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王朝1566》第二十二集:鋒芒震撼司禮監

《大明王朝1566》第二十二集:鋒芒震撼司禮監

海瑞兩眼虛望著窗外,像是在背誦一段史實:“洪武十一年,倭寇侵海南儋州,殺我大明漢黎兩族百姓數千,擄掠婦女丁壯一千餘人!洪武十九年,倭寇又饅海南之儋州、新英、洋浦;二十年又侵瓊州;永樂九年,宣德八年、九年,成化元年,弘治四年,正德十二年,嘉靖三十五年、三十七年,倭寇共侵入我海南各州縣村落一十三次。殺我百姓數萬,擄我百姓至海外諸島充做苦役者數萬!趙中丞,倭寇在我的家多殺戮淫掠遠早於浙閩諸省!我更要說的,是大明正德十二年,倭寇侵我海南之澄邁、臨高,那年我四歲,家父就是死於倭寇之手!”

趙貞吉一怔。

海瑞把目光轉望向他:“殺父之痛,錐心難忘!中丞剛才說我的家人好好地待在淳安,因而不知沿海百姓受倭患之苦,請大人將此言收回。”

趙貞吉像是被釘子釘住一樣定在那裡,兩眼的光也慢慢斂了回去,眼前這個只有七品的下屬在他眼裡是那樣的虛又是那樣的實,是那樣的遠又是那樣的近!他立刻感覺到以往的傳言和自己的判斷對這個人都相距甚遠。此人萬不可以常人論之,亦不可以怪人論之以泰州學派之理推斷,這樣的人更接近周公孔子所推祟之“樸人”!

可當今之世,“樸人”就是“野人”!官場之中闖進這麼一個野人,一切發乎中而形乎外,使多年來所有似是而非積非成是的規則都被破得乾乾淨淨!

趙貞吉那張臉憋得通紅,多年“格物致知”之理這時竟一點都派不上了用場。可海瑞還在等著他將剛才還十分得意強加於他的話收回,這在趙貞吉是萬萬做不到的。

倆人這番對話像是槓精在對壘一般,海瑞說查案,趙貞吉說剿倭,海瑞說追繳贓款,趙貞吉說打仗要緊,海瑞說沈一石家產,趙貞吉說不該你管,海瑞說奉旨辦案,趙貞吉說不知道體諒國家百姓之痛。有種人就是這樣,說話的時候閃電般轉換角度,還總是大義凜然般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上,說話的時候感覺像是被對方牽著鼻子走一樣,大道理講了一堆,實際問題一個沒解決,你還反駁不了他的想法,甚至沒法說這種行為是對的還是錯的。

尷尬了好一陣,道既不行,只好用術。趙貞吉手一揮:“既然海知縣和倭寇還有殺父之仇,知道倭寇為患之甚,本院現在就派給你一件公務。七戰下來,我軍一舉剿滅倭寇之勢已經形成。當務之急就是立刻將下一批軍需送往前方。這批軍需就由你押運,五日內送到胡部堂軍營!”

海瑞:“請問中丞,欽案不審了嗎”

趙貞吉:“楊公公瘋了你應該知道吧。沈一石的家產和織造局究竟有何牽連,除了楊公公你向誰去查證?案子現在必須停下,今早我已經用八百里急遞上奏朝廷,下面該如何辦,只有等朝廷新的旨意下來。現在你該做的就是立刻把軍需押運到胡部堂大營,十天後回來按新的旨意辦案。”

海瑞沉默在那裡。

趙貞吉:“你不願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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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海瑞大聲答道。

二十一集:“再告訴他。”趙貞吉又喊住了他們,“衙門裡的事要敢在外面說一個字,立刻拿辦!”這句話臺詞也是伏筆,不得不佩服作者埋線的功夫堪比紅樓夢!趙貞吉的那句話算是鎮住了衙門裡的所有人,裡面的事情不能說到外面,嘴碎沒有好下場。今天他和海瑞的這一番互相交鋒,讓衙門裡的書辦傳出去,往小了說他趙貞吉連個知縣都管不住,下面的那些知府知縣們一起頂撞,他這個巡撫威嚴何在,以後還怎麼去管下面。往大了說,浙江本來就是嚴黨的地盤,他們知道趙貞吉手段不行,團結起來再把他排擠出浙江,就又是嚴黨的天下了。後面他的老師徐階和嚴嵩還怎麼鬥,他自己的政治生涯又該怎麼辦!政治從來都不是就事論事,牽一髮而動全身的後果往往是不能承受之重!

台州衛軍營

所謂“鐵打的營盤”,最適合用來形容明朝的衛所制。軍事要隘設衛,關津渡口設所,皆建有固定的營房。大衛都設有城牆,儼然城池,如臨海的天津衛、威海衛還有這裡的台州衛。裡面沒有百姓,住的全是軍戶,無論官兵皆可娶妻生予,而且可以子承父籍,世代為軍。因此“流水的兵”一說在明代並不適用。

溫嶺東南一戰,戚家軍摧毀了倭寇在浙江東南最重要的巢穴,胡宗憲抓住戰機正在部署下面幾次戰役,力圖一舉肅清在浙江沿海為患多年的倭寇。

這時正是下次戰役前的寧靜。防守待命以外,軍戶們都在衛城裡照常過著有妻有子的日子,夕陽西下,家家炊煙,到處都能看到光著屁股追跑的孩童,還有不時提水擇菜吆喝責罵自家孩童的婦女。

單身兵丁當然除外,他們還沒有家,便編制在一起吃大鍋飯。齊大柱帶來的那些人留下的都是單身,編成了一隊,這時全蹲在他們營房外的露天坪裡,一個個捧著碗,圍著盛滿菜的大盆,一邊吃飯一邊談著女人。

齊大柱從營房的一扇門內出來了,徑直走到了一圈吃飯的士兵邊上,從地上拿起一隻空碗一雙筷子,便從飯桶裡去舀飯。正在吃飯的弟兄們都望著他。

一個弟兄:“哎大哥,自家的飯不吃趕來分我們的吃。”

齊大柱舀好了飯挨著他們擠蹲了下來:“我也沒娶她,她也沒嫁我,什麼家?”

另一個兄弟:“在一個屋裡住了好幾夜了,她還不是你的女人?”

“閉上你的嘴。”齊大柱怒瞪了那個人一眼,“她睡她的,我都睡在外面。”

又一個兄弟:“大哥瞧不上她?”

“那就讓給我。”另一個人立刻接言道。

齊大柱不再理他們,大口吃飯。就在這時那女人從房門出來丁,徑直走了過來。

許多雙眼睛都賊忒兮兮地望著走來的她。

頭髮梳得乾乾淨淨,衣服洗得千乾淨淨,臉上那條刀痕也淡了些,這女人比被救那天顯得更加漂亮風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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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人走到齊大柱身邊:“飯做好了,回家吃吧。”

“你吃你的吧。我和弟兄們一起吃。”齊大柱也不看她,照舊吃飯。

那女人競一把搶過他的碗,將飯倒進桶裡:“回家去吃。”

所有的筷子都停住了,望了望齊大柱又望向那女人。

齊大柱慢慢站起了,也盯住那女人。那女人的眼睛只望著他下顎以下。

齊大柱:“跟你說了,我不要你報什麼恩。過幾天就送你走,留個清白名聲吧。”

那女人固執地站在那裡:“回家吃飯吧。”

一個士兵:“要不要人家另說,吃頓飯打什麼緊。”

“就是。”另一個士兵,“你不去我們都吃不成了。”說著將碗往地上一擱。

所有的士兵都把碗擱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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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都逼我吧。”齊大柱撂下這句奇怪的話向那間屋子走去。那女人跟著他走去。

士兵們立刻都端起了碗。

一個士兵:“有點怪,這乾柴烈火怎麼就燒不起來?”

