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夫卡:我作品中人物的“悲慘”都是我不能忘卻的童年

對每個生命個體而言,童年經驗並非完成的、一層不變的客觀存在,像一條河流,在時間和環境的改變中流動著。童年經驗更是一種主觀化的心理體驗,夾雜著生命主題的個性化色彩。所以每個人都可以隨時修改自己的童年,擴大或掩蓋某些事實性的經驗,變異出薪新的內容,發現新的含義。對於卡夫卡而言,他在這方面做得遊刃有餘,走進時光隧道里,拜訪了無數次小卡夫卡,以及他受到的無能為力的創傷。卡夫卡以他的天賦,重新塑造童年某些創傷性記憶,讓其非原貌出現,在變形中創造新的價值。

卡夫卡:我作品中人物的“悲慘”都是我不能忘卻的童年

毫無爭議的,卡夫卡的個體經驗和思想意識以某種方式投射在他的文學作品裡。顯而易見的便是他小說中的主人公的名字是以他自己的名字重新排列組合而成。有的第一個字母相同,如卡爾;有的是他名字的縮寫,如有的組成名字的字母數量相同和排列結構相似。就連卡夫卡也曾說過,他的小說都以自己的生活為題材,人物也以他以及周圍人有密切的聯繫。卡夫卡用逼真的現實提煉和怪誕的變形使他的童年創傷,經過獨特的藝術方式滲透進小說裡。

被拽到陽臺上的小卡夫卡

一天夜裡我哭著鬧著,吵著要水喝。其實,我並不是真的口渴,而是為了賭氣,也是為了消遣。你看自己對我的威脅不起作用,我仍然不停地哭鬧時,你就一把將我從被窩裡拉出來,拽到陽臺上,讓我一個人穿著單衣面對著關上的房門站了一段時間。我不想說,你那樣做事不對的,也許,當時採取其他的辦法真的不能保持夜間的安靜,我只是想通過這件事情,刻畫一下你的教育方法以及這個方法對我起的作用。也許從那個時起,我就變得聽話了,好管教了,可是這件事情在我的心靈裡留下了一個創傷。我覺得,要水喝是一件沒有什麼意思的事情,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但一個人為什麼因此被拉到陽臺上去,受到巨大的驚嚇呢?我無法根據自己的天性,看出這兩者之間究竟有什麼必然的聯繫。過了好幾年,我還一直在想那件事情,我總覺得,我的父親,最高的權威,簡直是毫無道理地走過來,半夜三更把我從床上拽到陽臺上去,我在他眼裡一錢不值。每想到這兒,我的內心就受到極大的折磨,痛苦不堪。

這是卡夫卡數年之後回憶的情節。卡夫卡一直特別敏感,對各種事物都有清晰的記憶。一般情況下,一個人對他所經歷過的事情歷歷在目,而不是記憶碎片,那麼這件事情對當事人來說只有兩種情況,一種是狂喜之事,一種是創傷之事。這兩種極端的情景都會加重對大腦的刺激,從而留下深刻的烙印。對當事人也會產生兩種截然不同的影響,前者是正面的、積極的正能量,後者便是消極的、揮之不去的陰影。

時間是最好的良藥,卻對卡夫卡細膩的神經沒有效果。時間並未稀釋卡夫卡受創的靈魂,以至於多年以後還要連續不斷地重現、追問、阻嚼。如此反覆,在情境性裡也沒有找到合理的能打動他的答案,也沒消解靈魂的傷口,反而在一次又一次撕裂中鮮血淋德,症痕越發加深,症面越加恐怖。

