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街的一位拆遷戶的買房焦慮


人是懷舊的,尤其發達的人喜歡衣錦還鄉。在城西閘的蔡邕園常常聚集著老街的拆遷戶,騎著兩輪或多輪電動車,有的攜帶水瓶和茶杯,來到熟悉的老街看看。他們居高聲遠,優哉遊哉,用優渥的口吻,動輒指點江山,激揚文字。換滾筒洗衣機說換就換,買二百多萬的大別墅說買就買,說話的底氣很足,噎得人接不上話。路過他們的圈子,無意插話,訕訕陪著笑臉,快樂著他們的快樂,幸福著他們的幸福。

四月的一天下午,邂逅一位拆遷戶,他因疫情而滯留老家,原本按計劃去深圳給第二個兒子看護孩子。63歲,其貌不揚,短小精悍,閱歷豐富,洞悉世事,練達冷暖。又知性達理,率性灑脫,始終掌控話語權,說話結尾喜歡用文言反問句式。

老街的一位拆遷戶的買房焦慮


他禮貌性的詢問我的名字和職業,(這樣的陌生人的詢問,有著盤查戶口的嫌疑,雖有打破談話的僵局,但仍讓人感覺唐突和不舒服),就單刀直入地問我對臨泉房價走勢的看法。

我不置可否,有點《祝福》中的“我”回答祥林嫂有無靈魂的尷尬和敷衍,說臨泉的房價高位震盪整理,跌不了,也漲不上去。他問為什麼,我說臨泉人口多,貨幣又濫發,臨泉正流行娶媳婦進城買房的時尚,政府也還在市場化運作拆遷安置。他說不同意你的看法,三五年內臨泉房價肯定要降。

他說,我是個老街拆遷戶,政府賠了我一百多萬。在籤拆房協議時吃了虧,咱在老街也算個臉面人物,總得抗一抗,拖一拖,多得點拆遷費,就盤算著最後籤。我是卡著日期去的,可是拆遷辦的人員也忙,延誤了兩天,獎勵沒有了。地板磚最初按每平60元折算這時又改為30元,08年後的一間自建房也只算建築價,每平600元。唉,虧死了,讓人氣不打一處來,啞巴吃黃蓮,最終還是簽了。簽字後,我估摸著錢很快就要到賬。前期簽字的人的錢很快到位了,我的拆遷款到賬難啊,誰曾想,上級給的啟動資金僅僅3個億,讓地方滾動來回週轉。錢從17年的11份拖到18年的4月份才到位。這期間正是臨泉的房價剛剛上揚,有的人沒趕上碧桂園,卻碰巧華安城甩賣,5000塊一平,我的許多鄰居在華安城置業。我心急如焚,急成熱鍋螞蟻,可就是拆遷款下不來。纏售樓小姐也沒有辦法。售樓小姐說就好比上超市,誰搶到東西,誰拿錢結賬,東西就是誰的了,沒辦法給你留著。後來知道有人找中介在車站附近的凱旋門買了房子。後來房價漲了1000多,沒買成,一氣之下,到外地給兒子看護孩子去了。

老街的一位拆遷戶的買房焦慮


他說,我是二百貨的,跟一百貨職工的體制身份不一樣。販賣過八年布,搗弄過三年百貨。96年出車禍後一直不走運,燒三年磚窯不成,創辦養殖場,五年風風火火,積攢不下錢,到現在還有三萬多元的賬要不來錢。兩個兒子倒培養得有出息,大兒子西北工業大學,小兒子中國科技大學,在老街,沒有人比得上我。大兒子杭州工作,有一5歲男孩;小兒子深圳證券公司工作,屬引進人才,有一女孩,準備生二胎。他們都買了房子,二兒子的建議是讓我們在深圳買個房,他有買房指標,單位補助40%,就在深圳養老。人生地不熟的,口音都不同,還是家鄉養老好吧。再說,長時間跟兒子兒媳一起生活,總有矛盾的時候,現在的男人讀書讀得都有點懼內,不過,我的兩兒媳都通情達理的,大兒媳富貴開朗,小兒媳小家碧玉。六十父母像籃球,爭來搶去不放手;七十父母像足球,傳來傳去怕弄丟;八十父母像排球,一捶過去不院留。我家屬說,判了十三年徒刑,服了三年,還要十年。現在都是老年人看護孩子,一問,不是孫子女,就是外甥。白天買買菜,晚上至少做湯湯水水五個菜。年輕的時候我呼風喚雨跑世界,現在年老的時候卻忙忙碌碌轉鍋臺,心不甘卻無可奈何。有時兒子還嫌地沒有拖乾淨,我懶得搭理他,是在給他留面子。有一年,我把大兒子數落一次,從此他服服帖帖。

他說,我的錢也沒閒著,二兒子理財,收益比放銀行強。

他說,臨泉的拆遷安置攤子過大,老街區挾巴散了,沒路沒景區沒好學校,誰瘋掉了誰傻了往老街進?尊府鼓起肚子撐,中梁停停乾乾的樣子。南城中心區房價貴,7000多,有些讓人擔心能否按時交房,新碧桂園又偏,有的只有40年產權。跑了十幾家,臨泉房價還在虛高呢。看看今年的經濟形勢,還有這不確定的疫情,房價能堅挺嗎?

老街的一位拆遷戶的買房焦慮


剛開始說話的時候,天陰陰的,星星點雨,催促其他人離去。他用話題揪住我,絮絮叨叨這麼多。在四月的樹葉下,在傍晚時分的小園裡,時間彷彿靜止了。臨別之際,我向他道聲謝謝,他反過來向我謝謝,說耽誤了我這麼長時間,清癯的臉龐寫滿真誠和微笑。我祝福他,為他祈福。在我寫這些文字時,我想下次我們能否見面,見面之時能否相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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