靈魄和人的靈魂是用來鐫刻記憶的，也就是說，茜心要付給水沐晴的報酬是一段記憶。她最快樂的記憶。茜心最快樂的記憶，是關於卓錦程的，這讓她有些猶豫。
水沐晴淡然地笑著：“你放心，為了不影響你的生活，這些記憶，是每天抽取一些。在抽完三寸靈魄之前，你會擁有足夠多的新記憶。”
交易達成了，水沐晴取出一個白瓷瓶，汲取了一些泉水，指尖在瓶口來回摩挲了三圈。
那泉水，便散發出醇厚的酒香氣。她囑咐茜心喝下去，將瓷瓶帶在身上不要丟，以後說不定會用得到。然後將茜心的元神抽出，注入她捏的人偶中，如此一來，茜心便和普通人無異了。
走之前，水沐晴還囑咐過茜心，卓錦程是五行克寡命，沒有子孫福。也就是說，卓錦程可能命中無子，這將成為茜心和他夫妻緣分的阻礙。
茜心當時不太懂，只是覺得卓錦程的人生一定要圓滿。他若無子孫福，她便替他積福報，福報到了，子孫福便有了。所以她將自己本體繡成繡帕，散去自己的修為，替那些體弱之人治病，給卓錦程積福報。
茜心的身體，也因此漸漸地孱弱起來。可誰知，卓錦程終究等不及，背叛了她，不僅養起了外室，還要置她於死地。念及卓錦程的背叛，她氣憤難當。
水沐晴眸中泛著冷意，“他若肯再等上半年，你們便會有孩子了，而且，是真正的人類的孩子。我當初替你捏那具身子用的泥土，便是女媧造人用的黃土。”
茜心朝水沐晴拜了拜：“姑娘的恩情，茜心沒齒難忘。只是我還有些事情要辦，姑娘且等我回來，再呈謝禮給你。”
水沐晴望著她一臉決絕，語氣淡然，意有所指：“我替你捏的那副人身，還得勞煩你替我取回來。”
茜心頓了一下，點點頭，“也好，我和他之間，必須得有個了斷。”
茜心走後，彩羽在窗邊盤旋著罵：“蠢女人，蠢女人！”
水沐晴這才想起，先前答應過彩羽，要替它討要羽毛一事。她有些抱歉地看著它，“要不我們明天去山裡跟那些鳥雀要一些？”
彩羽高昂著頭，躲過水沐晴要抱它的手臂，“我才不要那些蠢鳥的羽毛。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
水沐晴恍然大悟，“哦，你說的是茜心的靈魄。沒關係啦，她那三寸靈魄我們也用了幾年，夠本啦。”
彩羽撇撇嘴，“那靈泉水呢，她在裡邊泡了一天一夜，怕是修為也增長了不少吧。而且，她此去，還會不會回來都不一定呢。”
水沐晴瞧著夜色中那個遠去的背影，沒有再說話。
7
茜心回到曾經熟悉的庭院跟前，駐足看著門匾上“卓府”二字旁纏著的紅綢，面上泛出一些冷意。她才“死了”不過一天，卓錦程就這般急不可耐，迎娶新夫人了。為報救命之恩嫁善良書生，七年後他帶回家一人我差點沒命。
因她已恢復妖力，一眼就看出了籠罩在宅子上空的祥瑞之氣，那些，都是她過去幾年用修為替卓錦程攢下的。
卓錦程就是在這些祥瑞之氣潤澤下，身體康泰，仕途順遂。可笑的是她身體日漸孱弱，卻被視為不祥之物。
茜心黑白分明的眸子裡，帶著深深的恨意，如今，她要把施給卓錦程的恩惠，一分一毫地收回來。
茜心抬首，月華正好，她微張著嘴，開始吐納那些蘊含她的靈氣的雲霧。約莫半個時辰，那濃厚的雲霧，漸漸變得稀薄起來。
與此同時，原本睡著的卓錦程，忽地心煩意亂，口乾舌燥起來。（作品名：《花妖茜心》,作者：柚子純甜。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禁止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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