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 莫夢 激情時代(三)中

船擱淺了!一個坐在磚上的農村青年站起了身,走來船頭,接過我手中的船篙,在船頭兩側的冰中探索著。他的船篙才插入碎裂的冰中,一尺多長的一條白鰷魚,居然從碎冰中跳了出來,銀光一閃跌落在船頭上,兀自跳個不停。我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了魚。滿船立即傳出了一片歡呼聲!

“哈哈,今天中午的菜蔬有著落了!”

“哇!這條魚好大呀!”

“來!來!再用船篙鑿幾下,看看能不能再蹦出一條來!”

我將魚丟進了船艙中。船的前艙空著呢,魚再會跳,也跳不出船艙來!就好像孫悟空已經在如來佛的掌心,就算他再蹦躂,他還能逃出如來佛的掌心嗎。船頭拿篙在碎冰中探索的那個人終於發出了一聲哀嘆:

“下面有條埂基,船擱住了!”

“這裡怎麼會有埂基?”搖船的那人問。

“去年這一段河水不是被抽乾過嗎!”一個聲音立馬答道。

“水裡的埂基應該不會太高吧?”一個人探頭朝貼水的船舷看了看說道,“你看一看,現在擱在船的哪一個位置?”

船頭的那個人舉篙在碎冰中探索:“應該在船艙底上吧!”

我站在船頭看著,真希望他的船篙插入碎冰時,再有一條魚能竄出來!但是,卻並不如我所願。

“來,下水吧!我們將船身抬起一些,撐篙的和搖擼的同時發力,將船弄過埂基去!”

“恐怕不行,船的吃水太深!”有人提出異議。

“應該沒問題。”有人贊成抬船的辦法。

這應該算是否定之否定了吧!我暗暗思索。但是,這水怎麼下?不下水怎麼將船身抬起來?我心中有些發怵。這可畢竟是零下了十來度的滿河冰水啊!我能吃得消嗎?但是都說要下水,我能不下嗎?我只得跟他們一樣將內外長褲都脫了,只剩下一條短褲衩跳入水中。

第53 莫夢 激情時代(三)中

剛入水時一陣刺痛,似乎有千千萬萬根針同時扎進了我的雙腿。很快雙腿便麻木了。光腳踩在水中的埂基上,感覺雙腳陷入了一片泥濘。大家喊起了號子,鼓足勁抬起船舷,將船朝前拔!船尾搖船的那兩位使勁扳槳,站在船舷上的那一位使勁撐篙,船果然很快便被拔過了埂基。拔過了埂基的船明顯地一沉,手掌中傳來的力,讓我感覺我們已經成功!

我看見前艙中的那桌魚已被凍得筆直。但我們卻並沒有被凍僵。我們趕緊爬上船舷,掬著水抹盡雙腿雙腳粘著的淤泥。雙腿已經通紅,風吹在裸露的雙腿上,又一陣刺痛。我們起身套上長褲,穿上鞋襪,好半天才緩過勁來!船仍在小河中“欸乃”前行。到了目的地的河埠時,天居然紛紛揚揚的下起了雪。但我的身上已感覺不到絲毫的寒意。雙腿經過了冰水的刺激,此時已是暖融融的了。

此時,我才隱隱約約的感覺到為什麼會派我和那位據說“拳頭很硬”的上海知青同來了!原來,農場多知青。如果,沒有知青同來,這些農村青年必會被人欺侮。上海知青曾夥同過一幫插隊落戶的知青來農場打過架,已在這裡留下了善於打架的名聲;而我又是一副典型的白面書生形象。這是在向農場的知青昭示呢,可不要動這條船的主意!而我與上海知青同來,明擺著我不會主動與他聯手去挑釁,這就沒有了引發爭鬥的緣由。

船到埠後,我們即與岸上的人接洽,農場裡的幾位男知青也只裹著大衣,走出屋子朝我們翻了幾下白眼,便縮回了屋子裡去。我們被告知,將磚直接卸在河埠上的桑地一側。他們已忙著挑磚,我卻忙著剖魚,打算埋鍋做飯了!船的後倉放著鍋碗瓢盆。這是外出送磚必備的廚具。

第53 莫夢 激情時代(三)中

我在桑地邊的坎下架起了幾塊磚,從桑地裡堆著的那個稻草堆取來了稻草,淘米坐鍋,點燃了柴禾。炊煙已起,瞬間營造了一份野炊的氛圍。北風裹脅著飛雪漫天飛舞,我卻沒有一絲冷的感覺。可惜做魚沒有姜蔥料,總歸讓人感到遺憾。但當被斬成一截截的魚塊飄來香味時。我居然沒有聞到腥味!鍋中的魚湯很快已成濃濃的白色。我放入了一些帶來的小青菜。

原本中飯佐菜只是炒青菜的,現在有了魚香作伴,這餐飯自然讓人食指大動了!尤其是在忙活了半天,早已飢腸轆轆的人的眼中,誰還會去探究,有沒有聞到蔥姜香呢?誰還會去在意這魚腥不腥呢?也許,正是這一份的腥已撩動了人的食慾呢!