另一個士兵:“我看大哥心裡還是喜歡,就是嫌棄人家被倭寇掠過。”

又一個士兵:“又不讀孔夫子,大哥不在意那一套。”

一個士兵:“我看也是。打個賭吧,我賭他們今夜就會上床。”說著從衣襟裡掏出一吊銅錢擺在地上。

立刻有一個士兵響應他,也掏出一吊銅錢擺在他那吊銅錢旁邊:“我也賭他們今夜上床。”

一個士兵掏出一吊銅錢擺在自己面前:“我看今夜上不了床,我跟你們賭。”

是剛發的軍餉,接著好些士兵都掏出了一吊銅錢,有些擺在上床那邊,有些擺在不上床那邊。

台州衛齊大柱軍房

天漸漸黑了,那女人點亮了燈放在桌上,又去關上了門,自己卻搬著一把凳子坐在一邊,看著齊大柱吃飯。

“叫我來吃,你又不吃?”齊大柱端起碗又停在那裡。

女人只靜靜地坐在一邊:“你先吃,你吃完了我再吃。”

齊大柱把碗又擺回桌上:“我跟戚將軍去說,明天一早就叫他安排人送你走吧。”

女人依然平靜地坐著:“你趕不走我。”

齊大柱:“我說你到底是來報什麼恩的還是來折磨我的?叫你走你又不走,我要娶你你又不嫁。”

女人:“我跟著你。哪天你真心想娶我了,我就嫁你。”

齊大柱:“娶就是娶,有什麼真心假心的?”

女人:“我要你真心信我沒有被倭寇糟蹋過。”

齊大柱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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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吃飯吧。”

齊大柱:“說實話我心裡是有些堵。既然你說沒有,我信就是。”

女人:“這不是真信。”

齊大柱:“怎麼真信,我不在乎不就行了。”

女人:“我在乎。我要你每天心裡都是順的。”

齊大柱:“那要怎樣才能讓你信了我是真信?”

女人:“你想辦法去問那條船上的倭寇。倭寇的頭叫做井上三郎,他看上了我,要糟蹋我,我在自己臉上劃了一刀。他接著帶別的倭寇殺掠去了。留下的倭寇都沒敢碰我。”

“不用問。我全信了。”齊大柱說著端起碗狼吞虎嚥起來。

那女人看他這般模樣,眼腈好亮。

一碗飯三口五口就吃完了,那女人起身接碗去給他盛飯。齊大柱把碗往桌上一擺,一把抓住她的手拉了過來:“我現在就跟你成親!”說著一下抱起了她,走到床前把她放下。

那女人眼睛閃著亮望著齊大柱,然後目光一閃,望向門那邊。齊大柱笑了笑,刷地解開了外面的衣服,光著上身的膀子,大步走到門邊,倏地開了門。門邊果然偷偷地站著好些人。

齊大柱光著膀子大聲說道:“賭上床的贏了,賭不上床的輸了。滾吧!”

這裡又為後文齊大柱被抓,妻子鳴冤埋下了伏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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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宗憲中軍大營

所有的人都退出去了,這裡只剩下坐在大案前的胡宗憲和坐在一側的海瑞。

燭火照帳,胡宗憲凝視著海瑞,海瑞也目視著他,一時沉默。

胡宗憲:“你的事譚子理都跟我說了,套一句俗話,真是‘久聞大名,如雷貫耳’呀。今天你來不只是為了押運軍需吧?”

官場上的人都有自己的情報線,哪裡有什麼風吹草動,往往知道的是最快的。第六集:胡宗憲望向譚綸“那你們舉薦海瑞和王用汲去浙江有用嗎?”他們思考的都是行為背後的動機,對朝局的影響,而不僅僅是事情本身。

海瑞站了起來:“部堂明鑑,卑職這次來有三件事請教部堂。”

胡宗憲望著他:“聽說是你來,我把案卷文書都搬走了,找出了一部《全唐詩》擺在這裡等你。翻看了一個時辰,給你找了一首,給我自己也找了一首。海知縣,先聽我念了這兩首詩,再聽你說那三件事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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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瑞平生深惡的就是官場一個虛字,這時見胡宗憲不願與自己直言談事,卻搬出了什麼唐詩,立刻便又聯想到了趙貞吉。可畢竟胡宗憲在當時名聲極大,而且正在前線督戰,何況當時還派譚綸幫過自己,諸種原因使他不得不答道:“請部堂賜教。”

“古人的詩,我賜什麼教。”胡宗憲站了起來,拿起一本唐詩翻開了摺頁處,“給你找的是高適做縣令時寫的一首詩。高適是個愛民的官,我讀來送你。”說著捧起書便唸了起來,“我本漁樵孟諸野,一生自是悠悠者。乍可狂歌草澤中,寧堪作吏風塵下。只言小邑無所為,公門百事皆有期。拜迎官長心欲碎,鞭撻黎庶令人悲!”

唸完了這首詩,胡宗憲深深地望著海瑞。

海瑞從他那悲楚的聲調和滄桑的目光中立刻感覺到了這個人和自己剛才的想像大為不同。尤其他將自己比高適,起意在“厭官”,破題在“愛民”兩字上,同調之感不禁油然而生,立刻對胡宗憲深深一揖:“部堂過獎了。但不知部堂給自己找的是哪首詩?”

胡宗憲放下了手裡這本唐詩,又拿起了大案上另一本唐詩,翻開摺頁:“我喜歡岑參。他有一首詩前四句可以明我心志。”說著捧讀了起來,“萬里奉王事,一身無所求。也知邊塞苦,豈為妻子謀!”

詩歌是最凝練的語言,拿著兩首詩來比作這兩位人物既切題又貼心,我個人比較喜歡貼吧看到的那首:世事浮沉還幾求,從來名利盡皆休。千山踏轉愁難在,把酒弄箏笑長留。白雲蒼狗日悠悠,清風明月嘆白頭。莫問此生緣何往,紅塵只為煉心遊。

海瑞這才似乎明白了胡宗憲先給他念詩的意圖。心中有了感慨,問話便已親近:“卑職可否向部堂請教那三件事了?”

胡宗憲淺淺一笑:“你可以問,但我不一定能夠‘教’。”

海瑞:“聽部堂適才唸詩已明心志。卑職能否理解織造局和巡撫衙門將沈一石的家產賣給貴鄉誼並非部堂本意?”