卡夫卡:我作品中人物的“悲慘”都是我不能忘卻的童年

在心理學上來說,任何人對待童年創傷事件都有自己的處理方式。卡夫卡用他特有的方式來對待這種創傷。既具有永恆的意義,又永恆地支離破碎,暴露在每一個讀者的面前。

從卡夫卡的敘述當中,可以看到時間是夜裡,地點是床上,事件是喝水。這對於一個孩子來說是屢見不鮮的:夜裡,一個調皮的孩子躺在床上鬧著要喝水。相信大多數孩子都做過這樣的事情,他不是想喝水,而是通過提出這種任性的要求要行使作為孩子的任性的權利。大多數父母都會讓孩子心滿意足,成全他要受到關注的小把戲或者乾脆不予理會,任他胡鬧一通。但是卡夫卡所遇到的是被父親威脅。威脅是成年人解決問題的方式之一,用一種利益或者恐怖性情緒要迫使對方對自己的屈服。力量懸殊不大的兩個個體之間的較量。但小卡夫卡與他父親無論在年齡、力量等各方面都有云泥之別,要麼弱的那一方悄無聲息,要麼弱的那一方根本沒意識到這種威脅。小卡夫卡便是這第二種情況。他父親威脅他,是希望他停止不當行為,給他以警示,在小卡夫卡的無視當中,他徹底失去耐心,作為軍人出身,犯了錯就要受懲罰。這是他父親的長期訓練出來的思維方式。

卡夫卡的父親當過軍人,用這種方式解決問題也在情理當中。但是對於卡夫卡來說,他不是軍人,他是他的父親。他撒嬌、無理取鬧只是想要引起他的注意或者自己的某種小權力得到實現。年幼的他,還沒感到這件事的後果。

小卡夫卡穿著單衣面站了一段時間。憑此便能想像當時的場景,一個身穿單薄外衣的男孩,站在陽臺上,面前是一道緊閉的門。他受到這種待遇只是因為他想喝水。喝水是一件任性的小事,卻引來這樣災難性後果。卡夫卡的父親並未想過一個孩子的尊嚴,他粗魯地探踏在腳下,不管其中的公平和正義。對他的兒子來說,他是法官,能做出任何不容置否的審判。卡夫卡的母親,繼續保持沉默,她消失不見,對於小卡夫卡來這種消失意味著他此時此刻罪有應得,沒有人為他辯護,保護他。

站在陽臺上的卡夫卡,認清了現實,他只是他父親的法庭裡微不足道的一件物件。他沒有任何權力發出自己的需求,否則便會受到懲罰。

時隔多年,卡夫卡仍站在陽臺上,思索著,承擔著,瑟瑟發抖著。通過閱讀卡夫卡的傳記、日記和作品,挖掘卡夫卡的內心,我認為卡夫卡在成年之後,為陽臺上的小卡夫卡設置了三種可能性,來尋求自己受到這種懲罰的原因以及離開這個陽臺的去處。第一種是在《失蹤者》裡,化身為主人公卡爾。第二種是在《訴訟》中化身主人公約瑟夫。第三種是在《地洞》中,化身為一隻小動物。前面兩種主要是在探求自己被驅趕到陽臺的原因,後一種是他尋求到庇護所。那是卡夫卡為陽臺上的小卡夫卡選擇的歸宿。

悲慘童年在作品中的體現

卡夫卡在—年寫成長篇小說《失蹤者》,此小說描寫的是歲的德國少年卡爾羅斯曼,因受家中女僕的引誘,致使女僕懷孕,被父母趕出家門,放逐到美國的種種遭遇。卡夫卡在小說開篇寫道:“十六歲的卡爾羅斯曼受家裡的一個女僕的引誘,而且這個女僕還為他生了一個孩子,因此他被他可憐的父母送往美國。”卡夫卡就這樣簡單的三句話便把卡爾從家裡驅趕出去,趕到遙遠的美國

十六歲是一個未成年的年紀,“受引誘”意味著是他受到某人的誘惑,被動做出某些行為,表現出了他的無辜,而且這個對象是女僕,而不是某家的女兒。這其中頗有深意:女僕往往跟主人家的兒女交往頗多,她有機會引誘卡爾也是在情理之中。但作者還有一層用意,女僕的地位低下,竟能與主人家的兒子卡爾發生性關係,並膽敢去引誘他,那麼卡爾在這家庭地位不高。卡夫卡用女僕的形象把卡爾拉到了社會底層。隱藏的含義便是卡爾在外交際並不多,沒有與同等家庭的異性交往,一個安靜、不外出的卡爾無聲刻畫出來了。

卡夫卡:我作品中人物的“悲慘”都是我不能忘卻的童年

卡爾受不了誘惑並不是多大的罪行,在當時乃至現在的社會里,女僕跟主人有這種非正常的關係並不新鮮。卡爾的罪行在於讓女僕生了孩子。正是這個孩子讓卡爾背井離鄉,而且深負重罪,讓他沒有回頭路,不得不走向未知、陌生的旅程。這為卡爾在美國的新生活設下重重阻礙,卡夫卡要卡爾生活在犯罪之後,那麼卡爾的新生活還能美好到哪裡去?

