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十狀元之五——英才無謀:馮京

皇祐元年(1049),汴京城裡傳出消息,這屆科考又誕生了一個連中三元的狀元。他叫馮京,28歲,鄂州江夏(今湖北武漢)人。


更有些引人注目的,是馮京長得太帥,而且尚未娶親。這就讓成千上萬的女孩子,瘋也似的做起夢來。

青州十狀元之五——英才無謀:馮京


青州十狀元之五——英才無謀:馮京


青州十狀元之五——英才無謀:馮京


認為自己最具競爭力的,是張皇后的堂妹。張皇后自幼喪父,伯父張堯佐就跟她父親一樣,堂妹也就是她的親姊熱妹。何況這堂妹的美貌聰慧,根本不在皇后之下。如果這樁姻緣做成,馮京和皇帝就算“一擔挑”,皇帝就是馮京的“姐夫”,馮京就是“皇親國戚”。這對於一個官場中人來說,那意義可就是深遠的。


而且,女方家裡徵得了皇帝和皇后的支持,表現了非同一般的積極主動。張堯佐當然也是個高官。他把馮京請到家,親手為馮京紮上一條金帶子,鄭重說道:“此乃皇上之意。”
給男人紮帶子,權當是給女人戴戒指,而且還有拴住捆住的意思。何況還是金的,永不生鏽。
緊接著,宮裡的太監就送來酒菜,再次表明了皇上之意。皇后又為堂妹送來嫁妝。史書上說,那套嫁妝“價值連城”。
又是美人,又是財富,又是關乎仕途前程的皇親,誰能頂得住這般的誘惑?
馮京這個書呆子,竟然就呆到了令人瞧不起的程度。他甚至沒有一個思想鬥爭的過程,直接就解下金帶子,含笑說道:“京出身寒門,不敢高攀。乞望海涵。”
在如此強大的誘惑面前,馮京那愛情的心扉,連條縫兒也沒開。
可你總不能獨身不娶吧。這時候,富弼的女兒正待字閨中。當年,富弼經范仲淹做媒,當了晏殊的女婿。晏殊與富弼,都是文壇巨擘。也許是,馮京看中了這個家庭的文化氣象,也許是,富小姐讓馮京一見鍾情,反正是,馮京義無反顧地把富小姐領進了洞房。
那時,富弼已是宰相了。如果說,馮京做宰相女婿,也不比給皇帝當妹夫差,那就看看,馮京怎麼對待老丈人。

當時的重要官職,都是宰相向皇帝拿出初步意見,只要皇帝沒有異議,就算妥了。馮京又有三元英才的身份,又在工作崗位上幹得不錯,只要常到岳父家裡走動走動,事情完全不用他開口。頂多也就是,富小姐向父親略微流露個意思而已。
可這馮京,即使在京工作期間,也是數月不上老岳父的門。就連渾身正氣的韓琦,都看著不順眼了。他對富弼說:“馮京太倨傲無禮了。君為宰相,常人不宜接近,可馮京畢竟尊稱岳父啊,總不能不講孝悌吧。”
馮京聽說後,尋了個機會,就對韓琦道:“公為宰相,下屬不敢輕易造訪,是怕打擾。正是敬重大人,並非敝人自傲哇。”
那“近水樓臺先得月”的社會哲理,馮狀元到根到了也領悟不了。更有甚者,皇帝提拔馮京去做知制誥,就是皇宮“大秘”,專門起草詔令,這既是在皇帝身邊工作,又是很有些顯赫且重要的職位,對於馮京,這可是他自己幹出來的,該是欣然接受了罷。然而,馮京對皇帝說:“岳父現任宰相,微臣若再擔此重任,只恐人說岳父任人唯親。聖上還是另擇賢良吧。”
這馮京,是不是腦子進了水?即使是岳父任人唯親,那又有什麼?所以,他肯定是沒聽說過這句話:“走自己的路,讓別人去說吧。”

