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除了愛而不得的備胎幻想,更是小人物們現實的撕裂人生


《白夜》:除了愛而不得的備胎幻想,更是小人物們現實的撕裂人生

"它之所以被創造出來,

難道是為了抵達你內心世界,

那短短的一瞬......"


——屠格涅夫的詩

1846年,出生於“地主”之家的陀思妥耶夫斯基(後尊稱陀翁。),在友人革命主義詩人涅克拉索夫的建議與幫助下,出版了他生平的第一本小說《窮人》。

此文一出,不僅在當年的連載的期刊上大獲好評,甚至在不久之後集結出版時,讓他達到"一夜成名"的轟動效果。

好景不長,或許是因為文學理念上的分歧,或許是因為對當前社會風潮的看法不一,好不容易交到朋友的陀翁,還是與詩人涅克拉索夫和評論家別林斯基決裂。

而名聲大噪之後的陀翁,也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受現實的追捧,人們或許更喜歡的是他的文字,而非本人。

《白夜》:除了愛而不得的備胎幻想,更是小人物們現實的撕裂人生

於是,勉強熬過父母雙亡之痛和不得志的文學夢的陀翁,還是被幻想與現實的巨大落差,狠狠打落深淵。

出於精神寄託的需要,摒棄革命民族主義的他,轉而投入空想社會主義的溫暖懷抱。

因此,於1848年寫下這本,可以說是寄託了他當時整個精神世界與現實悖論思考的《白夜》。

《白夜》:除了愛而不得的備胎幻想,更是小人物們現實的撕裂人生

寥寥四萬字的中篇《白夜》,如果當做一個男女共度四個夜晚交心,卻依舊愛而不得的備胎幻想,與被隔閡現實交織的遺憾故事,那就顯得太不陀翁式矛盾深邃了。

因為歷來陀翁的文字風格與思想,有一種總結的說法是:

他的作品總是具有極其矛盾而複雜的深刻悲劇主義色彩。

也就是說,其實他的一生,是始終處於一個被精神世界與現實社會撕裂的困局之內的,加上本人終身始終無法治癒的,達摩克里斯之劍般的癲癇症的折磨,父母雙亡的悲慘經歷。

更是讓他充滿被異化的悲觀邊緣人的特質。

正如《白夜》中那個從頭到尾被冠以"幻想者",卻失去名字的主角,小半生的兜兜轉轉之後,留給他的依然是充滿遺憾而"自我滿足"的四個夜的美好回憶。

《白夜》:除了愛而不得的備胎幻想,更是小人物們現實的撕裂人生

其實對19世紀被彼得大帝改革荼毒,被資本主義侵蝕的俄國來說。

它的文學(小說),可以是托爾斯泰式的意像愛情,可以是屠格涅夫式的具象愛情,就是不能是陀翁這般看起來"純粹"的悲劇愛情。

因為,陀思妥耶夫斯基,這個被後世追捧尊稱為"陀神"的男人的筆下,從來不寫愛情!

正如愛因斯坦的對陀翁的簡潔"無聲"讚譽:

"陀思妥耶夫斯基對我的影響比高斯都多。"

《白夜》:除了愛而不得的備胎幻想,更是小人物們現實的撕裂人生

誠然,《白夜》是沒有處女作《窮人》的期待與壓力,也沒有後來受盡流放生活的磨難後,對眾生百態憤怒"發洩"的《罪與罰》的犀利,更沒有一生思想精華的史詩般的《卡拉馬佐夫兄弟》的輝煌耀眼。

但或許《白夜》與陀翁而言,是他一生當中對自我精神著世界與現實思考第一次最純粹的"果實"。

於是,當娜絲金卡留下一個激烈的熱吻,一言不發地跑到他身邊,拉住他的手離開時。

幻想者敗給幻想,現實遺憾的心卻開出了一朵花:

"我的上帝!那是足足一分鐘的欣悅啊!這難道還不夠一些人受用整整一輩子嗎?"