卡夫卡似乎在說這是卡爾的咎由自取,他此後遭遇的種種不幸都是罪有應得。但潛臺詞卻不難找出:卡爾受到這種對待的無理性以及卡爾的無力,他連為自己辯解反抗都未做出,一個嬰兒就讓他無可辯解,定下他的罪行。這個法官卻是他的父母。我們不能揣測這或許是父母的一場陰謀,指使女僕去勾引他,或者是父親的犯下的罪,讓卡爾頂替成為這個嬰兒的父親。但到底存不存在這種可能性,這也有待考究。

這裡的卡爾讓人不由得想到被拽到陽臺的小卡夫卡。由於這是卡夫卡創作的第一個長篇,卡爾的形象更與他自身的遭遇密切相關。他在日記裡這樣寫到:“許多年來,我只在兩三個月前哭過,我在扶手椅中哭得全身抖動。先後兩次,間隔很短,我怕我這樣無法控制地抽泣會驚醒隔壁房間裡的父母。那是在夜裡,原因是我這小說中的一段。“我的這部長篇小說進展雖慢,但畢竟往前走,只不過它的面貌和我的面貌相似得可怕。

”毫無疑問,卡爾跟卡夫卡的某種內在的聯繫,在溫暖的被窩裡被突如其來地拽出去,跟卡爾被驅趕到美國不謀而合。陽臺與美國一樣都是陌生的,令人恐懼的。而被窩和家鄉卻是讓他熟悉的,令他感到安全。但只因喝水和被引誘被迫離開原本屬於自己的地方。

成年後的卡夫卡在思索為何他要離開,卡爾替他走上了尋求答案的征程。

於是卡夫卡給卡爾一個罪行,陽臺上的小卡夫卡有什麼罪?他想不出來這種受到懲罰的原由,便給了他一個罪行,讓他變成卡爾。變成卡爾是一種假設,卡爾所犯的罪也是小卡夫卡的假設,假設小卡夫卡讓女僕生了孩子,那麼他理所應當被驅趕出去,就如他被驅趕到陽臺一樣。但是小卡夫卡並不是卡爾,但是他們又某種共同性:他們的無辜。小卡夫卡和卡爾一樣,要進行別樣的生活,卡爾更多的是在生活上種種悲慘的經歷,而小卡夫卡便是走上了精神流放的不歸路。

小卡夫卡一直站在陽臺上,帶著疑惑、痛苦的眼神。成年後的卡夫卡想要幫助這個可憐的小卡夫卡,因為小卡夫卡不能一直無助地站在陽臺上,所以成年後的卡夫卡要他離開,尋找新的可能性,不能無所作為,任他的人生都在陽臺上孤苦度過。他在為小卡夫卡設定出路,也在治癒他的創傷。所以,他筆下的卡爾就到了美國。

當他乘坐的船隻徐徐駛入紐約港時,他一眼就看到了那座時時受到矚目的自由女神雕像,他矗立在突然強烈的陽光下。女神持劍的手臂像是粹然伸向天空,她的身軀周圍吹拂著陣陣清風。”卡爾第一眼便看到了自由女神雕像,“自由”正是卡夫卡夢寐以求的東西,所以卡爾的眼睛首先看到有象徵意義的神像。這說明卡爾或者說小卡夫卡在此之前並未得到自由,而且十分渴望,希望在異國他鄉實現他的自由。“突然強烈的陽光”,這裡的陽光,不由得想到處在黑夜裡的小卡夫卡,他終於走過黑暗來到了陽光下。女神辭然伸向天空的劍以及她周圍的清風,這都是卡爾所認為自由所特有的美好。