馮京在官場上這般迂腐,那就生活上瀟灑一些,多泡點妞吧。在這方面,除了皇帝,馮京的優勢就算是全國第一了。那時的美女,大都向往才子。馮京又有常人難以企及的美貌。就連當時的男人們談起來,都說他是“有貌大臣”。
誰知,馮京竟連泡妞都不擅長。有位美女,當然是真正的美女,主動向馮京示愛,且感人肺腑地說道:“欲傳人間種。”意思是:我想給您這人間英才,生個男孩兒呢。
一般的男人聽了這話,誰不熱血沸騰?何況才子。
結果,馮京就借得唐詩,為那美女對了一句下聯:“恐驚天上神。”
你說這馮京,他窮酸什麼?
所以我便要說,馮京,是個徹頭徹尾的“情痴”:人情、世情、感情方面的痴呆症患者。簡稱“情痴”。
接下來說馮京,就要先說王安石了。
這王安石,也是個千古奇人。一生兩次當宰相,卻是個不坐轎、不納妾、死後無遺產的。因此,他的政壇死敵司馬光,也不得不這樣評價:“介甫無他,但執拗耳!”
“介甫”是王安石的字。司馬光說,介甫沒什麼缺點,只有一點,太固執。
王安石的另一個政敵,是蘇東坡。政治觀點上,自然是你死我活一般。可是,蘇東坡因為攻擊王安石,被誣陷下獄之後,很多人要求皇帝殺了他。已經退休的王安石,不僅沒有高興地拍巴掌,反而向皇帝上疏說:“豈有盛世而殺才士乎?”

因此又救下了自己的敵人。
王安石第一次做宰相時,以“富國強兵”為目的,推出了著名的變法。那變法涉及社會各個方面,內容相當廣泛。然而,最終還是流產了。
後人對那變法失敗的原因,大都歸結為:農民處境沒有改變,負擔依然沉重。觸犯了大地主、大官僚的利益,遭到強烈反對。
還有的說:用人不當。
其實,這都是枝節,沒有說到根兒上。用馬克思主義的觀點分析,應該是這樣的:政治是上層建築,經濟是基礎。基礎決定上層建築,上層建築必須適應基礎。這就像是,龍頭和龍身子必須同步。王安石變法,只在經濟領域進行,也就是光讓龍身子往前走,上層建築那個龍頭,依然被鎖定在原來位置。你說這條龍,能走多遠?
王安石的人品是高尚的,願望是良好的,步驟也是正確的。遺憾地是,他看不到馬克思主義。就是王安石同時代的有識之士們,也是說不出深層的道理。可他們發現,這個變法不是辦法。於是就堅決反對。反對派的領袖人物,就是司馬光、富弼、蘇東坡。還有一批干將,其中之一就是馮京。
這些人,都是中華民族的精英,都是拋棄了個人狹隘,從民族利益出發,先天下之憂而憂的。雖然爭鬥起來,殘酷無情,但都是崇高的。

可是,有一些卑鄙下流的官員,就利用這個爭鬥,開始男盜女娼了。
比較典型的是呂惠卿。
這小子原本是跟著王安石,屁顛屁顛地腳不沾地的。可他看中的,不是王安石的人品與思想,而是王安石的權力。王安石這種高尚的,又經常看不透他人的惡俗。所以就在交出宰相權力的時候,推薦呂惠卿做了副宰相。呂惠卿這號人,很像嫖客,俗話說得難聽點兒,“拔×無情”。
王安石一離開那位子,呂惠卿就拽起來了。
這時,還有個叫做鄭俠的下層官員,很有意思。變法之後,山東、河北一帶遇到了旱災。於是出現了民情洶洶,百姓逃亡,官府斂財。這本是與變法毫不相干的。鄭俠卻畫了一幅《流民圖》,用形象表述流民的飢寒交迫,賣兒鬻女,以及官府的奸詐猙獰。並且直接寫上,這是變法造成的。
凡是皇帝,思考問題的出發點,首先是保住自己的位子,然後,順便讓百姓改善一下,以便叫他們相信自己遇上了盛世。趙頊皇帝自然也不例外。他支持變法的初衷,也是在不動搖龍椅的前提下,讓百姓過得好一些。結果,他看了這《流民圖》,難過得一黑夜沒睡好覺。
第二天,他就在大臣面前,流露了廢除變法的意思。這時,馮京也是副宰相了。他本來就反對變法,此刻當然是積極支持了。於是,趙頊皇帝便降旨,廢除了18項變法的政令。呂惠卿自然喜得踢蹦兒。因為王安石的影響,剔除得越乾淨,就越顯得他比王安石還能。這時候,他對鄭俠是由衷偏愛的。

