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什麼抑鬱?空有選擇,卻在等待中錯過自己

不知是不是由於疫情的緣故,有關抑鬱症導致青年人自殺的新聞最近集中被報道,某種程度上這很可能引發“鬧鈴效應”——怎樣快速地討厭一首歌?把它設成鬧鈴——如果今後由於這種集中報道,人們對抑鬱症都見怪不怪了,那才真像一場後現代寓(feng)言(ci)。

有兩種東西能加速一種社會心態的傳播:疫情和現代化。如果說加繆的《鼠疫》描述了前者,那貝克特的《等待戈多》便可看做後者。

從狄更斯、易卜生,到貝克特、薩特,他們無不在世界的現代轉型中,將社會心態的嬗變貫穿於作品。工業社會的人比農業社會的人有著更多期待和選擇,更重要的,人的自我意識開始覺醒,總覺得應該追尋屬於自己的人生。但世界並不許諾任何人的規劃,因此絕大多數的“追尋”最終都變成了“等待”——等待成了另一種尋找。

在劇烈而濃縮的現代化歷程中,人的精神世界袒露在一個“有選擇,但沒選項”的紛亂環境,一個“缺乏養分”的功利社會,讓人弄不清自己到底在等待什麼。

你為什麼抑鬱?空有選擇,卻在等待中錯過自己

《等待戈多》劇照

這是一個繽紛的,給予人選擇和憧憬的世界,然而不管你做了什麼,你跟別人沒有任何不同。所有選項本質上並沒有帶來個人想要的“人生”,加繆把這種狀態稱作“辛酸”。

“抑鬱”作為一種社會心態,它意味著徒留尋找的渴望,卻不能再出發。《三姐妹》中的三姐妹抱怨邊遠小鎮的無聊,一直說著要到莫斯科去。然而莫斯科並不是那個莫斯科,只是一個幻想的、卻不能承擔幻想的地方。

“北上廣”是否又能承擔的了我們的幻想呢?

我們是否成了“等待戈多”的一代人?等待的結果是選擇的虛無,存在主義稱其為“荒誕”。現代社會,自我意識驅使人追求自由,認為選擇決定人生,於是他站在自己麻木的過往面前感到噁心;然而在充滿不確定的世界面前,他發現一切都不是必然,選擇什麼似乎也失去了重要性,此時人就面對了荒誕。

我們當前流行的話語體系宣揚相信個人的力量,這就非常類似於西方宣佈“上帝已死”,但世界突如其來的不確定卻讓這種“人定勝天”的心態面對了荒誕,讓人回到“有限性”的現實中來。當我們發現自己的有限,勵志觀念將導致挫敗感。

你為什麼抑鬱?空有選擇,卻在等待中錯過自己

貝克特

這時我們就面臨兩種情形:一種是哲學上的清醒和社會現實的扭結,既感到選擇之輕與無謂,亦發現選項的本質雷同,實際上的無可選擇。另一種則如現代戲劇先驅斯特林堡所描述的:在原生家庭中經歷了自由選擇的朱麗小姐,投入社會卻發現仍然處於一個前現代的世界,多數人仍然嚴守生活的必然定律,於是這個在意識上超前的貴族小姐就瘋狂了、焦灼了。這就是我們時代的斷層。

一個擁有了面對荒誕的清醒的人,就是在等待戈多。所謂抑鬱,就是陷入了任何選擇的無謂、無可滿足和無可安慰。弗洛伊德認為人有“生本能”和“死本能”,那麼等待也可以分為對外和對內。當個人選擇無法為人生找到出口,他便轉為等待。對外等待時代的改變——但這個不是自己能控制的,相當於這個出口也被封住,那就只剩下對內的等待,那個永恆而實在的依靠,即個體的死亡。

每個抑鬱人士都活在平靜的絕望中。

你為什麼抑鬱?空有選擇,卻在等待中錯過自己

因抑鬱症去世的羅賓·威廉姆斯

《等待戈多》中的兩個流浪漢,找各種事情做,發明各種事情做,打發無聊的時間,就像充斥我們時代的娛樂,然而都方生方死,不留印痕。

我們在求學中觀望,在生活中觀望,在一個不經心的工作中觀望,總在期待“下一個”,等待那個幻想中的“彼岸”,然而在觀望等待時,我們是否已經浸入其中?

也許等待不該再指向未來,或是不要再依賴未來,“為了準備而準備”的人生是焦慮的,“成為自己”才是活在當下的希望,相信一個有限的自己仍能做出合適的選擇,畢竟,人生能遇到的最美好的事,就是“合適“。

“希望“是一個輪迴,相信則是智慧的開始,也是從看到荒誕的清醒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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