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 期 導 讀
當病不病，當愈難愈，是心神不在場。
及時生病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並不是所有人都有這個能力。
通常說的生病，得有症狀。譬如乙肝病毒攜帶者，肝功能保持正常，自覺也沒有不舒服的地方，此時，西醫不建議用藥，中醫四診沒辨出肝病，也不從肝論治。一般管這個時期叫病毒潛伏期，中醫也有類似的概念，叫伏邪。
病毒潛伏期也好，伏邪也罷，體內的邪沒有被清掉，遇到合適的時機，就會爆發出來。
這樣的病發，是邪氣潛伏多時，在體內有根據地，或逢外邪侵入，內外合攻，正氣招架不住，節節敗退，表現出來就是病勢急，病位很快就深及臟腑。這樣子生病，一不小心就是重病，最好提前想辦法避免。
怎樣避免？
這個問題很大，我們一點點說明白。
先得說清楚邪氣為什麼能在體內潛伏，乃至於發展出根據地。
《內經》中曾以國家和官職比喻人體內主要臟腑的功能，心就像一個國家的君主，人要健康，首先是自己體內的君主，得是明君。《素問·生氣通天論》說：
蒼天之氣清淨，則志意治，順之則陽氣固，雖有賊邪，弗之能害，此因時之序。故聖人傳精神，服天氣，而通神明。失之則內閉九竅，外壅肌肉，衛氣散解，此謂自傷，氣之削也。
這段話說的兩個方法，先是清心寡慾，專精神，等於《上古天真論》說的「獨立守神」和「精神內守」，然後才是順應天地的節奏，借四氣調神。
這裡的「因時之序」，即假借天地運化的力量，譬如冬天到了，借天地閉藏的力量，早臥晚起，把身體的腎養好。
這兩個方法不能倒過來，一定是「精神內守」重於「因時之序」。我就見過不少人，學點中醫知識，就有早睡強迫症。遇到工作需要，或者孩子哭鬧，沒法早睡，就埋怨自己又不早睡，影響第二天的精神。
更多的時候，偶爾熬夜，遠沒有自怨自艾傷身體。儘量別熬夜，真不得不熬夜，記得別抱怨自己，應該是忙完就睡，抽空灸，及時就把狀態調回來。
現在很多人都覺得自己很忙。有的是真的忙，為了大項目，沒日沒夜忙，忙得忘了自己丟了魂，過後大病一場，病過後才回過神來。
也有沒事忙的，沒要緊事，但他老感覺自己特別忙：忙著刷微博，忙著追熱點，忙著朋友圈點贊，忙著把自己寄託在他人身上，寄託在外面，寄託在未來——關注點都在外頭，神怎麼內守？
「忙」字拆開：忄亡，心亡就沒神，「得神者昌，失神者亡」，忙過頭，神都不在身體裡，很容易招惹外邪侵入。每次看到“忙”字時，總覺得它在勸我，收心回來，別把神丟了。
《靈樞·百病始生》說：
風雨寒熱不得虛，邪不能獨傷人。卒然逢疾風暴雨而不病者，蓋無虛，故邪不能獨傷人。此必因虛邪之風，與其身形，兩虛相得，乃客其形。
這段話讀過太多遍啦，以前我總以為，「風雨寒熱不得虛」，這個虛是表虛，所以容易被外邪侵入。最近才體會到，神不在，才是最可怕的虛。
如果神在神足，偶感風寒，很快就能調動正氣，將外邪趕出去，雖然發熱一場，或者感冒一場，等於身體在心君的指揮下，演練了一次驅邪外出，加以調養，身體狀態更佳，有人管這叫「小病養生」，我覺得蠻有道理的。
神不在，君主不明，才會有外邪「客其形」。《百病始生》指出，外在的虛邪傷人後，逐步深入，從皮膚開始，逐漸抵達腸胃之外，募原之間，其中最關鍵的字眼，我覺得應該是：
留而不去
外邪怎麼會在體內留而不去呢？
我覺得最重要的一點是身體的檢查系統不工作，《素問·刺法論》說：