《白夜》:除了愛而不得的備胎幻想,更是小人物們現實的撕裂人生

無名"小人物"幻想者的四個夜

撕裂的落差,期待陽光照亮孤獨的黑夜

或許,是基於父親被農奴憤怒打死這個死亡猜測的深深影響,陀翁從一開始其實就不免陷入重重的自我身份認知的矛盾中。

這個出生於"地主"(醫生)之家的孩子,自小備受癲癇症困擾,即使順利地長大,但時時刻刻高懸的發病死亡危機,還是讓他陷入一種迫切"功成名就"的渴望幻想中。

但這種幻想並非帶著極其複雜的純粹功利性,而是出於一種自我"愛好與文學夢想"的目的選擇,於是積極學習並嘗試劇作與翻譯,但都失敗。

《白夜》:除了愛而不得的備胎幻想,更是小人物們現實的撕裂人生

直到認識了有人涅克拉索夫,才有了真正的信心與助力,終於憑藉《窮人》一書,一舉成名。

但是很顯然,這種成名和他想象中的"功成名就"是不一樣的,他一旦開始宣揚,與他人交流心得與想法之後,就不免落入一個與他有點格格不入的新"世界"。

於是,俄國知識分子(先進貴族)們獨有的自省,與探尋國家未來之路的責任感(俄國的改革通常自上而下,由先進貴族們的自省和自我犧牲開始。),就很自然地被陀翁繼承。

但此時年輕的陀翁,在經歷如此撕裂的落差,如與友人觀點分歧後的決裂,是倍感迷惘的。

投入空想主義懷抱的他,於是向世人"發洩"式地寫下了這本《白夜》,讓這個結局落到悲劇到虛無的作品,好以向大家展示,也是一種自我精神世界探索的嘗試結果。

《白夜》:除了愛而不得的備胎幻想,更是小人物們現實的撕裂人生

屠格涅夫

開篇是引用並修改了屠格涅夫的"詩",原句是:

"要知道,上帝創造此君,

是為了給你的心,

作伴於短短的一瞬。 "

修改後的詩,那個末尾被換的問號,更像是一種對自我精神世界的質疑。

不過,陀翁質疑的不是對與錯,而是惋惜與故作灑脫"丟失"了的溫暖——被收回那一瞬間照亮自己孤獨黑暗世界的陽光。

無名"小人物"的普遍代表幻想者,在《白夜》的故事裡,是個充滿孤獨、善感的社會邊緣人。

《白夜》:除了愛而不得的備胎幻想,更是小人物們現實的撕裂人生

正如現實大多數生活在大城市的我們一樣,雖然生活、工作在這座繁華、喧鬧的現代鋼鐵森林裡,但被迫壓縮的時間,讓我們總是兩點一線地往返於公司和出租屋。

朋友相處互動,幾乎永遠存在於冰冷的幾寸屏幕,以及若有若無"震動"的背殼親密接觸上;

而親密如工作日每日相見的同事們的相處,也被迫分隔成一個個小小的三面方格間內,即使聚餐而坐,也只是低頭吃飯,抬頭碰杯的客氣而已。

不能不說,其實那個時代身為社會邊緣人幻想者的孤獨,沒辦法也遇不到與人交流的城市隔離感,其實和現代我們身處鬧市,卻有一種瞬間抽離的冰冷孤獨感是一樣的可悲。

當然,現在我們看這位只在黑夜中,肆無忌憚幻想各色姑娘曼妙身姿,在天馬行空中幻想美麗自然界的芬芳的幻想者,是可悲的,是荒謬的。

但是作為"小人物"的無名幻想者,卻是一種習慣成自然的敏感自卑天生性格,也是一種普遍存在於大多數"小人物"們,本身生存環境中倍感矛盾與撕裂的壓抑狀態的弱化呈現。

《白夜》:除了愛而不得的備胎幻想,更是小人物們現實的撕裂人生

幻想者說:

"整個彼得堡似乎將要變成沙漠。"

這種矛盾而壓抑的自我理性否定,其實是幻想者企圖在自己拒絕世界的同時,還想著被世界接納。

或者說,其實他所表現出來的社會邊緣人的狀態和行為,

是一種怕被世界邊緣傷害之前的自我邊緣化"遺棄",正如陀翁本身具有的天生悲劇主義色彩的注入靈魂。

而這短短的四個夜,那四個放在同一時刻,同一地點,同樣兩個人"交心"般的夜。

故事設計的簡化,已經到了可以省略的地步,卻更深刻地讓大家去關注人物代表的特質與內心精神世界的變幻。

《白夜》:除了愛而不得的備胎幻想,更是小人物們現實的撕裂人生

從邂逅到傾訴,從交心到突然的離別。

張愛玲在《愛》裡曾寫道:

"於千萬人之中遇見你所遇見的人,於千萬年之中,時間的無涯的荒野裡,沒有早一步,也沒有晚一步,剛巧趕上了……"

而幻想者于娜絲金卡來說,也只是晚了一步,給予又馬上收回的陽光而已。

愛而不得的備胎,其實是被孤獨黑夜掩埋的自我隔離社會邊緣人罷了。


《白夜》:除了愛而不得的備胎幻想,更是小人物們現實的撕裂人生

一夜"夢碎"的遺憾

被鞭打的現實,是幻想的一體兩面

其實直到現在,在幾乎瞭解了19世紀俄國先進貴族知識分子們,用自省式的高尚"覺悟",去自我犧牲般地自上而下改革的全部過程記錄的"真實"之後。

還是難以去理解和讚揚這種崇高到具有"神性"的精神。

因為始終覺得生而為人,人性的複雜本質總是充滿我們不得不承認的"黑暗缺陷",比如自私、貪婪與惡念,都是天生存在於每個人的內心深處的,只不過有人可以很好的用諸如善良、同情心與愛去平衡,或者用普遍的道德去約束與剋制,如此方能顯得"正常"而已。

《白夜》:除了愛而不得的備胎幻想,更是小人物們現實的撕裂人生

那麼在《白夜》裡,陀翁用如此理想化的四個"相同"夜的故事結構去描繪自我精神世界的迷惘與探索,就是一種顯而易見的意像探尋了。

第一夜只有短短的幾分種邂逅,那時的娜絲金卡是幻想者幻想中,被具現後最美好而純潔的"陽光"。

而第二夜的相互傾訴,則給了幻想者此生最大的慰藉,那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安慰與包容,同時也是一種猶如"一夜成名"般的歡欣雀躍。

但很可惜,娜絲金卡早已有了一個相互許下承諾的舊房客,於是幻想者照亮自我孤獨黑夜的希望就只能寄希望於舊房客的失約。

換句話來說,陀翁在這裡想表達的,其實是一種尋求外部突破的理想中的幻想狀態,是一種或許可以終結自我孤獨黑暗世界的一切被動的希望。

於是在第三夜和第四夜的幻想者,作為一名擁有善良小人物特質的"備胎",還是遵循內心中的美好品質,幫娜絲金卡把信送給了舊房客。

《白夜》:除了愛而不得的備胎幻想,更是小人物們現實的撕裂人生

這裡的人物設計於陀翁來說,真的只有在沒有受盡磨難的早期創作中,才可能出現的最純粹的狀態。

人性中本來的猜忌,曖昧男女中存在的嫉妒都化為道德的手下敗將,他們是可以在愛情裡崇高到與自我人格"完全"對立的狀態。

所謂"升斗小民"一說,就是即使被威脅到生存都艱難的地步,還是無法衝破內心道德的枷鎖去反抗的"小人物"們吧。

於是,陀翁式的必然悲劇來臨,舊房客突然出現在即將"答應"與幻想者在一起的夜,娜絲金卡激動地毫不猶豫奔向他的懷抱,即使在期間感激地熱吻了幻想者,也是徒勞。

《白夜》:除了愛而不得的備胎幻想,更是小人物們現實的撕裂人生

最後的最後,幻想者自怨自艾地感嘆著:

"或許是陽光突然從雲層後面探頭看了一下,又躲到雨雲背後去了,於是一切又在我的眼睛裡黯然失色......"

留給幻想者是聊以慰藉的僅僅"一分鐘的欣慰"與一輩子的懷念。

而陀翁對世人留下的,或許就是這種自我認知的美好心靈與殘酷現實難以妥協的遺憾,以及無法讓理想中的幻想世界落到另一面的真實現實世界的矛盾與糾結。

或許,他希望每個孤獨者的心中都保留一個"烏托邦",至少讓被現實壓迫地喘不過氣的"我",永遠有一個地方可以休息吧......


寫在最後:

其實《白夜》與陀翁的大部分作品中都屬於異類,因為裡面的人性與行為都太過美好和理想化,但悲劇的結局又是一種發人深省的現實思考,矛盾的是,其實到最後他也無法給自己一個具體的答案。

於是,正如《罪與罰》的故事一樣,只能"求神"。

但至少,我們可以從中看到屬於我們"小人物"的痛苦卻美好的善良品質的讚頌,現實很殘酷,但至少我們的心擁抱善良就好。


相信我,可以試著讀一讀《白夜》,或許有所收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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