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趙心放
前不久“寫乎”平臺推出了筆者寫唐代大文人韓愈的一篇拙文，講了韓愈是個好老師的事。他提攜的詩人孟郊和賈島，形成了一個苦吟派，在百花爭豔的唐代詩苑中，有得一席之地，並流傳到五代十國。
（一）韓愈是苦吟派的奠基人
苦吟派詩人的開創者孟郊和賈島都是韓愈著力推出來的。
孟郊四十二歲時首次進京參加進士考試名落孫山，留下詩歌《落第》，但失之東隅收之桑榆，偶然結識了當時的文壇領袖韓愈。據《舊唐書》載，孟郊比韓愈大十七歲，兩人一見如故，韓愈極力推崇孟郊的詩歌，併為他孤僻、不合群的性格辯解，說那是因為他所有的興趣和關注點都在詩歌創作上了。
第二年孟郊再試再落榜，留下詩歌《再下第》。四十六歲那年，孟郊奉母命第三次赴京應試，終於登科，寫下了那首著名的《登科後》。
在韓愈的力薦下，孟郊在詩壇上大放異彩，但他的仕途卻坎坷，五十一歲時才當上溧陽縣尉。按唐代體制，縣尉是縣衙門具體辦理庶務的官員，孟郊感到不舒服，工作毫無激情，經常曠工，迫使縣令報經上級批准找人來代理他的工作，不過他得交出傣祿的一半作為代理費。
三年後，孟郊辭去溧陽縣尉職務，退出了官場。全身心投入到詩歌創作中，六十四歲時暴病而亡。
孟郊辭世二十年後，賈島因結識韓愈開始走紅。韓愈為他專門定作一首詩《贈賈島》進行品牌推介：
孟郊死葬北邙山，從此風雲得暫閒。
天恐文章中道絕，再生賈島在人間。
在詩中，韓愈評價賈島的才華堪做孟郊的繼承者，從此賈島和孟郊並稱，聲望扶搖直上。以後兩人有了詩囚和詩奴的譽稱，也有了“郊寒島瘦”的特質。唐代詩歌中以注重詩句錘鍊、刻意求工為特點的苦吟派問世了。
（二）著名苦吟詩人姚合
姚合是唐代傑出詩人，在當時詩名很盛，與賈島是好朋友，彼此惺惺相惜，世人評價姚合與賈島的詩歌風格相近但較平淺，合稱兩人為“姚賈”。姚合擅長五律，以幽折清峭見長，善於摹寫自然景物及蕭條官況，時有佳句。
姚合大約在48歲時被調回長安，任正八品上階的監察御史，62歲時任的最後一個官職是從三品的秘書監。姚合仕途雖然四十歲以後才起步，但走得很穩，差不多平均兩年就升遷一次，從未遭過謫貶，這在伴君如伴虎的古代算奇蹟。是啥原因呢？世人認為姚合脾氣不錯，善於結交朋友，從不有意樹敵，更不冒進。李商隱在其所寫的《與陶進士書》中曾記錄，李商隱當年任弘農縣尉，得罪了時任陝虢觀察使的上司孫簡，清高孤傲的李商隱不願低頭下矮樁，便想辭官一走了之。真是無巧不成書，此時姚合接替了孫簡，聽說此事後，就立刻令人把李商隱叫了回來，可見姚合是個厚道之人，也許是他欣賞李商隱的詩文才華吧？
姚合是寫五律的能手。請欣賞他的一首窮邊詞：
將軍坐鎮古汧州，水膩山春節氣柔。
清夜滿城絲管散，行人不信是邊頭。
窮邊即遙遠的邊境地區，那裡的住民生活安定，夜生活十分豐富，過路的行人都不相信。哈！他在讚美鎮守此地的官員管理能力強耶。其詩句平淡文雅，樸直中寓工巧，而又暢曉自然，真格兒為佳！
（三）怪異的後輩苦吟詩人們
孟郊賈島兩位前輩苦吟詩人，給人們的的印象是清高孤癖，難以合群，行為有些怪異，作為後輩的苦吟詩人們，那就更上N層樓了。在此聊聊其中的幾個代表人物。
晚唐的李洞，字才江，京兆人。他仰慕賈島到達了登峰造極的地步，在家中正房牆壁上高掛賈島的繡像，奉為“島佛”，每天手持念珠，對其唸經頌拜百千遍。有人譏笑他的詩僻澀，而不是奇峭，他不以為然。
