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媳婦在養娃上對很多事情的觀點都非常一致，或者說比較容易達成一致。但唯獨有一件事情，我倆分歧很大——要不要讓兒子練字。
我兒子目前二年級。從一年級開始，字就寫得非常的糟糕，中文英文皆如此，而且還喜歡亂塗亂畫。放兩張他的作業，大家感受一下：
前不久，班上按照書寫工整程度排了名次，我兒子中英文皆排倒數第二。按照老師的話說，把他的考試卷子打開，第一感覺肯定是個差生，但仔細一看，居然每道題都對。
我媳婦從小字寫得不錯，而我從小字寫很差。面對我兒子的情況，我媳婦主張每天安排練字的時間，一定要寫好。但我呢，對此持反對意見。我倆討論多次，未能達成一致。
本文就寫一下，我在這個問題上的一些思考。注意，是我個人的思考，不會適合所有家庭。僅供大家參考討論之用。
1 練字，我是老江湖
我以前的文章中多次出現過我手寫文字的照片，每次都會有留言吐槽我字寫得不好：
這類批評我完全接受的！我確實字寫得很差。
但是，可能很多朋友想不到，我小時候練字的時間長達9年，而且我還有中央美術學院的硬筆書法證書。聽起來是不是還挺牛的？哈哈哈！
我上小學一年級時，就被發現字寫得差，然後就被父母安排在家練字。
我爸說，中國字要想寫得好，得先學毛筆字。毛筆字寫好了，自然硬筆字就沒問題了。
恰好我爺爺毛筆字寫得相當好，我那時候又住在爺爺奶奶家，就由我爺爺來教我毛筆字。幾乎是天天練。
大概練了兩年吧，我的毛筆字沒有絲毫長進。連我自己也看得出來，再練下去只怕非但不能促進我的硬筆字，反而會耽誤了我練硬筆字的時間。於是，我爸媽決定讓我放棄毛筆字，轉而直接練硬筆字了。
這一下就從大約小學二年級，一直練到了初一。什麼龐中華之類的字帖我不知道寫過多少。我們那會兒放學後，確實作業不多，空閒時間不少，所以練字的時間是有的。寒暑假肯定是每天要練一兩個小時的。
我看得出來，我媽挺著急的，她總說字是敲門磚，字寫不好，在學校會影響我的成績，踏入社會會影響我就業。
有一天，她興沖沖地給我說，她在報紙上看到一個廣告，是中央美術學院的函授課程，教寫字的。中央美術學院的老師開發了一種新的字體，介乎楷書和行書之間。而我的楷書不是寫得歪歪扭扭的嗎？乾脆直接學這個，往行書靠靠得了。
於是，我就“棄楷入行”了。每個月中央美術學院會給我寄來教程和作業，我寫完寄回去，然後老師會批改了再寄回來。那會兒就是沒有互聯網，要不應該就是線上授課了。
就這樣學了兩年時間，從初一一直學到了初三，我完成了所有的課程，每次作業都能得七八十分。雖然我本人覺得自己的字並沒有本質提升，但老師總誇我寫得不錯，最後給我頒發了中央美術學院的硬筆書法證書。
不料，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我們初三下學期換了語文老師。他看到我寫的“行書”後，對我說，這樣寫，考試的時候很可能會被判做錯別字。中學生只有寫楷書才是合適的。
這一下我可就涼了！因為我寫“行書”已經習慣了，所以我又費了不小的力氣才改回楷書。而我改回來之後的楷書明顯比之前寫得更差了。
後來，我上高中之後，學業繁重，已經無暇再練字。我父母也就不再給我安排這樣的活動。雖然我上大學之後，他們也經常電話叮囑我，有時間要練練字，不然以後影響找工作，但我已經再也不想花時間幹這事了。
2 為什麼我練不好？
我大學畢業後就工作了，工作崗位是程序員，很少有提筆寫字的時候。大概除了簽名，幾乎沒有寫字給別人看的需要。
在我二十七八歲的某一天，我出去參加一個會議。我想很多朋友應該都參加過這類在酒店舉行的大型會議，會議內容相當無聊。但酒店給每個座位發了一支鉛筆和幾頁白紙。我開會開得無聊，就拿起鉛筆在白紙上隨手寫了一下酒店名稱。
我突然發現我這幾個字寫得不好，但如果把字的結構調整一下，把橫豎的長短調整一下，把撇捺的角度調整一下，似乎就會好很多。然後，我調整了一下重新寫了一遍，果然看上去好了很多！
我突然意識到了一個困擾我多年的問題——我小時候練不好字的主要原因是我小時候看不出來一個字在細節上為什麼不好看。
下面的圖片有兩行字，第一行是我按照我平日作風寫的，相當潦草；第二行是我按照我的理解，放慢速度後認真寫的。
當然了，第二行也談不上好，只是比較而言，比第一行強點。這至少說明我現在略微知道點寫好字的門道了。
我回憶我小時候練字的日子，是我不想練好，每天應付差事嗎？
不是的，我想練好。我羨慕那些字寫得好的孩子，我也希望早日結束日復一日練字的生活。所以，我主觀上是希望好好練的。
可是，我小時候能看出來一個字好還是不好，但它為什麼好，好在哪些細節上？我當時真看不出來。這有可能是小時候在這方面的審美能力和理解能力不夠造成的。我二十七八歲的時候審美能力和理解能力夠了，所以我看出來了問題所在，改正起來就容易了一些。