胡宗憲點了點頭。

海瑞:“那部堂為何不制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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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宗憲:“我無法答你。”

交待給趙貞吉了,趙貞吉也當面答應他會爭,但是演變成今天這個結果,胡宗憲必然能猜到是朝廷壓下來的,他趙貞吉就算是上疏爭辯也沒用。嚴黨和清流的明爭暗鬥自然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自己被牽扯進去,嚴黨離倒臺不遠,但是他卻不能跟海瑞說這些,真說出來指不定這位政治嗅覺非常敏感,又膽大包天的知縣能鬧出多大的動靜,只怕會加快嚴黨的倒臺。而且揣摩聖意也是朝中大忌,交淺不言深,這些話可以跟趙貞吉說,卻沒法跟海瑞講。

這便不能再問了。海瑞接著問第二件:“今年五月九個縣閘口決堤,部堂以貪墨修河工款以致河堤失修的罪名處斬了馬寧遠、常伯熙、張知良,還有李玄,是否另有隱衷?”

胡宗憲:“這件事的案卷都已上交刑部。按《大明律》,這樣的案件如需再查,必須先請示朝廷然後到刑部調閱案卷。”

這是不教之教,海瑞怔了一下,接著說道:“承教。”

連嘉靖都問不出來一點口風,海瑞就更不用指望了。

胡宗憲:“最後一件呢?”

海瑞:“請問部堂,鄭泌昌、何茂才以通倭的罪名將倭酋井上十四郎和淳安的百姓齊大柱等判令立決,部堂大人為何願意親派總督衙門的人前來幫我平反冤獄?”

胡宗憲:“既是冤獄,自當平反。”

海瑞:“既然平反,為何不追查到底?”

胡宗憲“海知縣現在不正在追查嗎'”說到這裡他話鋒一轉:“那幾個被你救出來又被你‘鞭撻的黎庶’現在都立了功,已編入戚將軍的軍營,你不想去看看他們?”

三件事問得如浪打空城,海瑞第一次領略了被別人的氣場籠罩的感受,一時怔在那裡。

“來人。”胡宗憲向帳外喊道。

親兵隊長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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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宗憲:“你帶幾個人送海知縣去見齊大柱那營官兵。”

“是。”親兵隊長應著轉對海瑞,“海知縣請。”

胡宗憲厲害,這是海瑞出道以來第一次受挫,幾句話講得滴水不漏,海瑞畢竟不是嘉靖,還欠了胡宗憲人情,根本沒法再繼續逼問下去,只能適可而止!

台州衛齊大柱軍房

敲門聲像擂鼓一般,伴以大聲的吼叫:“開門!開門!”

房間裡吹了燈,本是黑黑的。可窗紙早被那些士兵捅了好些小眼,外面營房的燈光便從洞眼中爍射了進來,恰又射在床上。齊大柱在床上摟住自己的女人,只扯過一床單被蓋在身上,絲毫不理睬那些敲門砸戶和鬼叫狼嚎。

那女人在底下推起了他的雙臂,輕聲說道:“讓他們進來吧?”

齊大柱依然跨在女人的身上:“你不懂,叫出來他們就不饞了。”

“不行。”那女人撐住了他,“我都是他們的嫂子了,今天這個日子我也得請請他們。讓開。”

“這倒是個理。”齊大柱仍然不肯離開,“可也沒東西,請他們吃什麼?”

女人:“你走開就是。”

齊大柱這才慢慢從她身上跨開,自己穿好了衣褲,又扯起那床單被擋在破窗戶和床的中間。那女人便在單被那邊也穿好了衣服,接著點亮了燈。

門外見到裡面燈亮了,敲門聲更急了,吼叫聲更響了。

那女人又攏了攏頭髮,競從床底下搬出來一罈酒和一笸蘿花生放在小桌子上。

齊大柱望著她:“哪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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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你的軍餉買的。請他們進來吧。”

“好婆娘!”齊大柱誇了一句這才走到門邊。

家有賢妻是齊大柱自己的福分。

門越敲越急了。齊大柱伸出一掌用暗力頂住了門,將門閂倏地一抽,立刻閃開了身子。

幾個士兵頃刻從門外摔進了門內。

“不是想看嗎’看吧。”齊大柱望了望地上那幾個正在爬起的人,“沒見過女人的東西,都進來吧!”說完這句他望向門外,不覺變了臉色。

一群士兵簇擁之中,站著海瑞!

“海大人!”齊大柱撲通跪了下去,才磕了一個頭,又倏地站起,幾步過去拉住自己的女人,“這就是海大人,我的恩公。磕頭!”說著把女人拉下來並排跪了,兩人一齊向海瑞磕了三個頭,又拉著女人站了起來。

海瑞依然站在門邊,望了望齊大柱,又望了一眼那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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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大柱:“恩公放心,我齊大柱不會於給你丟臉的事。這是戚將軍做的媒,明媒正娶!”

海瑞這才露出一點笑容,徐步走了進來。

所有的人都安靜了,一個個悄悄跟著走了進來。

那女人立刻端過來一把凳子,又用衣袖把凳面擦了擦,擺在桌子的上方:“大人請坐。”

海瑞站在凳子邊便伸手在衣袖裡掏了一陣子,顯然沒有東西,又伸到衣襟裡去掏了一陣子,顯然還是沒有東西。一笑黃河清的海瑞這時露出了尷尬的笑容:“我記得身上本有塊碎銀,怎麼沒有了'齊大柱,你關餉了沒有?”

齊大柱:“昨天關的餉。大人要多少錢?”

海瑞:“借我兩吊錢吧。”

“有!有!”齊大柱立刻走到床邊掀開席子,床頭卻只有一吊錢。他也有些尷尬了,望向婆娘,“怎麼只有一吊錢了?”

女人:“你一共發了兩吊錢,買這些東西不要錢?”

海瑞:“一吊就一吊。拿給我吧。”

齊大柱雙手捧著錢奉給海瑞。

其他的士兵紛紛掏出了身上的錢:

“海大人要錢我們還有。”

“拿我的。”

“拿我的。”

許多雙手都捧著各自的一吊錢伸向海瑞。

海瑞:“你們的我就不借了。”說著從齊大柱手裡拿過那吊錢對那女人,“這點錢也算不上賀禮,你扯塊布做件衣吧。齊大柱,我會還給你的。”

齊大柱低下了頭,挺強壯的漢子眼中有了淚花。

那女人慢慢跪了下去,又向海瑞磕下頭去。

海瑞也不好攙她,慌忙說道:“剛磕的頭,不用磕了。”

那女人還是端端正正又磕了三個頭,依然跪在那裡:“大柱是我的恩人,大人是大柱的恩人。大人,我們一輩子都會報答你。謝大人的賀禮。”說著雙掌併攏伸了上去。

海瑞提著那吊錢的繩頭將錢輕輕放在她的掌心。

這一時間,屋子裡分外地安靜,所有的人都不出聲,那些被海瑞救過的人有幾個都流出淚來,又趕忙去擦。

《大明王朝1566》第二十二集:鋒芒震撼司禮監

海瑞望了望齊大柱,又望了望一屋子的士兵,說道:“大喜的日子,我在這裡你們也喝不好酒。好好幹,殺敵衛國吧!”說著徑直向門外走去。

一屋子的人開始都懵在那裡,省過來後全都湧了出去。

電視劇可能是為了壓一下節奏,把海瑞借錢的這一段給省了。

司禮監值房

八百里急遞,趙貞吉奏報楊金水瘋了的奏本在五天後的黃昏直闖崇文門,送到西苑司禮監值房時天將將黑了。

司禮監四大秉筆太監四顆頭聚在一起,八隻眼睛看完擺在大案上那奏本的內容後仍然盯著燈籠前那份奏本,好一片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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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哇!”正中首席秉筆太監終於出聲了,眼腈裡閃著看似氣憤卻暗含著興奮的光,“查案查到織造局,查到宮裡來了。”說到這裡他突然拉長了音,“來——!”這一聲叫得又高又尖,呼出的那一長口氣,差點將大案上燈籠裡的燭光都吹滅了。弄得另三個秉筆太監全是一愣。

燭光暗而復亮,卻見粘著三根羽毛的奏封已被他那口氣吹得飄在空中,首席秉筆太監一把抓住了羽毛奏封,另一隻手緊緊地按住了書案上的奏箋!