脾為諫議之官，知周出焉。
脾就是我們體內的檢查系統，是給心君上本子，反映體內的情況，或是提出自己的擔憂。脾不健運，心神之明也大打折扣——連主諫議的御史言官都閉嘴不說話了，心君從何知道身體內的隱患？
現代人胡吃海喝，脾的運化功能深受挑戰，時間一長，自個兒也知道脾虛，但是絲毫不在乎。我跟朋友開玩笑說，在廣東，假裝中醫師太容易了，只要裝模作樣地號脈看舌頭，隨後一本正經地說：「你這是脾虛」或者「你這是溼氣重」，病人都點頭稱是。彷彿大家都以為自己脾虛，更可怕的是，都認為脾虛不是什麼大病。
脾虛，沒能及時發現體內正在潛伏的外邪，是很嚴重的。聯想到很多看著非常健康的朋友，卻突然查出惡疾，不由得讓我們重新審視脾虛，這個看著平常的斷語。
寫到此處，差不多把外邪在體內發展出根據地的主要原因交代清楚了：神不在、神弱，是最可怕的，給外邪侵入身體提供可能；脾不健運、脾氣虛，給外邪潛伏、壯大提供可能。
明白上面的道理，我們避免外協侵入、清除外邪在體內的根據地的方法也隨之而出。
第一個好辦法是自嗨。
自嗨的辦法有很多，譬如站樁。外行看著站樁的人，傻傻地站，跟木頭似的，是沒法體會站樁時的爽的。站樁，體會到放鬆的快樂，腹式呼吸的輕鬆，各種各樣的氣感，甚至出現氣衝病灶的痛感，是調身、調氣，進而調神的過程。
當出現氣衝病灶時，與艾灸時出現氣至病所一樣，最好是要繼續堅持，別停下來。站樁，細節裡有魔鬼，建議跟老師當面學習。
有的朋友嚐到站樁的好處，遇到人都說一定要站樁，甚至一定要站某一派、某個人的樁。我倒覺得大可不必如此執著，靜心專精神的方法有很多，站樁之外，至少還有打坐。
至於書法、繪畫、茶道等，也不乏高手能夠由這些技藝，練到心靜體松的境界。說不定，別人在泡茶時，比看著在站樁的朋友，要更專注更放鬆，對養生的效果當然也更好；後者不過是換個方式緊張罷了。
第二個好辦法是艾灸。
艾灸最關鍵的地方是調神，經常灸的朋友，神很足，表現出來是身體非常敏感，吃點不乾淨的東西，立馬拉肚子。還有朋友常灸後，居然有能力發燒，她高興壞了，在群裡發了一個大紅包，慶賀！神足，抵禦外邪侵入和及時驅邪的能力，都很強。
而艾熱進入體內後，不斷地尋找隱患，找到的時候，隱患處就有感覺，或是熱感，或是痛感等，都是身體發現外邪在體內的根據地，趁著根據地還小，剿滅之，斷絕後患。在吸入艾熱後，神足，御史言官想懶政都不行，外邪也就無處容身了。
第三個好辦法，說了你可能還不太相信，就是多幫人灸。
我有個師兄，自己說當灸師這幾個月，比他之前總給自己灸，身體的改善要更大，身體也更好。當灸師這幾個月，他一天灸的時間，少則四五個小時，多的時候，十幾個小時，這麼長的時間保持專注，身體自然而然地放鬆下來。我覺得這也是「專精神」的一個辦法，身體不變好才怪！
但也有朋友初學艾灸，幫人灸兩個小時，就累倒，隨後老喜歡琢磨是不是被對方過了病氣。我被問到這個問題時，喜歡反問對方：你就不幫他灸，光是自己定在那裡幾個小時，你會不會也累倒？很多初學者，幫人灸後累倒，會不會更可能是從來沒定著不動那麼長時間導致的，而不是所謂的「過病氣」導致的呢？
寫到這裡，意思基本清楚了：
及時生病，或是驅除新來的外邪，或是剿滅伏邪根據地，都反映了身體有能力去發現外邪、驅除外邪。這個能力不是每個人這一刻都有的，但幾乎是每一個堅持艾灸的人都能有的。
堅持艾灸，身體會帶給驚喜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