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欲與若復牽黃犬，俱出上蔡東門逐狡兔，豈可得乎！ ”
我讀《史記》，印象最深的就是這句話。這句話是丞相李斯，對兒子所說。李斯，上蔡人，原本是楚國小吏。李斯早年，在發出了“人之賢不肖譬如鼠矣，在所自處耳”的千古一嘆之後，就拜荀子為師，學習帝王之術。
李斯學成之後，輔佐嬴政完成統一大業。秦始皇登基稱帝之後，李斯當上了丞相。秦始皇去世之後，李斯與趙高、胡亥同流合汙，矯詔逼死扶蘇。
胡亥登基之後，趙高掌握權柄。趙高容不下李斯，就把李斯三族判處死刑。李斯跟家人被押赴刑場執行死刑。李斯看到跟自己一起赴死的兒子，對兒子說出了本文開頭這句話。
先上一張作者王福星的照片，跟列位看官混個臉熟。
把這句話翻譯一下，就是說：“我想跟你回到家鄉，一起牽著咱家的阿黃，從上蔡東門出城，去田野裡打野兔。只可惜，這樣的日子再也不可能回來了。”
李斯追名逐利一輩子，死刑來臨的時候，才知道平淡是真的道理。歷史上像李斯這樣的人很多，他們一輩子追名逐利，等到死刑來臨的時候，才悔之晚矣。比如劉黑闥，就是這樣的人。
劉黑闥，原本是河北的一個農民。劉黑闥自由習武，練就了一身好武藝。劉黑闥想憑藉一身武藝，打出一片天地。劉黑闥加入了郝孝德的隊伍，成了隋末農民起義軍的一員將領。
李斯影視形象，圖片來自網絡，感謝原作者。
郝孝德帶資入股，加入瓦崗軍。劉黑闥追隨郝孝德，成了瓦崗軍的一員戰將。李密見劉黑闥勇武非凡，對劉黑闥頗為器重。
瓦崗軍失敗之後，劉黑闥像秦叔寶和程咬金一樣，加入了王世充的部隊。秦叔寶、程咬金、劉黑闥瓦崗三人組，都覺得王世充難成大事。秦叔寶和程咬金投奔大唐，劉黑闥則是投奔夏王竇建德。
竇建德在虎牢關被李世民擊敗，劉黑闥解甲歸田，又當起了農民。李淵殺了竇建德之後，河北舊部起兵為竇建德報仇。高雅賢等人，推舉劉黑闥為首領，召集竇建德舊部起事。
劉黑闥起兵之初，一路勢如破竹，很快就打敗唐軍，收復了河北舊地。劉黑闥自立為漢東王，大有登基稱帝的架勢。
程咬金影視形象，圖片來自網絡，感謝原作者。
《資治通鑑》記載，秦叔寶力挽狂瀾，硬碰硬擊潰了劉黑闥所部。李世民率領大軍，把劉黑闥趕出了河北。
李世民班師之後，逃到突厥的劉黑闥又捲土重來。太子李建成和齊王李元吉出兵，活捉了劉黑闥。劉黑闥被判處死刑，臨刑前嘆曰：“我幸在家鋤菜，為高雅賢輩所誤至此！”
劉黑闥追名逐利一輩子，到死才發現，還是老老實實在家種菜好。只可惜，劉黑闥的醒悟，來的實在是太遲了。
隋朝有個宰相，名叫高熲。《資治通鑑》記載，李世民很推崇高熲，把他與諸葛亮並列為賢相。高熲的母親，曾經對高熲說：“汝富貴已極，但有一斫頭耳，爾宜慎之！”
李世民影視形象，圖片來自網絡，感謝原作者。
高熲功高震主，一不小心就會被殺頭。母親讓高熲小心一點，高熲也是如履薄冰。高熲得罪了獨孤伽羅，結果被罷免官職。《隋書》記載，高熲面對罷免官職的局面，反應是“歡然無恨色，以為得免於禍。”
高熲覺得，無官一身輕，可以避免功高震主被殺頭的禍事。高熲被免官了，非但不生氣，反而覺得很高興。
隋煬帝登基稱帝之後，召高熲入朝擔任太常卿。高熲面對名利的誘惑，忘了母親的訓誡。高熲入朝之後，伴君如伴虎，結果被隋煬帝判處死刑。死刑臨頭的高熲，才後悔沒有聽媽媽的話。
演義裡的程咬金，正史上的程知節，晚年也像高熲一樣，被罷免了官職。程知節大徹大悟，在家吃喝玩樂，再也不想入朝了。《新唐書》記載，唐高宗幾次召程咬金復出，程咬金都婉言謝絕了。
隋煬帝影視形象，圖片來自網絡，感謝原作者。
李斯、劉黑闥、高熲面對名利，是拿得起，卻放不下。程咬金和尉遲敬德，晚年都是吃喝玩樂不管朝政。他們面對名利，是拿得起放得下，所以得了善終。
還有一類人，對名利根本就不熱心，連拿都懶得拿。《新唐書》記載的孫思邈、武攸緒等人，就是其中的代表人物。
孫思邈是中華名醫，也是正史記載的學霸。《新唐書》記載說：“ 孫思邈，京兆華原人。通百家說。”
隋文帝當朝，下詔任命孫思邈為國子博士。唐太宗當朝，下詔召孫思邈進京受封。唐高宗當朝，下詔封孫思邈為諫議大夫。孫思邈的反應，則是“不拜、不受、固辭”。
武攸緒是武則天的侄兒，此君“恬淡寡欲”。武則天當朝的時候，加封武攸緒為安平郡王。武攸緒的反應，是“固辭官，願隱居”。武則天沒辦法，只好允許侄兒出為隱士。
武則天影視形象，圖片來自網絡，感謝原作者。
唐中宗當朝的時候“遣國子司業杜慎盈齎書以安車召，拜太子賓客”。武攸緒的反應，則是“苦祈還山”。唐中宗沒辦法，只好讓表哥歸隱山林。
孫思邈不屑於追名逐利，結果活了一百多歲。武攸緒不屑於追名逐利，結果是“俄而諸韋誅，武氏連禍，唯攸緒不及。”
李斯、高熲、劉黑闥放不下名利，結果招來殺身之禍。程咬金、尉遲敬德、孫思邈、武攸緒“捨得名利”，結果得以高壽善終。
“捨得名利”四個字，寫起來容易，做到卻很難。比如我，說起“捨得名利”的道理，那是頭頭是道。讓我真正做到“捨得名利”，卻實在是辦不到啊。
本文史料來源：《二十四史》《資治通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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