兩個伺候當值的太監同時出現在值房門口:“奴才們在。”

首席秉筆太監一邊將奏箋裝進奏封:“備轎!咱們四個得立刻將這份奏疏呈給皇上萬歲爺!”

“慢著。”首席秉筆太監身旁那個秉筆太監接言了,“陳公公,老祖宗還沒看呢。”

“等不得了,我的黃公公。”首席秉筆太監原來姓陳,這時十分決斷地瞟了一眼那個姓黃的秉筆太監,“老祖宗也在官裡,呈上去他老人家和皇上一起看。”

“事關楊金水,不能就這樣送上去。”那黃姓秉筆太監也十分固執,“這樣送上去萬歲爺遷怒到老祖宗就連轉圜的餘地也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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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就揭開了送還是不送各人心中的奧秘,那陳姓首席秉筆太監目光虛停在半空中,好久才又說道:“這點我倒是忘了。可老祖宗要伺候皇上萬歲爺到明兒早上才能出宮,這個本壓在這裡誰敢擔待?”

“想法子,把老祖宗請出來。”黃姓秉筆太監說道。

陳姓首席秉筆太監又望向了他:“萬歲爺正在修煉,身邊可缺不得老祖宗。怎麼請出來?”

“老辦法,報喜吧。”黃姓秉筆太監態度十分堅定。

“不是喜去報喜,事後萬歲爺知道了,你擔罪還是我們擔罪?”陳姓首席秉筆太監斜盯著黃姓秉筆太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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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姓秉筆太監:“我去報。有罪我一個人擔!”

陳姓首席秉筆太監顯然心有不甘,望向另外兩個秉筆太監:“你們說呢”

兩個秉筆太監:“還是先稟報老祖宗吧。”

陳姓首席秉筆太監沒法子了,只得把話留下一半:“那你就去吧。萬歲爺真要降罪,咱家也不會叫你一個人擔。”

“說了,我一個人擔。”黃姓秉筆太監說完這句,大步走了出去。

“備燈籠!備轎!”門外兩個侍候當值的太監的聲音在門外立刻響了起來。

“給個燈籠就是!我走著去!”黃姓秉筆太監的背影已消失在值房門外。

案子查到這裡,果然引起了騷動,在宮裡又是另一番交鋒,楊金水瘋了是怎麼回事?今年的絲綢怎麼辦?織造局誰能接手?還有浙江的案子又該怎麼查?楊金水瘋了是不是到這裡就斷了?嘉靖一番怒火怪到呂芳頭上又該怎麼辦?第十四集:“兩回事。”嘉靖有意放慢了語速,“幾十年了,朕不願意說的就是朝局。今天還是這樣,朕不跟你們議朝局。朕只想說一個話題,父子!”皇帝就是喜歡修道,下面的是都是商議好了解決的方案,給嘉靖拍板就是,現在直接扔過去給嘉靖,雷霆震怒可想而知,陳洪這是急著讓呂芳受一番責難。

玉熙宮大殿外

說是走,其實是跑著來的。兩個在玉熙宮大殿外當值的太監見一盞燈籠飛快地向這邊飄來,急忙奔下了石階,才看清楚是黃姓秉筆太監,連忙跪了下去,低聲道:“孫子們叩見黃公公!”

黃公公也壓低了聲音:“主子萬歲爺歇了嗎’老祖宗能不能出來?”

玉熙宮一個當值太監:“回黃公公,主子萬歲爺今兒打的是神遊八極坐,老祖宗得一直在身邊護著,一時片刻且出不來呢。”

這個時候偏在神遊八極,黃公公一怔,接著在石階前急得徘徊起來,走了好幾個來回還是站住了:“不行!這是大事,必須將老祖宗請出來。報喜吧!”

兩個玉熙宮當值太監立刻臉都白了,叩下頭去:“二祖宗饒命,這個時候奴才們萬萬不敢驚了聖駕!”

黃公公無聲地跺了下腳:“我自己來!_說著疾步走到了直對精舍的南窗的石階下,隔著石階對著高高的窗欞,雙手圈在嘴前,發出了一聲儼然的喜鵲聲!

好靜!靜得每個人都能聽到自己的心跳!

沒有反應,黃公公頭上冒著汗,一鐵心,雙手囤在嘴前竟連續發出了三聲鵲叫聲!

“叫你呢。去吧。”萬歲爺的聲音像一根遊絲從精舍內飄了出來。

黃公公還有兩個當值的太監都停住了呼吸。

“該死。”精舍內傳來了呂芳的惶恐聲,“再大的喜事,怎麼能這個時候來擾了主子的仙修!”

嘉靖的聲音竟十分平和:“該是胡宗憲戚繼光他們在前方又打了勝仗,你去吧。”

又過了好一會兒,呂芳的身影從大殿門口出現了。黃公公一臉大汗疾步迎了上去。

呂芳依然不緊不惺地下了石階,望著他這副樣子知道不是喜事,便盯著他。

黃公公低聲稟道:“乾爹,浙江八百里急遞,楊金水瘋了!”

從來不動如山的呂芳這時競也微微顫了一下。

司禮監值房

那封急遞被一方和聞羊脂玉鎮紙壓在大案上,沒有風,三根羽毛竟也一動不動。

四個秉筆太監都望著坐在案前的呂芳,每張臉都像案上那封奏疏,一動不動。

“那個送急遞的驛差現在哪裡?”呂芳開口了。

陳姓首席秉筆太監急忙接言:“回乾爹,兒子已把他扣在禁門值房裡。”

呂芳:“扣住他,不能讓他見任何人。”

牽扯到朝廷的體面,給皇帝彙報之前,不能讓嘴碎的人瞎說。

陳姓首席秉筆太監:“曉得。”

呂芳:“錦兒。”

“兒子在。”黃姓秉筆太監原來姓黃名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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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芳:“這坎得我去過了,得要半夜才回,主子那裡不能沒有人伺候,你去吧,主子習慣你。”

皇帝身邊不能缺人,還得派人去伺候!