在漫天飛雪的情形下,圍著鍋在野地裡吃飯。任雪花飄落在我們的頭髮上,衣服上;看雪花飄落在我們的鍋碗中瞬間失去了蹤影;看雪花在嫋嫋升騰的魚鍋蒸汽中被霧化。實在是一份詩一樣的愜意。當鍋中的米飯已經見底時,魚刺魚骨也已圍繞著鍋被吐了一地。魚鍋中的湯也已被喝得精光。這真是我下鄉插隊幾年來難得的美餐了!

終於又到了徵兵體檢的時候了。這一年的體檢是我能否去當兵的最後一次體檢了!過了這一年,我的年齡已過了能當兵的年齡。姐知道我一直想去當兵,自然十分上心。每年的徵兵,姐都會被抽調去小鎮的徵兵站幫忙。這一年,自然也沒有例外。為了能讓我去當兵,姐特意向接兵的連長提議,抽我去徵兵站幫助整理資料,幫助抄抄寫寫。

第53 莫夢 激情時代(三)中

我的一手還算工整的字體,讓接兵的連長特別中意。連長是鄰省人,高高大大的個子,很爽快的表態說,只要我體檢合格,今年一定帶我去當兵!甚至還說,他的連正缺少一名文書,新兵連結束之後,就去他所在的連隊當文書。體檢很順利,我的身體一直很好!

儘管插隊落戶在農村,我平時還挺注意鍛鍊的。房間裡的吊環我經常在練,那一副啞鈴我也時不時的常常去擺弄幾下。所以,外表看似文弱,全身的肌肉還是比較勻稱的!一切都似乎已經順理成章,我就等著穿新軍裝了!父母和姐為我能離開農村而高興。而我則為能實現志向而感到興奮。

但是,最終通知新兵集合的卻沒有我。拜兄弟倒是被通知入伍了。我雖然很失落,卻為他感到高興。我沒有回家,我知道姐肯定早已得知了我沒有當成兵的消息。我此時回去,在姐看來,必定有責怪她的意思。在爭取能讓我當成兵這件事上,姐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我能爭取到接兵的連長表態,一定帶我走,還能怎麼樣呢?

連長沒有兌現他的承諾,又豈是姐所能左右的了的!我要怪,也只能怪自己的時運不濟。看來此生我是註定與軍營無緣了!我雖然失望,也不應該回家再去帶給父母和姐壓力。等到新兵走了,我再回家吧!

結拜兄弟要當兵走了,我總得去小城送他。我與另一位結拜兄弟結伴去了小城。我們三兄弟特意去照相館拍了一張合影,合影上留了“三兄弟”三個字。記載著我們在廣闊天地結識、又在桃花盛開的地方結義的這一段讓人無法忘懷的經歷。

第53 莫夢 激情時代(三)中

結拜兄弟的母親十分隆重的接待了我們,讓我感受到了北方人待人的那一份真誠。我在他家學會了包餃子。我知道了,北方人待客最隆重的禮節便是包餃子。這顯然與南方人有著明顯不同。

我出生在江南,生長在江南。在我的印象中,南方人吃麵食,只是為了換一換口味,與待客之道似乎並沒有必然的聯繫。而且,南方人也較少吃餃子,南方人更擅長的是包餛飩,或者是做燒麥。雖然同樣是麵粉皮裹著餡兒,但感覺卻是迥異,餛飩和燒麥的麵粉皮是機制的,薄薄的一張,薄得勻稱。而餃子的麵粉皮是人工擀制的。和了麵糰之後,用擀麵杖將一小坨一小坨的麵糰擀成一張張的麵皮,而且得中間顯厚一些,四周略薄一些,為的是怕露了餡兒。

攪拌餃子餡兒顯然比攪拌餛飩餡或者燒麥餡兒多了一份講究。餛飩或燒麥餡兒才不在乎是順時針攪拌或逆時針攪拌呢;哪怕是一會兒順時針,一會兒逆時針,甚至是橫來豎去的攪拌都無所謂。只要將餡料攪拌均勻就可以了。讓鹽粒分佈均勻,讓料酒和蔥花分佈均勻。餃子餡卻不能如此胡攪蠻纏的攪拌,只能一順兒攪拌。要麼順時針;要麼逆時針。

據說,一會兒順著,一會兒逆著攪拌的話,所包的餃子在下鍋後必散,必會露了餡兒。端上露了餡兒的餃子是讓主人最難堪的事!會讓主人在客人面前丟盡顏面。這顯然是主人要刻意避免的。我不知道產生這樣的禮節的緣由是什麼?是否與北方人將包餃子作為最隆重的待客之道有關聯?還是與北方人什麼作料都可以入餃子餡的習慣有關聯?

南方人的餛飩或燒賣餡兒基本上都是肉餡的,貨真價實,羼入一些蔥花,只是為了味道的完美。而且燒麥的形狀,餡兒原本就是裸露在外呢!哪裡容得了有一丁點的摻假?甚至連肉臊是肥多瘦少還是瘦多肥少都一目瞭然!南方人的食不厭精由此可見一斑!但是北方人的餃子就不同了!它絕不露陷,是否意味著主人在刻意隱瞞著家境的窘迫呢?面子是要爭的,至於是不是貨真價實的肉餡兒,全憑著主人的經濟能力了。好在北方人吃飯的碗夠大,滿滿的一大碗,能說已不是十足的盛情了嗎?

……

(未完待續)

PS:選自胡楊木著作紀實文學《百年夢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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