他寫了不少讚揚賈島的詩，在此舉一首《題晰上人賈島詩卷》：
賈生詩卷惠休裝，百葉蓮花萬里香。
供得半年吟不足，長鬚字字頂司倉。
瞧瞧，他把賈島吹捧到天上去啦！
還有一個晚唐詩人曹松，字夢徵。 舒州（今安徽安慶市）人。生卒年不詳。其詩風格似賈島，工於鑄字煉句。與李洞一樣，把賈島當作神靈供奉。請欣賞他的《己亥歲二首.僖宗廣明元年》詩：
澤國江山入戰圖，生民何計樂樵蘇？
憑君莫話封侯事，一將功成萬骨枯。
長期生活在社會底層的曹松，同情勞動人民的苦難，憎惡戰爭。實話實說，此詩精煉雋永，超過了前人同題材詩作。
曹松不滿現實但又熱衷功名，經N次屢敗屢戰，終於在天覆元年(901年)以71歲高齡中進士。說來也巧，同榜中進士的王希羽、劉象、柯崇、鄭希顏等皆年逾古稀，故人們稱為“五老榜”。全靠時任皇帝給了“尋齒已高者，不拘常例各授一官”的特殊政策，於是他被授任校書郎，後任秘書省正字。可惜的是白首皓髯、風燭殘年，只僅僅做了兩年官，903年便與世長辭了。如果按慣例過兩三年才實授官職，那他真的是空歡喜一場了。
南唐文人孫晟，本名孫鳳。工於詩歌。世上評價他性情陰險狠毒，愛行奸計。小時在廬山簡寂道觀當道士時，將賈島的像掛在屋內牆上，以禮節侍奉之。觀主認為孫晟荒謬反常，一氣之下用棍子將他趕走，惹得眾人皆嗤笑。
東方不亮西方亮，他乾脆不當道士了，換上了儒士服飾，到鎮州拜見唐莊宗後，被授任秘書省著作郎。晚唐末期天下大亂。天成初年鎮守汴州的朱守殷佔據夷門反叛，當時孫晟是其幕僚，幫助其謀反。孫晟經常身穿戰甲手執兵刃，領著十幾位騎兵隨行，在街市上巡查，很多人被他殺害，老百姓切齒痛恨他。
後來朱守殷被誅殺，孫晟於是隱姓埋名，丟下妻子兒女，逃往陳州、宋州一帶。遇上同黨把他送過淮河。因有文名，南唐中主李璟特別看重他。二十年間歷任過不少官職，積聚了不少財物，日子過得稱心如意。孫晟吃飯時不設飯桌，因家中侍女多多，令侍女們每人端著一個菜盤，圍在他身旁，叫作“肉檯盤”。
後周攻打南唐時，李璟任命孫晟為司空，令他到後周世宗柴榮那裡奉上貢物議和。柴榮對他禮遇特別優厚，派右常侍劉悅陪同他，賜給其不少財物。每次召見他，問他有關南唐的情況，孫晟僅說：南唐害陛下的英武，只想割讓江北之地求和。
柴榮知嘵了他背後搞策反之事後，就下令逮捕他。孫晟感念南唐中主李璟的厚遇，誓死要報答。當他將要下獄時，柴榮令親近的臣子詢問南唐的有關情況，孫晟默然不答。孫晟臨刑之時，端正自己的衣冠，向南遙望金陵再拜而言：“臣僅能以死告罪於君王。”孫晟的性情雖怪異，但也是很慷慨的。
文末補白：苦吟派詩人都是學有所成的才子，其“工於鑄字煉句”的創作精神值得我們學習。“春風得意馬蹄疾”、“一將功成萬骨枯”等詩句和“推敲”的故事歷代流傳。為啥五代十國之後，就沒有苦吟派的行蹤了呢？筆者管見，一方面，苦吟派的大多數詩人性格奇異怪誕、不合群；另一方面，神化賈島有邪道之嫌，不符合社會常理，自絕了創新發展之路。韓愈在天若有靈，也會深深嘆息！
【作者簡介】趙心放，筆名趙式，重慶市南岸區作家協會會員，黃桷文學社副社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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