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我不懂詩歌,但是也聽過海子的那首名句——“
面朝大海,春暖花開。”詩人海子1985年住在北京昌平西環裡15號樓5單元302,後來搬到政法大學家屬區4號樓3單元301,直到1989年3月26日去世,這期間一直住在昌平。
海子的最後兩首詩
我們最熟悉的那首面朝大海春暖花開寫於1989年,全文如下:
從明天起,做一個幸福的人
餵馬、劈柴,周遊世界
從明天起,關心糧食和蔬菜
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從明天起,和每一個親人通信
告訴他們我的幸福
那幸福的閃電告訴我的
我將告訴每一個人
給每一條河每一座山取一個溫暖的名字
陌生人,我也為你祝福
願你有一個燦爛的前程
願你有情人終成眷屬
願你在塵世獲得幸福
我只願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關於這首詩眾說紛紜,有的人說詩句裡充滿了陽光,帶給人希望,也有人說,海子的這首詩有些陰鬱,是在發洩內心的孤獨。其實,這段時間的海子,精神上已經出現了問題,經常會出現幻聽幻視的情況,已經屬於非常嚴重的心理疾病。
但是,諷刺的是,對於藝術家而言,越是心理和精神出現問題,越是能創作出驚世駭俗的作品,比如梵高、尼采都是這樣,而海子也是如此。我們從《面朝大海春暖花開》這首詩中還不能感覺到什麼異常,但是海子生命中的最後一首詩卻讓人明顯感覺到海子的瘋癲——《春天,十個海子》。
春天, 十個海子全都復活
在光明的景色中
嘲笑這一野蠻而悲傷的海子
你這麼長久地沉睡到底是為了什麼?
春天, 十個海子低低地怒吼
圍著你和我跳舞、唱歌
扯亂你的黑頭髮, 騎上你飛奔而去, 塵土飛揚
你被劈開的疼痛在大地瀰漫
在春天, 野蠻而復仇的海子
就剩這一個, 最後一個
這是黑夜的兒子, 沉浸於冬天, 傾心死亡
不能自拔, 熱愛著空虛而寒冷的鄉村
那裡的穀物高高堆起, 遮住了窗子
它們一半用於一家六口人的嘴, 吃和胃
一半用於農業, 他們自己繁殖
大風從東吹到西, 從北刮到南, 無視黑夜和黎明
你所說的曙光究竟是什麼意思
海子最後創作的這首詩寫於去世前2周,詩中多次提到復活、死亡、空虛、寒冷,2005年的一款PC遊戲《地下城與勇士》(DNF)也引用了這首詩,作為裝備“崩壞的二次元護肩”的備註說明,
大風從東吹到西,從北刮到南,無視黑夜和黎明。海子的兩首關於昌平的詩
其實,住在昌平的海子曾經有兩首詩都寫到了昌平,從這兩首詩我們幾乎可以分析出海子當時的生活狀態和他到底在想什麼。
第一首是1986年創作的《
在昌平的孤獨》:孤獨是一隻魚筐
是魚筐中的泉水
放在泉水中
孤獨是泉水中睡著的鹿王
夢見的獵鹿人
就是那用魚筐提水的人
以及其他的孤獨
是柏木之舟中的兩個兒子
和所有的女兒,圍著詩經桑麻沅湘木葉
在愛情中失敗
他們是魚筐中的火苗
沉到水底
拉到岸上還是一隻魚筐
孤獨不可言說
這首詩,其實就是對戀愛失敗的宣洩,詩中提到了海子所憧憬的和愛人一起幸福的在田園生活、生兒育女,不過這只是一場夢,是海子失戀過後的美麗的幻想罷了。1986年,海子熱戀了兩年的“
波婉”即將面臨畢業,回到老家深圳,已經在昌平紮根的海子不可能辭掉工作跟隨愛人到老家,所以兩個人都知道,畢業就以為著天各一方,再也不能相見。這首《在昌平的孤獨》就是寫在這一時期,海子,用現在的話來說就是一個文藝青年,喜歡去人少的地方,有神秘感的地方獨處,他最喜歡去的就是西藏,也為藏文化著迷,最後導致他精神出現問題的並不是藏文化本身,而是他的心理疾病。
長時間的獨處、鬱悶,為了創作詩歌而讓自己處於週而復始的抑鬱狀態,終於使他的心理疾病越來越嚴重,而當時的大環境也是一個催化劑,1979年改革開放,中國經濟開始大騰飛,人們開始自由奔放的去追逐物質,詩人和詩歌的作用也越來越被淡化。
1984年,海子遇到了一位被她的詩歌迷戀的粉絲,政法大學的學生波婉,對前一年來到政法執教的海子來說,這確實是一場師生戀,不過當時的海子也只是個19歲的大男孩,處於熱戀期的海子,內心得到了鼓舞,他的成名作《亞洲銅》和《阿爾的太陽》就是這一時期創作的。
而隨著兩個人感情的深入,海子的詩歌形式也漸漸找到了自己的方向,由最初的朦朧派史詩轉向抒情詩,最終形成了自己的風格。
1987年,海子的女友波婉畢業,經受了巨大情感打擊後,這一年,海子又創作了一首關於昌平的詩——《昌平柿子樹》:
柿子樹、鎮子邊的柿子樹
枝葉稀疏的秋之樹,我只能站在路口望著她。
在鎮子邊的小村莊,有兩顆秋天的柿子樹。
柿子樹下不是我的家。
秋之樹,枝葉稀疏的秋之樹。
顯然,這一首詩是送別情人的臨別之詩,每年的7月就是大學的畢業季,而波婉卻拖到11月才動身,足見兩個人的感情之深和難捨難分。兩顆柿子樹代表了女友和她的另一半,不是我的家,則寓意日後娶她的人並不是自己。
80年代大家的物質生活還不發達,大學執教的海子去過幾次西藏,當愛情無法支撐自己內心豐富的情感後,他只能將之轉移到興趣愛好上,但是這份對興趣的偏執卻讓他的心理疾病越來越嚴重。
愛情滋潤了詩人海子,最終又稱為壓倒他的最後一根稻草,海子去世前,曾經受到了來自波婉的一封訣別信,信中說自己已經結婚成家,並且馬上要飛往美國定居,剛分別一年的情人就閃電結婚,這讓海子難以接受,於是海子從昌平前往深圳,見了波婉最後一面。
這最後一面的悲痛卻進一步加重了海子的壓抑。
馬上又到3月了,這是屬於海子的3月。
獻給海子
【昌平身邊事】也寫了一首詩,算作是為這篇文章紀念海子——《春天》
春天
這裡的春天,既漫長又寒冷。
有時寒風怒號,有時陽光也刺骨。
是什麼讓我寂寞?
我不知道。
也不想說。
因為,可能只是我在自尋煩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