3 我兒子的情況
我兒子被發現字寫得很差之後，老師要求我們家長在家輔導作業，幫助孩子把字寫得好一些。於是，我就深入觀察並介入了一段時間。
我發現我兒子至少在目前來說，要把字寫好是很難的，原因有三：
第一，他和我小時候一樣，看不出來一個字為什麼好看或不好看？
比如一個“王”字，他照著習題書上的樣例寫，就能把三橫寫成了中間最長，下面最短的模樣。類似下面這樣（下圖是我模仿他的寫法寫的，他當初寫的找不到了）：
然後，我讓他觀察一下他寫的和例子有啥不同，他來回看了三圈，竟然說看不出來有啥不一樣。
我告訴他之後，他恍然大悟！然後，再寫就能寫得還湊合。
第二，他比我小時候更糟糕的是，他對寫好字毫無興趣。
從我跟他交流來看，他心裡認為把字寫對，把題目答對是很重要的，但把字寫好是很不重要的。他對於他在班上字寫得最差，沒有絲毫難過之類的情緒。
第三，他的精細動作似乎確實比較落後。
比如下圖是他寫的“戰”字，注意右半部分“戈”字的那一筆彎鉤。他要完成一個看上去不錯的彎鉤，真的是挺難的。
如果說彎鉤確實比較難，那橫平豎直他也經常做不到。我看著他寫，就眼睜睜地看著他，真的做不到。
當然了，既然老師對我們家長有要求，我們肯定是十分配合的。所以，我兒子寫作業時，如果字寫得不好，我會讓他擦了重寫。但這樣幹了一小段時間，我就不想幹了，因為這會讓他寫作業的時間拖到三倍長。講真，我不希望他放學後花這麼多時間寫作業。
總而言之，就是我兒子他目前要把字寫好一點，成本太高。
4 別的孩子也這樣嗎？
前文提到，我兒子班上前不久搞過一次書寫排名，他排倒數第二。而前五名全部被女生包攬，倒數的五名全部被男生包攬。
我去開家長會的時候，看過班上幾位女同學的中英文字跡。好得簡直震驚！我真的不敢相信那是一二年級的水平。
我有一位朋友，他家女兒和我兒子同齡。小姑娘的學校非常強調書寫工整，每天都有書寫的作業，老師要求必須寫得非常工整，不然第二天不能通過。下面的中英文圖片是這位小姑娘一年級的字跡，都有筆鋒了！
我問她爸爸，這樣的作業每天要寫多久。她爸爸告訴我，每天在學校寫半小時，在家裡寫半小時。因為小姑娘本身對寫好字挺有興趣的，所以並不覺得辛苦。但班上有的小朋友就比較辛苦了，最差的一個小朋友，這樣的作業要寫六個小時（當然中間要吃飯之類的），一邊寫一邊哭，從三點多放學回家一直寫到九點多。
我也問了其他一些寫字寫得好的孩子的情況。總的來說，有以下三個特點：
第一，女孩的比重很高；
第二，都有過專門的練習；
第三，孩子練習並不辛苦，孩子主觀願意練，練習的收效很快。
簡而言之，就是至少在一二年級這個階段，寫字寫得好的孩子，往往成本並不高。
5 為什麼我反對讓我兒子練字
首先，我要聲明——我絕對認可，字寫得好是一個優點。我羨慕所有字寫得好的成人和孩子。
但是，現實地說，今天的成人世界，需要寫字給別人看的機會少之又少。大多數工作崗位在招聘時，根本不看你字寫得如何，工作中也不需要寫什麼字。絕不只是程序員如此，會計出納、人力資源、銷售、市場、律師……很多崗位都如此。現在連醫生都是用電腦開處方的。
所以，我們這一代人相比我們的父輩，對寫好字的現實需求小了很多。我們的下一代相信又會比我們小很多。
因此，我認為這個優點並不是一個人人都必須具備的優點。能具備自然是好，不能具備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如果希望具備這個優點，那麼就要來權衡一下成本。
如果能低成本地具備這個優點，那咱們就努努力；如果要高成本才能具備這個優點，那咱們就得衡量一下投入產出比了。
我個人認為孩子在寫好字這件事情上，是有天賦差別的。此處“天賦”包括機能、興趣、審美、理解力等。
有天賦的，稍微努力一下，就能達到一個不錯的狀態。沒天賦的，比如像我自己、我兒子，投入產出比就太低。
類比一下打籃球。籃球打得好肯定是個優點，但這個優點不是人人都必須具備的。有天賦的孩子稍微練練，就能玩出花來；沒天賦的練練也能提升水平，但提升幅度有限，投入產出比太低，不如把時間花在其他投入產出比更高的項目上。
綜上，我個人選擇至少在現在這個階段，不讓我兒子練字了。作業寫得差不多就行，寫對比寫漂亮重要。時間節約下來可以幹別的。未來等他再長大幾歲，看看他的審美能力、理解能力、精細動作等發展到什麼程度，再說吧。
=====================
未經授權，禁止轉載！
歡迎關注微信公眾號：奶爸de自我修養
微信號：DaddyGrowUp
不愛雞湯，只有乾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