黃錦:“兒子這就立刻去沐浴更衣。”

呂芳:“主子要是問起,就說這封奏疏你們都沒看,告訴主子,就說我去鎮撫司詔獄了,去見那個高翰文。詳情待我回來一一向主子陳奏。”

這不是欺君,按照正常的行為慣例,就是這麼處理的。

黃錦愣了一下。另三個秉筆太監都對望了一眼。

呂芳:“這件事要回話,就得明白回話。楊金水為什麼會瘋?江南織造局的事,楊金水和沈一石的事,或許那個高翰文知道一些內情,還有那個曾經跟了楊金水四年的女子知道一些內情。一切等我回來,向主子明白回話。”

“兒子明白了。”黃錦答著疾步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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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芳跟著站了起來:“楊金水是我派到江南去的,有罪我會擔,你們都把心放到肚子裡,今晚都待在值房,這個消息一點也不能透露出去。”

自己主動把事情扛起來,趙貞吉相比之下可是差遠了。

三個秉筆太監:“兒子們明白。”

呂芳大步走了出去。

北鎮撫司詔獄

明朝的北京,除了紫禁城,“文官下轎武官下馬”處不知凡幾,平常百姓都要繞道而行。至若北鎮撫司衙門這座詔獄,那便是連文官武官都繞著走,不願意見到這道長有裡許高有兩丈的青磚深牆,更不願見到那兩道黑黝黝的生漆大門。年代久了,便傳出許多關於這條幽深的巷子和巷於高牆裡的話頭,都說天一黑,這條路上就有許多冤鬼遊蕩,黑角落處還時常聽到哭聲。因此這條路面一年到頭都十分清靜,尤其到了黃昏後,不但沒有人走,鳥都不從這裡飛過。

兩盞燈籠在前面照著,四個提刑司太監,一頂小轎,抬著呂芳從西苑方向進這條巷於已是戌時末,疾步無聲,很快抬到了黑漆大門前。

提燈籠的太監抓住大門左邊那環獸面吞口敲擊了三下。

裡面立刻傳來了問聲:“是老祖宗駕到了嗎?”顯然事先已有快報通告了這裡。

門外提燈籠那太監:“知道還問?開門吧。”

沉沉的大門從裡面向兩邊打開了,早有一片燈籠光在裡面候著,院子裡跪著好些頂戴。

提刑司提燈籠的太監又發話了:“老祖宗說,派兩個人引路就行,沒事的都歌著去。”

“是。”一地的答聲,中間閃開了一條路。兩盞燈籠一頂小轎飛快地飄抬了進去。

大門帶著嘎嘎的聲音又沉重地美上了。

外邊的人不知,以為鎮撫司詔獄裡只有鐵檻鋃鐺關押待決官員的牢房,其實裡邊還辟有多處軟禁罪名未定待審官員的小院。

畫外音輕輕響起:“按理,參加過殿試的進士都見過皇上,自然也就都見過須臾不離皇上左右的司禮監掌印太監。只因嘉靖帝二十年不上朝,三年一屆的殿試也不去主持,因此大明朝嘉靖二十一年後的科甲官員都無緣一睹天顏,自然也就不認識呂芳。”

呂芳輕揮了下手,提刑司太監連忙退了出去,輕輕將錄審房的門帶上了。

高翰文這才敏感到今日有些不同,目光不禁向那張桌面望去,桌子上並無紙筆墨硯,難道今日審汛不用記錄?帶著疑問的眼光忍不住又望向了呂芳。

呂芳:“我不是來審你的,不用記錄。坐吧。”

高翰文默默地在他的對面坐下了。鎮撫司的規矩,問官不說,罪官是不能間對方身份的,高翰文只能仍望著呂芳,在心裡猜著此人是誰。

呂芳一眼便從他眼裡看到了心裡,平和地說道:“我叫呂芳,現在司禮監任掌印之職。”

《大明王朝1566》第二十二集:鋒芒震撼司禮監

儘管早已心如死水,高翰文這波瀾一驚還是非同小可,立刻站起了,跪了下去:“罪員高翰文拜見呂公公。”

呂芳坦然受了這一拜,待他拜完後,煦煦地說道:“請起,坐吧。”

高翰文再站起後就沒有進來時那般平靜了,坐下後臉上立刻湧出了激動:“朝局敗壞,已成痼疾;蒼生之苦,實難名狀!呂公公知否?我主皇上知否?”

果然是個書生,呂芳默默地望著他,不答他,反問道:“何為知?何為不知?”

高翰文一怔,剛才還激動的面容立刻顯出了失望。

呂芳仍然十分平和:“聖人云,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是知也。我今天來就是想問一些你知道的事。知道的你就回答我,不知道的你就說不知道。”

高翰文只好答道:“公公請問。”

呂芳:“沈一石的家是你去抄的,”

高翰文:“回呂公公,是罪員去抄的。”

呂芳:“除了那些織坊、鋪面、一百匹絲綢、兩萬兩銀子,還有沒有別的什麼東西,比方一些文字的東西?”

文字的東西當然有,便是沈一石寫給高翰文那張“侯非侯王非王”的遺言,這可不能說,高翰文當即答道:“回呂公公,只有實物,並無文字。”

呂芳:“賬冊呢?沈一石經營絲綢二十多年一本賬冊都沒有?”

《大明王朝1566》第二十二集:鋒芒震撼司禮監

高翰文:“應該有賬冊。可一把大火,是不是都讓燒了,罪員也不知道。”

沈一石的賬冊一共八箱,四箱當面落到了鄭泌昌、何茂才、楊金水的手裡,還有四箱被楊金水秘密送到了宮裡,這些詳情楊金水都稟報了呂芳稟報了皇上。呂芳這時還問,就是擔心沈一石死前有沒有將其他的賬冊給了高翰文,或是給高翰文看過

呂芳望著高翰文的眼睛,要從他眼睛裡看出他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高翰文這句話本是真話,這時對視呂芳的眼睛自然坦蕩。

呂芳:“你到杭州第二天就見了沈一石,他都陪你去了哪裡?除了陪你看絲綢,就沒有給你看賬冊?”那雙看似慈藹卻深不見底的目光又盯緊了高翰文的雙眼。

高翰文突然警醒了,莫非浙江的案子已經查到了織造局,查到了楊金水,這才驚動了這位宮裡人稱老祖宗官場暗稱“內相”的呂公公深夜親自來了!

他立刻想起了一個人,想起了自己檻送京師的前一天晚上在杭州知府衙門後堂曾經提醒過他的海瑞!他定在那裡,眼前的呂芳虛了,慢慢幻成了海瑞!

呂芳見他目光虛了,緊接著說道:“我今天到這兒見你,為了救你。有什麼就說什麼,全都說了,你就沒事。”

人之幻相皆由心生!或是天意,呂芳這時說的話共是五句,二十七字,海瑞那晚對他說的話也是五句,二十七字,這時高翰文眼前的呂芳既已幻成了海瑞,他那張和海瑞說的同樣字句的聲音自然地幻成了海瑞的聲音:“那我也不能送你了。到了京裡,什麼話也不要說。只有沉默,才能出獄。”

“說吧。說了我也好給你解脫罪名。”呂芳依然不緊不慢地催道。

高翰文眼前的海瑞消失了,還是那個呂公公坐在那裡。

他知道該怎麼說了,可就在這時屋外傳來了好大的聲音!

高翰文此時最好的選擇就是沉默!

是芸娘似乎在掙脫別人大聲呼喊;“他到浙江才一個多月能知道什麼?你們讓我過去,我跟呂公公回話!”

一直和煦如風的呂芳這時目光也倏地望向了那扇門,接著又望向了高翰文。

高翰文卻在這時慢慢閉上了眼。

門外傳來了提刑司太監的聲音:“什麼地方,懂不懂規矩?問你的時候再說話。回去!”

