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野,在雲霧裡佇立

山野,在雲霧裡佇立

看山

聽從我的忠告:風水先生別站在這兒,這裡沒有大幕譁然拉開和徐徐落下,所有的大幕都為人而設。拉開,或者閉攏。

最陡峭的是最年輕的,最圓潤的是最老邁的。山們原來是作如是的生長、發育。 樹木,蓑草,螞蟻,草鞋蟲,它們都是山。

有磷火自骨殖裡發芽,只不知那骨殖是人的,還是獸的。

當那隊騎兵獵獵擁過那個山嘴,它遺棄在那叢山毛櫸後面的煌煌鎧甲,轉瞬間即已鏽蝕。

當那位採蘑菇的老人拄杖自小路上踽踽而來,他手中的那根藤杖,傾刻間已長出葉片。

野狗在遠處狺狺狂吠,山灣塘在近處渾濁著,山那面的背陰處有一座無主大墳……

那麼,有誰能號準山的脈搏呢?山依然陡峭,抑或圓潤,並且從陡峭走向圓潤。

那麼,風水先生還站在這兒幹什麼呢?這不,西北風嗆了你我。

山野,在雲霧裡佇立

聽 濤

那濤聲能把溝壑填滿,能把山嶽撫平。

但太陽很雄壯,能提起漫山遍野的綠,並把那綠大寬大展地抖擻,抖擻出波瀾壯闊的感情。

山們原是一些聳起的想法,開始時不乏奇峻;後來便走向平淡……但能把最後一縷意緒寫上天穹去的,惟雄壯的太陽、惟陰柔的風。  

人能感到自己渺小,是幸福的;人能感到自己的威武,是幸福的。

就記起天狗吃月的日子,那日子已成亙吉。

山野,在雲霧裡佇立

茅舍只有一間,但掛在門上頭的大紅海椒正慢慢敗盡血色;那顆空洞洞的野狼頭骨裡有蟲子在鑽進爬出。

野罌粟豔麗的花朵在風裡搖頭開放,倘夾進書裡,會是一株不錯的思想標本。原始從人的視野裡退卻後,浩歌便升起了!

天籟是令人迷醉的,卻不是所有的捏腔拿調者都願意來奢侈一回……

山鳴而谷應,那麼,最偉大的偶像,原來就這樣面對面站著。

長風浩蕩,流雲荒疏,大潮漲起時,昂著下巴硒太陽的老人,眼睜睜看著太陽神的戰袍被打溼了一塊。

山野,在雲霧裡佇立

遠村

在那手搭涼篷才望得到的地方,風景樹桅一樣在雲霧裡佇立。

曾有一位孤獨的漢予,分開山茅草,攜家帶口,朝聖般將一枚太陽背到那裡,然後開始墾植,黃土地被一次次掀開又合攏……

當黃土壅齊他和他的後輩的頸項時,那太陽,從黃土裡冒出來了,冒出來在石板房的前前後後開出了無數的太陽花。

太陽花簇擁著石板房,石板房成了一枚新鮮而又招人的太陽。 太陽以裂變的方式在山野裡升起……

生命以壓倒的優勢伴隨著墳冢出現……

那桅一樣在雲霧裡佇立的風景樹,是在翹盼啟航的汽笛拉響麼?山的波濤洶湧而澎湃;林的潮音波瀾而壯闊……

山野,在雲霧裡佇立

山村小學

風聲梳著雨聲,雨聲織著風聲。讀書聲,在風聲和雨聲上刺繡。

針,是用鐵杵磨成的。

繡一枚紅杏,點燃山野的安謐,併成為路標;繡一群打著小花傘的獵奇者走人山林,變成蘑菇;繡一群大膽的山雀子孵化著鳳凰……

針,是用鐵杵磨成的。

小路極有韻致地繞著山坳盤了三轉,然後,義無反顧地伸向山外去了……

當彩虹自風雨的素帛上劃過,路標,將刺破混沌而醒目;蔚菇將丟棄雜亂而排列成星座;而雛鳳,也已將自己的喙,對準了薄薄的蛋殼。

山野,在雲霧裡佇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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