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坐火車,我心上總髮生一種傷感

每次坐火車,我心上總髮生一種傷感

其實我坐火車的次數並不算多,上大學前從沒坐過,上大學後一年最多也就五六次吧,但是每次坐火車我心上總會發生一種傷感。我也不知道其中的緣由,總之無關將要離開某地,亦無關旅途的勞累與無聊。

前幾天,五天內又坐了兩次火車。除去中間一天在目的地辦事,剩下的四天幾乎都是在火車上度過的。且單程需要整整二十個小時,我知道並不算很長,但已刷新了自己的紀錄。在這之前,我坐過最久的一趟火車是十八個小時。那是兩年多以前的事了,從北京到蘇州。

也許正是幾天前這次高密度的火車體驗,讓我終於得以探究出其中的緣由。

對於一次旅程而言,飛機太過於夢幻,“它摧毀感受力,你不明所以,就被帶到了一個陌生之地”;而汽車又太接近現實,因為你隨時可以開窗透氣,需要時還可要求司機停車。但火車卻不同。它介於這兩者之間,既不像飛機那般幾乎完全脫離現實世界,又不如汽車那樣,擁有更多接觸外面的可能性:火車的窗玻璃是無法打開的(忘掉早些年代的那種綠皮火車吧),且它一旦行駛,在到達目的地之前幾乎不能停止。

在火車上,人暫時抽身於外面的世界,以一個純粹且客觀的觀察者身份,望著窗外不斷變化的風景。漫不經心,或者專心致志。一個人站在山頂上看腳下的城市時,也會產生類似的出離感。就像切斯瓦夫·米沃什在那首《誘惑》裡寫道的:

我在星空下散步在山脊上眺望城市的燈火帶著我的夥伴,那顆淒涼的靈魂它遊蕩並在說教說起我不是必然地,如果不是我,那麼另一個人也會來到這裡,試圖理解他的時代即便我很久以前死去也不會有變化那些相同的星辰,城市和鄉村將會被另外的眼睛觀望世界和它的勞作將一如既往

正是這種一段時間內與外界的徹底隔離,以及對其進行的遠距離的審視,在我心上產生了一種強烈的過客感。其實,人生很像一次火車上的旅途,或者也可以說火車上的旅途就是一個被壓縮了的人生片段,難道不是嗎?時間就是我們所搭乘的那輛不斷行駛的列車,我們從不曾買過票,但在過去某一個細小的時刻裡,我們身不由己地被命運的雙手強行拋置於軀體的座位上,然後開始了人生這趟未知的旅途。在那個共同的終站到來之前,我們只能坐著時光之車無盡地奔波著,也無盡地顛簸著。是的,儘管生活本身有高潮與低谷,但它卻不會停息。

中國文化中一直有人生如旅行的觀念,不論是大禹的“生者,寄也;死者,歸也”,還是李白的“天地者,萬物之逆旅”,都試圖告訴我們一個事實:和其他生命一樣,人不過是世間的過客罷了。

是的,人生天地間,何其渺小,儘管整個人類生命的長河似乎綿延不絕,但是個體卻終歸免不了一死。不論貴為帝王將相,還是卑如庶民奴僕,最後的最後,“他們一樣躺在塵土中,都被蟲子遮蓋”。

此外,不斷行駛的火車似乎在告訴我一個道理,即不要迷戀任何事物。一旦坐在火車上,一個人就像是成為了一名開悟者,或者更準確地說,他被逼暫時成為一名開悟者。窗外的風景,不論美醜好壞,都在以同樣的速度出現,然後以同樣的速度消失在視野裡。它不允許你有任何的執著與留戀,“物來則應,物去不留”,看似無情,實則也惟其如此,方能避免執著與留戀帶來的失落及痛苦。

感謝此趟旅途帶給我的這些感悟。或許下一次坐火車時,我能以一顆更加平和的心去面對一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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