“讓她進來,”呂芳發話了。

“是呢!”提刑司太監的聲音立刻變了,“進去吧。”

門從外面輕輕推開了,呂芳慢慢向那個方向望去。

穿著粗布女衫,一頭梳得整整齊齊的黑髮,只插著一支銅簪,臉上也沒有任何脂粉,這時的芸娘已然無有了絲毫的風塵氣,也不像貧寒家女子,倒隱隱透出大家閨秀的風範。呂芳好一陣看,芸娘站在門口低垂下眼。

“罪員先行迴避吧。”高翰文這時競一眼也不看芸娘,低著頭便要向門外走去。

“不必。”呂芳叫住了他,又對芸娘說,“你進來。”

芸娘輕步走了進來,在呂芳的另一邊停下了。

呂芳對著門外:“都出去,院子外待著。”

房門外的幾個提刑司太監齊聲應道:“是。”

一個人從外面又帶上了房門,接著一陣腳步聲,所有的人都退出了小院。

“你就是那個跟了揚金水四年的芸娘?”呂芳這才向芸娘發問。

“是。”芸娘這一聲答得極輕。

“沒有什麼丟人的。”呂芳神態十分自然,“宮裡十萬太監宮女,結為對食的有好幾百對呢。人有五倫,君臣父子夫妻兄弟朋友是也。你和楊金水雖無夫妻之實,畢竟還有夫妻之名。想不想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

芸孃的心像被刀子在割著,微抬起了服沒有看呂芳而是掠向高翰文。

高翰文兩眼依然閉著,只眉頭鎖緊了。

芸娘這才望向呂芳:“回呂公公話,芸娘跟楊公公沒有什麼夫妻之名,我只是伺候他的一個奴婢。後來楊公公認我做了乾女兒,我應該稱他乾爹。”

“稱什麼都行。”呂芳神態一下子冷了,“我問你想不想知道他現在怎樣了。”

《大明王朝1566》第二十二集:鋒芒震撼司禮監

芸娘:“乾爹有呂公公呵護,再怎樣也會平平安安的。”

這話說得非常有藝術水準,既合理又得體!

竟是這樣回話,呂芳望了望她,又望了一眼高翰文,面容陡地端嚴起來:“沒有誰能呵護誰。在我大明朝只有一個太陽能照著兩京一十三省,那就是皇上。這顆太陽上面還有更大的主,那就是老天爺。我告訴你們,楊金水現在誰也呵護不了了,老天爺收他了。”

芸娘跟中閃了驚愕。

高翰文也倏地睜開了眼,望著呂芳。

呂芳:“浙江的八百里急遞今兒下晌到的,楊金水瘋了。”

芸孃的眼和高翰文的眼終於碰在了一起,從出杭州的驛站到現在,這是兩個人第一次正眼相對。高翰文本能地要將目光移開,但被芸娘眼中閃著淚花的悽苦眼神勾住了,是不忍還是不捨,他到底沒有移開目光。

呂芳輕輕站起:“楊金水想呵護你們,我也想呵護楊金水,但要是他自己作了孽那就誰也呵護不了誰。我答應過他,讓你們住在一起。記住我的話,無論誰來問你們,江南織造局的事你們一概不知。這是其一。”

兩個人緊緊地望著呂芳,等聽其二。

呂芳:“除了我,沒有人敢殺你們,就怕你們自尋短路。無論誰來逼你們,你們都不要理睬,都要好好地活著。”

“為誰活著’”高翰文終於忍不住反問了。

呂芳:“為了朝局。該死的有些已經死了,有些立馬要死。不該死的就不能死。這是其二。”

兩個人似乎明白了呂芳的來意,也似乎感覺到了楊金水何以要將他們二人一同押解進京。至於這層意思背後還有何深意,他們一時還想不明白,但畢竟作為當今“內相”,今晚能親自來此,能有這一番囑託,二人心中泛起了波瀾。幾乎同時,高翰文和芸娘不禁同時望向了對方,這一次眼神相碰,兩人都很快移開了。一齊沉默在那裡。

“我有個習慣。”呂芳前所未有的像個真正的長者望著這一對難中的玉人,“除了伺候皇上,我一個人夜晚睡覺前總要將碗裡的茶全喝了,一點也不剩。因為我不知道明天早上還能不能醒來,還能不能再喝一口茶。”

如此人物,突然又說出如此話語,兩人心中又是一動,全怔怔地望著呂芳。

《大明王朝1566》第二十二集:鋒芒震撼司禮監

呂芳這時再不看他們,只虛望著前方那扇門:“老天爺只要讓你活,一輩子是活,一年是活,一天也是活。我那個乾兒子要說壞比誰都壞,要說好比誰都好。讓你們來之前他就紿我寫了信,說你們兩個是天下最般配的。”說到這裡他停了停,“他說這個話我聽得懂。做了我們這號人這一輩子缺的就是這個,羨的也是這個。有時還真望別人般配。高翰文,你是個最聰明也最糊塗的人,咱家教你一句,芸娘並不辱沒你。不要想過去,也不要想今後,只要還活著,就在這所院子裡跟她過好當下每一天。”說完這句他向門口走去。

“老祖宗!”芸娘淚水奪眶而出,竟叫出了他這個名號。

呂芳站住了。

芸娘在他身後跪下了:“小女子既認了楊公公是乾爹,老祖宗也就是小女子的幹祖父。老祖宗剛才的話我都聽進去了,不管他嫌不嫌棄我,我都願伺候他。請老祖宗跟鎮撫司說一聲,不要叫錦衣衛每天送飯了,我想在這個院子裡開一間廚房,自己做飯。”

呂芳慢慢轉過身來,望著跪在那裡的芸娘,又望向高翰文。

高翰文心中大動,卻不敢看芸娘。

芸娘接著說道:“名也好實也好,我會每天照看好高大人,直到哪天老祖宗叫我們死。”

《大明王朝1566》第二十二集:鋒芒震撼司禮監

呂芳對高翰文:“高翰文,她說的話你都聽清了?”

高翰文低著的頭想抬起又停在那裡。

呂芳不再看他,轉對芸娘:“從明天起,你就搬到西邊高大人那間房去,你現在住的那間房我會叫鎮撫司的人改作廚房。”說完這句徑直開了門走了出去。

屋裡只剩下了仍然跪著的芸娘和還站在那裡的高翰文。

呂芳的厚道之處現在又一次表現出來了。沈一石死了,楊金水瘋了,除了辦案的高翰文,江南織造局的事情別人都不清楚,案子追查起來差不多也就適可而止了,所有的線索都斷了也就沒法查得太深,導致朝局動亂。高翰文到浙江也就一個月,胡宗憲,楊金水,呂芳一起救了他一命。楊金水這個人正如呂芳所說“我那個乾兒子要說壞比誰都壞,要說好比誰都好。”第十五集:“那眼下沈一石這個案子呢'”楊金水又望向了他們,“抄家抄出這樣的結果總得給朝廷一個說法。”“找個人頂罪!”鄭泌昌答道。楊金水:“找誰頂罪?”鄭泌昌:“高翰文!

表面上楊金水是沒有反對,私底下卻寫信給呂芳,成就了高翰文和芸娘一對夫妻,沈一石這個朋友沒有交錯人,臨死前芸娘託付給了高翰文,楊金水裝瘋前又把他們託付給了呂芳,這才讓兩個人保住了性命,沒有被浙江的案子牽扯進去。太監並非都是壞人,成人之美也是為自己積德行善!

