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國天下·群體】
作者：Bella
1 不站在這一邊就不是人？
前段時間，方方日記被爭論得火熱，有些媒體出現了這樣的標題“易中天：站在方方這一邊，就是站在‘人’這一邊”。乍一看鏗鏘有力，滿懷人道主義的熱情，又是出自著名學者之口，似乎有些“一錘定音”的力量。可很快，易中天先生在他的文章裡對此進行了澄清：“抱歉！我什麼時候說過這話來著？何況這個標題也太嚇人了，好像誰不站在方方一邊誰就‘不是人’似的，這哪兒成啊？”
如果不是出自先生之口，此言究竟從何而來？或許，冒牌的名人名言與植入的精神道德是用來打擊異己的比較高級的武器。使用這種武器既不會因為謾罵侮辱而被人指摘，又站在了一個制高點，壓制著對方，讓其不能開口。
相比之下，抨擊挖苦與嘲諷侮辱則是更為簡單粗暴的方式。四年前，留學日本的女生江歌被害，自私的“好友”劉鑫一時間成了眾矢之的。一片唾罵中，有些報道在同情江歌一家遭遇的同時呼籲理性冷靜地看待問題，不要在事實不清楚的情況下肆意發表個人言論。然而，文章一經推出，立刻招來了攻擊與謾罵，網友說這類文章的作者“不是人”“精神有問題”“和劉鑫一樣”……各類汙言穢語更是不堪入目。
不論是道德上的誅心還是言語上的羞辱，憤怒的人群總想要消滅一切與自己不一致的觀點。
2 容不下的是那個不一樣的人
網絡的發展為大眾發聲提供了一個平臺，各種觀點開始了前所未有的短兵相接。人本來就認為自己是最正確的，在這樣一個敞開的平臺上更容易忽略參與者之間水平和能力的差別，面對不同的聲音更會失去耐心併產生敵意。越是不會傾聽別人的聲音、不會審視自己的想法，就越會自我封閉。自我封閉一定會助長唯我獨尊的心理：我說他是壞人應該被槍斃，你說不能用輿論綁架司法就是助紂為虐；我說全民聲討是為正義發聲，你說有些事情還沒有弄清楚就是十惡不赦……
容不下一個觀點的背後，或許是容不下那個和自己不一樣的人。因為觀點代表了一個人的理智與情感，很多時候還會通過行為表現出來。去年年初，巴西易裝癖和變性者協會（Antra）以及巴西跨性別者教育學院（IBTE）公佈了一項調查數據：2018年共有163名跨性別者被殺害，其中半數死於槍擊。Antra的政策協調部部長布魯娜•貝內維德斯（Bruna Benevides）說：“針對跨性別者犯罪案件的殘忍級別非常高，這類型罪犯的共性就是仇恨跨性別者。”就是因為我認為不正確所以要結束你的性命，這背後的重點不只是“判斷正確的標準是什麼”，更在於一個人憑什麼有根據自己的意思終結另一個人性命的權利？ 也許我們還不會因為不同的聲音而在現實中刀槍相向，但是一次又一次的言語暴力，一聲又一聲的人身攻擊，正是在憤怒與仇恨中，想讓對方在網絡世界徹底消失的表現。
3 不同的聲音為何重要？
人的思維都有侷限性。大到時代、地域、民族，小到性格、教育、愛好，都會將人的理性和情感塑造成一個相對固定的模式。而在成長過程中，我們都會經歷到或多或少的傷害，這些傷害給思維帶來盲點，也給人的情感與精神帶來難以泯滅的疼痛。長期浸泡在單一的信息中不僅會使人的觀點變得僵化與偏激，還會讓原本破碎恐懼的心靈經受更多的扭曲。
我們總是攻擊別人的思考方式和言談舉止，卻沒有意識到：或許我與他相反的地方只是一個“特點”，而不是什麼“優點”；也許那些我認定為“不靠譜”的想法，反而是更為健康樂觀的觀點。並不是說別人說的一定都更對更好，而是說比起邏輯和看法，有兩種更高級、更重要的理性是更為人們所缺失的：尊重別人想法、捍衛對方表達權利的公正與審視自我、靜思己過的謙卑。
而對於一個社會來說，不同的觀點意味著更多的需求被看見、想法被尊重。在充分了解民眾意願和時代特徵的情況下，做出的決策才會是最合理、最具可執行性的。更重要的是，某種程度上來說，多元的聲音是自由與包容的體現。威廉·曼徹斯特在《光榮與夢想》中寫道：“自由若要具有實質意義，包容度必須更廣，要將千夫所指之人也納入保護傘下。”
4 更重要的是規則與接納
規則為什麼重要？因為自由不意味著無序。謠言、中傷、侮辱、褻瀆不是“暢所欲言”，反而會給自由表達甚至社會穩定來帶威脅，每個人都是自己理性的管理者，當人放棄了這份權利和責任，隨著自己的意思或外界的煽動，做出傷害他人甚至挑戰法律底線的事情的時候，就需要有強有力的規則使其付出代價，並減少或避免類似情況的發生。
與外界的規則同樣重要的是人心的規則。什麼是人心的規則？良知。不能咒詛別人，不能侮辱人格尊嚴、不能作假見證歪曲事實、不能製造恐慌挑起矛盾、不能威脅社會的穩定……這樣的良心律是刻在人心裡的底線。再有就是推己及人：我想要自由表達，對面的人也想。所以我可以反駁他的觀點，但不能因為我不喜歡他就對他發起人身攻擊，希望他從網絡甚至是這個世界上消失。
接納為什麼重要？因為接納不是一種美德，而是人與人之間原本該有的美好的樣子。接納就是知道，你對面的人，雖然和你有不同的觀點，但和你一樣都是人，不是應該被消滅的害蟲或者病菌。換位思考一下，有時候我們為什麼要爭吵，甚至明知沒有意義、明知自己不對也不肯罷休？因為在對面的居高臨下、咄咄逼人中，我們感受到了排斥甚至是鄙視。但轉頭面對另一個人，我們也會拿出所有的傲慢與嫌棄。接納打破了這個僵局，讓人在溝通中有了平等的聯繫，慢慢恢復健康的相處模式。
包容，是一個更為健康的標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