鄭俠似乎是覺得,他的畫作在皇帝面前很靈驗,於是又畫了一幅。也是人物畫。只是另出新意,畫了唐朝的魏徵、姚崇、宋璟,三位歷史賢相,還畫上了李林甫等著名奸相。題詞是:“正直君子,邪曲小人,在位之臣,與之暗合者,各取其類。”
雖然沒有指名道姓,但是,奸相指呂惠卿,賢相指馮京,這是任誰都一眼看得出的。
如果某人是賢的,別人罵他奸,那是幹屎抹不到人身上。如果某人是奸的,別人也罵他奸,那就是揭他的瘡疤。他就很疼。他就要對這說了實話的,恨不得食爾之肉、寢爾之皮。
於是,呂惠卿就想出了一個“訕謗朝廷大不敬”的罪名,要殺鄭俠的頭。
呂惠卿這種伎倆,只是政治界的小兒科。他先用偷換概念的法子,把自己說成是朝廷,然後再隨便找出個“大不敬”的罪名,嫁接上去,那麼,對方就死定了。
該讓鄭俠幸運的是,趙頊皇帝說他“並非挾私”,不許從肉體上消滅,只准判處“編管”,就是無期徒刑,監外執行。
鄭俠服刑去了。呂惠卿看著那畫兒,又恨上了馮京。咱兩個平起平坐的,怎麼我就是奸相,你就是賢相呢?女人式的嫉妒,又在呂惠卿身上發作起來。這就厲害了,那是弄死馮京,食肉寢皮都不過癮的。

呂惠卿這便開始琢磨。皇帝不是廢除了變法嗎?這就是討厭王安石了。只要把馮京與王安石捆在一塊兒,馮京就是一個汗毛孔變成一張嘴,他都講不清楚。儘管王安石是他呂惠卿的恩公,儘管馮京是王安石的政敵,如今也便顧不得那麼多了。
呂惠卿這就想起了一件事。有個武將,曾經身穿盔甲,跑上金鑾殿大罵皇帝。皇帝惱怒之下,就鎮壓了他。事情雖然過去了一些時日,可是皇帝每當提起此事,總是氣得鬍鬚打顫。於是,呂惠卿就用無中生有的法子,創作了一個故事。
他尋了個機會對皇帝說,他剛剛查清了一樁內幕,那個披甲罵殿的與這個畫畫訕謗的,都是馮京和王安石的弟弟王安國,暗中指使的。馮京和王安石、王安國,本來就是一夥的。
(上接C1版)
趙頊皇帝一聽,鼻子都氣歪了。他也不辨真假,就把馮京與王安國傳來,怒斥一頓,立馬貶了。
馮京一句為自己辯護的話,也沒講。只道一句“謝主隆恩”,就捲起鋪蓋捲兒,走了人。
其實,馮京那句話,真是從心裡講的。他實在不願與呂惠卿這類人呆在一起。孔子說“道不同,不相為謀”,民間諺語說“好鞋不踏臭屎”,現代人說,“看著都噁心”——大約,都是馮京當時的心態。

馮京先去了亳州(今安徽亳縣),又去了渭州(今甘肅平涼)。
趙頊皇帝雖然知道了馮京是個小人,對他的能為,還是有些認識的。當茂州(今四川茂汶)發生夷族起義的時候,就派馮京去成都府(今四川成都)當了知州。
這種農民起義,那可不是兒戲。何況義軍已經攻佔雞宗關(今四川茂汶南),形成氣候了。在農民起義的萌芽時期,前任知府都無能為力,如今長成參天大樹了,交給馮京來拔除它。那些被蔑稱為“南蠻”的人,手裡的傢伙,可不願吃素。
可是,馮京一到那裡就想,即使對付這些殺人成性的,也是先禮後兵的好。這就如同當年殿試一樣,寫了一篇好文章,著人送交義軍首領何丹。
這個馮京,跟世界上罕見的絕代才俊,是一樣的:
外表上斯文柔弱,氣質裡盡是英氣。看上去內斂得很,實際上豪放得兇。
他曾直抒胸臆地作過這樣的對聯:琴彈夜月龍魂冷,劍擊秋風鬼膽寒。
到了境界的人,就像一片海。雖然深不可測,但你隨便嘗它一口水,就知大海的味道。馮京在夜月下彈琴,龍魂也感到冷峭;於秋風裡擊劍,鬼膽也為之寒顫——這樣的人,哪個正義者認識了他,能不肅然起敬?