司禮監值房

呂芳再回到這裡已經半夜了,不只那三個秉筆太監在等著,黃錦這時也已在這裡等著。

呂芳直望黃錦:“主子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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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錦眼現重憂:“回乾爹,主子萬歲爺已經猜著了,兒子不敢欺瞞,沒有照乾爹吩咐的回話,將楊金水瘋了的事如實奏陳了。”

呂芳:“你做得對。主子什麼旨意?”

黃錦這時兒大案上捧起一個裡面鏤空的和闐玉圓球:“主子只叫兒子將這個球拿給乾爹看,然後叫我們今晚就擬旨,八百里加急送到杭州。”

呂芳雙手鄭重地接過了那個被燈籠光照得晶瑩閃亮的玉球,看了好一陣子:“你們說主子這是何旨意?”

有呂芳在,其他人就是有想法也不敢說,都一齊搖著頭。

呂芳把目光望向了門外的夜空:“主子這是告訴我們,‘外重內輕’呀。”

四個人都望著他,等他說得更明白些。

《大明王朝1566》第二十二集:鋒芒震撼司禮監

呂芳:“無論是江南織造局還是宮裡的尚衣監巾帽局這都是內,都不能護短了,該查的要查,該辦的要辦!只有胡宗憲抗倭才是大事!立刻擬旨,著在杭州的錦衣衛立刻把楊金水押解進京,讓趙貞吉署理江南織造局的差使,命他不惜一切給胡宗憲東南前方籌措軍需!”

黃錦不是出賣呂芳,依照嘉靖的作風想瞞也瞞不住,實話實說才是上策。“外重內輕”不只是打仗要緊,自家的面子也不能丟,這是要司禮監想辦法兩邊都兼顧起來,楊金水進京已經是變相護短了。

這是海瑞離開的第十天晚上了。

十天的工夫,楊金水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一頭平時梳得油光發亮的黑髮這時白了一半,且蓬鬆地散亂著,兀自睜著兩隻大眼,眼圈都黑了,坐在床上就是不肯躺下。

俗語說“久病床前無孝子”。幾個乾兒子被他折騰了十天十晚,這時巳都累得不行,見他瘋了也沒有人再怕了,只為職分所在不得不守候著他。因此一個個不但沒有了平時的殷勤,而且都冷著臉顯出老大不耐煩,站在那裡各自打哈欠,捶腰背,心裡在咒他怎不快死。

遠遠地,院牆外面傳來了更鼓聲。坐在床邊踏凳上的隨從太監睜開了眼:“幾更了?”

瘦太監:“都三更了。師兄,輪輪班吧,讓我們也眯個眼。”

《大明王朝1566》第二十二集:鋒芒震撼司禮監

“誰敢走!”楊金水連忙瞪向那瘦太監,“沈一石、鄭泌昌、何茂才還有李玄都在門外站著。你出去就掐死你!”

瘦太監:“乾爹,真要掐死我就好了。您老就讓我出去讓他們掐死,他們也就不找您老了。”

楊金水在那裡想著,又伸出乾柴般的手指掐著在那裡箅,接著自言自語:“九個,十個,十一個…不對。掐死你還得掐死十個……”

瘦太監還要接言,卻被隨從太監喝住了:“閉上你的鳥嘴吧!沒良心的東西,還沒叫你去死呢,就這般不耐煩!”

瘦太監低下了頭。其他幾個太監疲倦地對望了一眼,高太監說話了:“師兄,再這樣熬下去,我們幾個熬垮了,伺候的人都沒了。”

隨從太監:“趙中丞十天前就上疏了,就在這一兩天旨意就會到…”

《大明王朝1566》第二十二集:鋒芒震撼司禮監

“旨意到了!”楊金水從床上站了起來,“接旨!快扶我去接旨!”

隨從太監慢慢站起了:“乾爹,旨意還沒有到…”

“不對!”楊金水兩眼圓睜望著門外,“旨意到了!快開門接旨!”

幾個太監哪兒理會他,都站在那裡沒動。

“開門接旨!”楊金水一聲尖叫。

隨從太監望向胖太監:“開門,讓他看有沒有旨。”

胖太監慢慢走到門邊,慢慢把門打開了,剛想回頭,又愣在那裡。

院子裡兩盞燈籠引著趙貞吉和四個錦衣衛來了!

“真、真有”胖太監結巴起來。

隨從太監倏地站起:“真有什麼”

所有的目光都望向了那扇門,趙貞吉和四個錦衣衛進來了。

趙貞吉站在屋中:“聖旨到!楊金水接旨!”

因海瑞審鄭泌昌、何茂才的供詞全都牽涉到織造局,趙貞吉以八百里急遞送到宮裡,旨意果然立刻以八百里急遞反饋到杭州,命趙貞吉當面向楊金水宣讀。這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但旨意裡說的什麼,皇上到底是為織造局護短,還是連織造局也要追查,這一切趙貞吉仍不知道,也急於知道。

原來所謂聖旨,在臣下統稱旨意,有許多規制。興之所至尋常小事,皇帝隨口一說派有關太監傳與當事人謂之口諭;有關朝廷國策軍機部署以及官員的黜陟,甚至對某一案件的指示,都要用特製的明黃錦緞工楷用璽宣示,通常所說的聖旨指的就是這一類書面聖旨。書面聖旨又分明發上諭和特發上諭兩種。明發上諭一般都交內閣向各有司衙門公開發布,在明代甚至用邸報傳示天下。特發上諭則是趙貞吉此時接到的這種聖旨,指名發給某人,由某人向當事人宣讀時才能開啟聖封,宣讀旨意。因此趙貞吉接到聖旨時也不知道旨意的內容,立刻召集四個錦衣衛半夜趕到了織造局,一路上作了種種揣測,答案都在開啟聖封宣讀聖諭這一刻了。

燈火通明,楊金水趴跪在床上,幾個太監都匍匐在屋子的角落裡。

趙貞吉將捲成一軸的聖旨雙手遞給錦衣衛頭兒,錦衣衛那頭兒接過軸旨,看了看封口的烤漆,驗訖了烤漆上那方封印,點了點頭,走到一支蠟燭邊將烤漆熔開了,拉開一軸,踅回來雙手捧還給趙貞吉。

《大明王朝1566》第二十二集:鋒芒震撼司禮監

趙貞吉儘量放慢速度,把明黃色錦緞的聖旨徐徐展開,目光卻已迫不及待向聖旨看去。突然,就在這時,楊金水披散著頭髮光著腳從床上跳下來了,撲跪下去一把接住了趙貞吉的腿:“老祖宗,您老可來了!浙江杭州全是奸臣,死了的沒死的都在算計兒子!您老快把他們都抓了!”

趙貞吉被他突如其來的一撲嚇得臉都白了,想閃開又被他緊緊地箍住了腿,只看見一蓬亂草般花白的頭髮緊靠在自己身上,大熱暑十來天沒有洗澡的人,一股體臭哄地便衝了上來,趙貞吉又驚又嘔,扭轉了頭望向身邊的錦衣衛:“拉開!快拉開了!”

四個錦衣衛就站在趙貞吉的兩邊,這時卻不願去拉他。倒不是嫌他髒,廠衛一家,都歸司禮監管著,旨意如何也不知道,這時怎會向他動粗。錦衣衛頭兒便望向那幾個太監:“把楊公公拉開!”