卡夫卡:我作品中人物的“悲慘”都是我不能忘卻的童年

在此時,卡爾的感受和所思所想哪裡是一個被驅逐的人?這明明是一個獲得新生的卡爾。卡爾以為他在此能得到自由、陽光、清風,這樣美好的東西。這也是小卡夫卡離開陽臺想要尋覓的寶貴的事物。若是不往《失蹤者》下面讀,就此結束,這一段話講述了一個喜劇。眾所周知,卡夫卡筆下沒有喜劇。卡爾的身份一再跌落和出離,生活逐漸地低賤和艱辛,從一個貴族淪落至奴僕,經歷了被拋棄、被毆打、被誣陷、被背叛、被辭退、被追捕的種種。

卡爾的無辜在被動中表現出來。不滿十六週歲的卡爾第一次出遠門,天真的他,為了拿一把遺留在床上的傘而把自己的行李箱交給陌生人看管,結果丟失對他而言甚為重要的箱子。這裡面有母親給他帶的吃的和衣物,還有重要的照片。這個箱子在某種意義上是一種象徵作用,箱子丟失意味著卡爾跟父母的世界割裂了,他開始自力更生,脫離父母的卡爾猶如被拋棄的小羊蓋,拉開了他任人宰割的序幕。

為了司爐,卡爾跟船長等人據理力爭,偶遇了他的舅舅雅各布。由此展幵了卡爾被女僕引誘的過程。這個過程是被女僕寫信告訴舅舅雅各布。甚至連自己的外貌也都詳細告訴雅各布以至於他能在船上認出卡爾。這忽視了卡爾作為一個人的主體性,他的存在被消解在女僕的描述中,雅各布憑藉這個描述認出了卡爾。這個女僕的寫信行為跟小卡夫卡的廚娘、保姆何其相似。

每次走出家門的時候,女廚師總要嚇喊我說,她要向老師告狀,說我在家很淘氣女廚師一邊向前拽我,一邊對我發誓說,她非要把這一切告訴老師不可;也許,她只是嚇唬嚇喊我,她不會告訴老師的。最終她真的沒有告訴老師,她從來沒有告過我的狀,不過,她一直有可能去告狀,而且這個可能性在不斷地增大,她老對我說:“昨天,我沒在老師那裡告你,今天我非告不可。”很多年以後卡夫卡還對這件事情記憶深刻,也寫下很多相關細節。卡夫卡對此事記得如此詳細,因為女廚師的威脅給他帶來沉重的負擔。這也是卡夫卡認為周圍的人都有可能是告密者和監視者,他的一切都會被這些人傳達給他的父親一他生活中最高的統治者,對他擁有不可動搖的決定權。

無獨有偶,在《城堡》中也有體現這一點。土地測量員深夜來到城堡附近的村莊,雖然離城堡很近,但始終無法進入。與城堡之間展開了某種意義上的戰鬥。兩個助手從天而降,其實是城堡派來監視他的人。這兩個人看似軟弱,但又能捱打捱罵,也能反抗,甚至拐走的愛人弗麗達。他們對他形影不離,像魔鬼一樣跟著他,想方設法趕走他們卻沒有絲毫瓦解他們對城堡的忠誠。周圍的監視者不只他們,還有很多生活在村莊裡的普通居民,以至於的一舉一動都城堡裡最高權威的克拉姆的掌控之下。在《訴訟》裡男主人公約瑟夫被告知有罪之後,也有兩個監視者出現在他的身邊。他們的言語奇奇怪怪,智商也不是很高,只是服從上級命令的走狗。

兩本小說都有兩個特定的監視者,而且他們的形象是那種社會底層的小人物。這與卡夫卡現實生活有些關聯,在某種程度上很明顯有他童年的影子。小卡夫卡與父親的接觸不多,但父親對他的生活了如指掌。

我們知道,卡夫卡出生後,他由保姆照顧。還是嬰兒的小卡夫卡便由保姆轉述他的生活。長大一些後還有家庭教師和廚娘包括母親都會向父親報告他的事情,父親赫爾曼對他的生活一清二楚,雖然經常在外忙碌,卻放了無數雙眼睛在他的生活之中。然後父親聽了這些報告者的話來對他進行一種審判。自己的真實面目始終無法被父親感觸到,在父親那裡,自己的存在只是經由他人述說的一個客體,經過他人大腦的修飾而成的自己,這種與父親接觸的方式在卡夫卡的心理留下了陰影。所以在他的小說裡無所不在的監視者和報告者,這裡面的痛苦只能讓他更加小心翼翼的。他對每個人都建立了一直防禦機制,一種與世界隔離的自我身份認同,所以他感覺自己是孤獨的個體,處在各種恐懼當中。