那何丹雖然領頭造反,卻不是土匪,反比那道貌岸然的政府官員,正義得多,崇高得多。而且,他早就聞知馮京的名字。如今又看到馮京的信,雖然詞句不卑不亢,卻在字裡行間透露著平等、關心和朝廷命臣少有的真誠。
何丹立馬就動搖了。他認為,與朝廷分庭抗禮是對的,與馮京劍拔弩張就沒道理了。於是,這個斬關奪卡時英雄無敵的何丹,在馮京面前,所有政治追求隨即瓦解。他以馮京崇拜者的身份回信,請求馮京接受他的投降。
馮京的部下立即獻計,可以佯裝受降,至時直倒反賊老巢,斬盡殺絕。馮京知道,所謂反賊,也是慈良百姓。他們如有一線之路,哪個願意嘯聚山林。於是,馮京就為反賊們作了另外的準備:大量的耕牛、糧食、傢俱。
馮京還為何丹又寫一信,告訴他:只要今後不再起兵,既往不咎。你們仍是朝臣的衣食父母。
何丹本來是想,即使投降,朝廷也不會留他性命的。他是寧肯作了馮京的朋友,然後慷慨赴死的。卻沒想到,他對馮京的瞭解,依然差得遠。
何丹感奮了。他帶來豬羊,比為父親祝壽還誠懇,親切慰問馮京及其將士。何丹跪地請罪。馮京熱淚盈眶。二人歃血為盟。何丹對天發誓,世世代代永做大宋臣民。

攻城掠地的反賊作亂,是多麼叫朝廷震悚的。如今,未動一杆槍,未流一滴血,只憑兩封信就化干戈為玉帛,從而在有宋一代,成為空前絕後。所以馮京那支筆,就不是連中三元,而是連中四元的。
因此也便讓人想到,馮京這傢伙,膽小得不敢與小人共事,怎麼就能臨危不懼,且舉重若輕呢?
也真是不可理喻。
那呂惠卿,憑藉著王安石給他鋪就的路,取得權力之後,就想把王安石往死裡整一下。日前只把王安國辦倒了,自是遠遠不過癮的。於是,呂惠卿就拿出王安石過去給他的信,作為罪證,揭發到皇帝面前。
聰明人經常是搬起石頭,專砸自己的腳。趙頊皇帝看了那信,非但沒有看出王安石有何忤逆不軌,反而從中發現一個秘密。
信裡有這樣一句:“勿令齊年知”。
王安石與馮京同年出生,所以,王安石稱馮京為“齊年”。
既然,王安石的事情最怕馮京知道,那就說明,這兩個齊年,根本就不是一黨的。那麼,馮京怎麼可能與王安國聯手,搞什麼陰謀詭計呢?
趙頊皇帝恍然大悟:上次呂惠卿對馮京的告發,完全是誣陷!可是,馮京無辜遭貶,居然既不申辯,亦無怨言,更無異心。反而出奇制勝地平息了夷族叛亂,事後尤不居功。這就不是小人,而是君子,是高士俊傑。再不對馮京委以重任,可就是朝廷的昏憒了。

趙頊皇帝立即提拔馮京為樞密使。這是相當於軍委主席的職務。按說,馮京的心情,應該燦爛一陣子了。
然而,馮京又推辭了。軍委主席他也不幹。因為一旦到了官員隊伍裡,就找不出幾個賊人何丹這樣表裡如一的了。
那趙頊皇帝,偏就就來了思賢若渴。因為日有所思,也就夜有所夢。一天半夜裡,他突然跳起來:“夢見馮京入朝了。朕高興極了!”
事後,趙頊又親為馮京修書一封。信中說,樞密使一職虛位以待,誠望愛卿以國是為重,進京就職。並說“渴想儀容,不忘夢寐”。
馮京也是感情動物,看到皇帝如此誠懇,想到“女為悅己者容”,也便失去了再次拒絕的力量。只好打點行裝,回到汴京。
按說,上頭這麼看重他,給他這麼好的位置,他就該唯命是從地當好這個官兒。誰知這馮京,卻比常人少一根筋。他居然認為,官是為國家、為百姓做的。更有甚者,人活著,生命最重要;做官的,職位最重要——這幾千年的常識,馮京根本就弄不明白。他居然把官位看成是破鞋,什麼時候扔掉,也不覺可惜。
沒有多久,趙頊皇帝就想出兵征服西夏。馮京想,和睦相處多好哇,征服有什麼意思?你就是真的征服了一個民族的人,可又怎麼征服一個民族的心呢?再說了,西夏人都是驍勇善戰的,大宋國縱使犧牲幾十萬軍士,也未必就一定取勝。平白無故地流那麼多血,做什麼?