聽到呵斥,匍匐在角落裡的那個隨從太監連忙對身邊的胖太監和高太監:“快,幫忙拉開。”領著胖太監和高太監跪爬了過去。

胖太監和高太監一邊一個拉楊金水的手,隨從太監抱住他的腰,楊金水兩條手臂像鐵箍一般死死地摟住趙貞吉的腿,哪裡拉得動?

隨從太監急了:“撒手,乾爹,快撒手!”

楊金水箍得更緊了,三個人同時使勁,這一扯便將趙貞吉也拉得一個趔趄,連人帶聖旨便要摔倒下去。錦衣衛頭兒不能不管了,倏地伸出手挽住了趙貞吉的手臂,轉對身旁兩個錦衣衛:“你們去,拉開了!”

兩個錦衣衛過去了,三個太監連忙鬆手爬開。

擒拿本是錦衣衛的看家本領,但見二人各伸出一手掐住楊金水的手臂,也不知是掐在哪個穴位上,楊金水的兩條手臂立刻便軟軟地垂了下來。兩個人也沒怎麼使勁,輕輕往上提,把還是跪著姿勢的楊金水提得離開了地面,提到離趙貞吉約兩步遠又輕輕把他擱在地上,楊金水一動不動了,僵跪在那裡。

趙貞吉這時已然臉色煞白,額上也滲出了汗珠,欲待宣讀聖旨,只覺喉頭一陣陣發乾,僵在那裡,發不出聲來。

錦衣衛頭兒伸手從身旁的茶几上抓過一碗也不知是哪個太監喝剩下的茶,顧不了許多,便送到了趙貞吉嘴邊。趙貞吉兩手握展著聖旨,只得張開了嘴,才喝了一口,一陣作嘔湧上喉頭,畦的一聲將那口茶又吐了出來。

錦衣衛頭兒在邊上提醒:“趙大人,該宣旨了。”

畢竟是理學心學兼修的人,趙貞吉這時很快鎮定下來,向展開的聖旨看去。一目十行本是他的天賦,領悟上意也是半生的修為,可此時這一道三百餘字的聖旨,他卻看得呆在那裡。

四個錦衣衛從他的神色中也立刻感覺到了聖旨的分量,一個個都屏住呼吸,靜靜地等聽。

可聖旨必須宣讀,趙貞吉在這一刻問無論如何也體悟不到聖上下這道旨意的真正用心,這時能派上用場的也只有“中庸”二字,他調勻了呼吸,儘量不帶任何情緒,平聲平調慢慢宣讀起來:“奉天承運皇帝詔日:江南織造局兼浙江市舶司總管楊金水聽旨。織造局、市舶司雖歸內廷管轄,實亦為國庫之鎖鑰。朕四季常服不過八套,換乾洗溼,推衣衣之藩王使臣官吏將士,節用用之祿餉軍國之需,無時不念國步之艱,民生之難。渠料一蠶一繭一絲一梭皆吞沒於群蠹之口!沈一石何許人?二十年前織造局當差一書吏耳,何以將織造局之作坊桑田盡歸於此人名下?且任其將該司之絲綢行賄於浙江各司衙門達百萬匹之巨!彼尚衣監針工局巾帽局諸宦官奴才寧無貪墨情事?爾身為織造總管寧無貪墨情事,如此吞絲剝繭者若不一絲一縷從口中吐出,朕欲容之,彼蒼者天,其能容乎!著即將楊金水押送京師,待朕細細盤問。江南織造局浙江市舶司暫委浙江巡撫趙貞吉兼領。另派浙直總督署參軍譚綸署理浙江按察使,會同辦案。欽此。”

“欽此”完了,屋子裡是死一般的沉寂。楊金水一直還像石像般跪在那裡,幾個太監已在簌簌發抖,四個錦衣衛也互相看著,還是一聲不吭,接著把目光又都望向了趙貞吉。

趙貞吉的目光卻依然盯在聖旨上,時光也彷彿在這一刻凝固在那道聖旨上。

畫外音輕輕響起了:“盼了十天的旨意將趙貞吉一下子推到了二十年來最大的一次政潮之中。突然逮捕楊金水進京,突然派來譚綸會同辦案,又突然將織造局這個爛攤子讓自己收拾。皇上是不是已決心倒嚴?宮裡那些涉案衙門是不是要一井徹查?聖諭除了深表痛恨以外,並無明白交代。趙貞吉知道,天風青雲,漩渦深谷,皆在自己腳下這一步之間!”

畫外音中,趙貞吉撂下了一屋子的人,握著聖旨一個人慢慢走了出去。

四個錦衣衛望著他的背影在兩盞燈籠的護引下慢慢消失在第二進、第一進的迴廊盡頭。

三個錦衣衛轉望向錦衣衛頭兒。

一個錦衣衛:“直完旨就這樣走了?”

另一個錦衣衛:“楊公公還押不押送'”

又一個錦衣衛:“浙江這些人是不是都瘋了?”

《大明王朝1566》第二十二集:鋒芒震撼司禮監

“閉上你們的嘴。”錦衣衛頭兒開腔了,“這個案子弄大了。記住我的話,一切事都不能往宮裡扯,尤其不能往皇上身上扯。主意讓姓趙的他們拿。”

三個錦衣衛:“明白。”

錦衣衛頭兒這才轉對幾個匍匐在地上的太監:“給楊公公洗個澡,先送到巡撫衙門去。”

案子已經鬧大了,趙貞吉一向縮頭縮尾的,這次作為欽點的主審管外加織造局總管,他的擔子已經沒地方卸,鍋也沒地方甩了,事情辦好了就是平步青雲,辦不好就是萬劫不復,嚴黨殺人可是絲毫不會手軟,烏紗帽的分量不是誰都能承擔起的。錦衣衛也知道自己得躲開這個漩渦了,所以“主意讓姓趙的他們拿”

浙江巡撫衙門轅門外

四更時牌,是一夜最黑的時分。衙門口到轅門外佈滿了燈籠火把,站滿了兵士。

從轅門左側石頭街面上傳來的馬蹄聲踏破了夜空,緊接著海瑞帶著一行押運軍需的隨從馳來了。

轅門下馬,海瑞立刻看到了三駕囚車停在衙門外的八字牆邊。

守轅門的隊官立刻接過海瑞扔過來的馬韁,轉過頭去,大聲傳呼:“陪審官海知縣到!”

立刻,衙門口一個書辦接過了傳呼聲,向裡面傳呼:“陪審官海知縣到!”

海瑞大步向衙門走去。

浙江巡撫衙門大堂

從衙門到大堂全是火把,全是兵士。登上臺階,海瑞眼睛亮了。

——正中的大案上供著煌煌聖諭!趙貞吉扶著案角站在一邊。

海瑞跨進大堂疾步趨了過去,面對聖旨跪了下來,拜了三拜。

趙貞吉雙手捧起了大案上的聖旨:“欽點陪審官海瑞讀旨!”

海瑞從趙貞吉手裡接過聖旨,飛快地看了起來。

《大明王朝1566》第二十二集:鋒芒震撼司禮監

同樣一道旨意,在趙貞吉看來深險莫測,可在海瑞看來,第一反應就是皇上接受了自己追查織造局的觀點。讀完聖旨他緊接著抬起了頭,毫不掩飾此時的激動,大聲說道:“皇上聖明!大明之福!天下蒼生之福!”說著站了起來將聖旨雙手捧還給趙貞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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