卡夫卡:我作品中人物的“悲慘”都是我不能忘卻的童年

女僕寫的信把卡爾的新生活毀於一旦,卡爾在父母的安排下過的新生活也隨之散去。他以後將要生活在這個陰影裡,而他被女僕引誘的事實將被埋葬。卡爾沒有為自己辯解,但為司爐打抱不平。他希望司爐極力為自己戰鬥,也準備好為萍水相逢的司爐作戰。卡爾問司爐:“你為什麼什麼話也不說?”“你為什麼忍受這一切?”這兩個問題不僅是卡爾在問司爐,同時也在問自己。更是跨越時間和空間的,在尋問站在陽臺上的小卡夫卡。可以說,卡爾給人印象是一個逆來順受的人,但是對於自己的不公平待遇卻沒有作為。為何對司爐這般維護,說明卡爾心裡是有正義和公平的。對於司爐的審理過程極其簡單,對方似乎也做好了萬全的準備,這場仗已經沒有贏的可能性。這跟卡爾所遇到被女僕引誘的事件有共同特點:那個出生的私生子便是給卡爾定罪的證據。所以卡爾對於自己被送到美國之事無能為力。正義的天平根本不在他這邊,他做任何解釋都沒有用,只能保持沉默,接受懲罰。

雅各布按照自己的意願培養卡爾,對卡爾來說,順從或者討他歡喜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一旦他違背這一點,雅各布停止提供給他的一切。雅各布跟卡夫卡的父親相似:我給你提供衣食住行,你必須服從於我。按照我的原則和意願生活,否則我取消對你的供給。按照雅各布在船上對卡爾所說的:你必須理解你的身份。所謂的身份:一是跟雅各布是同一條線上的螞炸,換句話說是利益共同體,當然在雅各布的意識裡這是抬舉了卡爾,卡爾應該對此感恩戴德。二是卡爾的身份不是為人出頭,而應該保持沉默,因為卡爾是一個犯過罪的人,這樣的人不應該在光天化日之下振振有詞,而是默默無語,夾著尾巴卑微生活。

正是因為雅各布沒有把卡爾當成與自己一樣的主體,他認為自己對他有理所應當的統治權力,當卡爾沒有遵從雅各布的原則,他毫不留情地拋給一封信打發了卡爾,像是趕走一隻流浪狗一般。他用虛偽的同情心和厚顏無恥的原則證明他的權威神聖不可侵犯,結束了高高在上對卡爾施捨的姿態。

卡爾再度踏上了征程,這一次,徹底成為漂泊無依之人。在船上時還有微弱的希望,投靠舅舅雅各布,最起碼還有明確的目標,現在他無處可去,猶如大海上的浮萍,任由東南西北風吹,風吹到哪裡,哪裡就是他的去處。但對一無所有的卡爾來說也是隨處可去。他成為電梯工,工作無味,也甚是簡單:為客人開電梯。但他還是棘競業業,努力做好本職工作。所謂樹欲靜而風不止,流浪漢反覆糾纏他,不讓他安寧,最終害得卡爾被解僱。當然這次解僱看上去事發突然,其實他的上司預謀已久。因為卡爾平日裡並不討好他,見到他也不打招呼,沒有滿足他作為上司的虛榮心,用他的話來說卡爾沒把他放在眼裡。又是一次冒犯權威的驅逐。卡爾的父親作為衣食父母,卡爾做出違揹他之事被驅逐不能理解,舅舅雅各布給他提供物質生活而對他高高在上的統治,卡爾沒有遵守他的原則而被驅逐不能接受,那麼卡爾的上司只是一個管理者,卡爾靠自己的勞動生活,只是冒犯他就被驅逐,這簡直不可理喻。由此可見這些驅逐卡爾的理由的荒誕性,從而凸顯卡爾的無辜。

卡夫卡:我作品中人物的“悲慘”都是我不能忘卻的童年

無辜也是卡夫卡在卡爾身上尋找到童年時代被拽到陽臺上的原由。卡爾三次被驅逐都是無辜,隱含的意義便是小卡夫卡被拽到陽臺也是同樣無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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