於是,馮京作為最高軍事長官,就對皇上出兵一事,給予了明火執仗地反對。趙頊氣得鬍子哆嗦,無言以復時,拂袖而去。結果,馮京很鬱悶,趙頊更不痛快。趙頊想,我要把這官位給別人,任誰也比孫子都乖,怎麼你就恁般地調歪難纏呢?
馮京當然看出了皇帝的心思。他也應該知道,只要和皇帝配合好了,再往上挪挪窩,當個宰相,那是很簡易的事。可是,身在屋簷下的馮京,就是不想低頭。他又不願看皇帝的臉子,怎麼辦?炒老闆的魷魚,辭職。
趙頊也沒猶豫就準了。
換上個新的,自然是聽說聽道了。趙頊出兵的事,也就輕而易舉。結果,趙頊派出的20萬大軍,全軍覆沒的時候,同樣輕而易舉。只是趙頊被逼著,每年向西夏進貢大量財物的時候,就不是輕而易舉了。只是不知,趙頊對馮京的阻止出兵和憤而辭職,能否輕而易舉地想起來。
馮京離京之後,先是到了河陽(今河南孟縣),然後又徙知青州。
過去,馮京的老丈人富弼,也是被貶到青州,做過知州。富弼走後,青州人為寄託懷思,在西郊建了一座富公亭。初到青州的馮京,不去富公亭看看,是不可能的。看著富公亭,想到岳父在青州的腳印,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了。

富弼在青州,有兩件事,留在了歷史的記憶裡。
河北發生重大水災,幾十萬難民湧到青州。富弼不待奏準朝廷,就把前任年限已滿正在待缺,以及閒居於青州的官吏,召集起來,發給俸祿,讓其參與賑災。同時動員青州所有官員與富裕人家,騰房出糧,接濟難民。結果就救活了50多萬人。
富弼的法子看似平常,實則是不一般的。一是朝廷尚未任命的官員,誰也無權動用。富弼就動了。二是朝廷認可的救災慣例,是把災民集中於州府城內,統一接濟。這種方式,因為居住擁擠,食宿不便,除了照樣有餓死的,還經常引起瘟疫流行。因此有人說,“救濟無異於誅殺”。
此後,富弼的分散賑災法,就變成了天下效仿的範式。
當時,仁宗皇帝獲知富弼的作為後,居然大加讚賞,特派使者嘉獎慰問富弼,又提升他為吏部侍郎。
結果,富弼說他做的,全是“地方官分內之事”。至於讓他當副部長的事,他就謝絕了。
第二件事,是齊州(今山東濟南)的官軍,準備搞叛亂。有人報告了富弼。青州與齊州是並列單位。誰也管不著誰。再說了,你那裡出了亂子,才顯出我這裡好呢。就是能管,也沒有管的。富弼卻執意要管。當時,正有一個名叫張從訓的太監,來在青州。富弼首先做通他的工作,然後配備兵士,讓他連夜趕往齊州。張從訓根據富弼的計策,以朝廷名義召集軍政會議。會上,突然宣佈逮捕叛軍首領。結果,謀反者無一漏網。

事後,富弼上疏向皇上請罪。因為他既假傳聖旨,又專擅越權。
仁宗皇帝不僅不予怪罪,反而下詔嘉獎,並再一次擢升他為禮部侍郎。富弼也就再一次收下了皇帝的好意,而把那高官厚祿退了回去。
富弼把百姓的事、國家的事,看得重於泰山,也被朝廷一貶再貶。馮京把做官的事,看得輕如鴻毛,也照樣在朝廷裡混不下去。二人的境界,同樣的超塵絕俗,也是同樣地被貶到青州。或許是馮京想到,他爺兩個,有一個共同的先天性缺陷,那就是缺乏政治謀略。所以,馮京那幅含義深刻的聯語,就要在富公亭前,高聲吟誦了:
年豐足酒容身易,世路無謀著腳難。
應該說,這既是馮京的人生答卷,又是代他岳父做了個官場總結。不擅謀略者在世路之中,莫說寸步難行,就是落腳的丁點地方都找不到。而這種人,又都是既怪又傻的,你明明知道“年豐足酒容身易”,那就去過那種日子嘛。他們偏偏又做不到。因此,也就只有被世路淘汰出局了。
沒過多少時日,世路無謀的馮京,也便與世長辭。享年73歲。 (馮蜂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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