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說說灌夫這個人,這哥們很猛。
在平定七國之亂時他曾帶著兩個兵和十多個奴僕飛馬衝入吳軍軍陣,一直衝到吳軍的將旗之下,於千軍萬馬之中,殺死吳軍幾十人。
灌夫這一仗下來,身受重傷十多處,差點就死了。幸好當時軍中有萬金良藥,他才奇蹟般地活了下來。
等傷勢稍微好轉,這哥們就向將軍主動請纓再次出戰,說自己已經對於吳軍軍營的底細瞭如指掌,要再來秀一波衝陣。
將軍愛才,欣賞他的膽量和勇氣,擔心他會送命,於是直接報告太尉周亞夫。太尉也怕他死了,堅決不肯讓他再次出戰。
因此,這哥們活了下來。七國之亂平定後,這哥們馬上就名揚天下,在當時是大漢朝的戰神級人物。
(灌夫劇照)
大多數戰神,像是張飛,關羽,李逵,脾氣都很衝。灌夫也是這樣,為人剛強直爽,愛喝酒,好發酒瘋。
灌夫曾今撒酒瘋,打了竇太后的兄弟竇甫。武帝怕竇太后一怒之下殺了灌夫,為保護他將身為太僕的灌夫調出京城,擔任燕國國相。
且說武帝元光四年春天,權傾朝野的丞相武安侯田蚡,武帝的親舅舅,要結婚了,娶的是燕王的女兒。
皇親國戚結婚是大事,王太后下詔令,列侯和皇族都要去祝賀。
請注意,大漢朝太后是有極高的權力的,可以直接下詔命令群臣。竇太后還曾今下詔免除過丞相竇嬰和當時還是太尉的田蚡的職務。
這裡埋個伏筆,注意是太后詔令群臣前去祝賀的,可不是隨便邀請的,要是不去,完全可以以“不敬”罪論處。
這個“不敬”罪可不是簡單的不尊敬而已,這個“不敬”是“大逆不道不敬”的簡稱,是十惡不赦之罪,可以頂格處罰,就是說可以滅族。
古代的皇權是極端的,皇帝一個人說了算,皇帝的金口玉言就是法律,“不敬”這種東西是很難說清的,皇帝說你是“不敬”就是不敬。如果皇帝默許,太后有時是可以代表皇帝的,因為封建王朝以孝治天下,“不孝”也是大罪。
(武安侯田蚡劇照)
漢武帝十六歲時即位,元光四年時漢武帝才二十二歲,很年輕,所以很聽王太后的話,當然也很聽舅舅田蚡的話。
舉個例子,武帝早期,丞相田蚡的權力其實超過了武帝。武帝有一次很生氣的對田蚡說:“你封官封完了沒有?我還想封幾個呢!”田蚡還曾今要求把考功官署的地盤劃給自己擴建住宅,武帝生氣地說:“你怎麼不乾脆直接拿走朝廷的武庫!”
所以,丞相田蚡的權力非常大,因為他有姐姐王太后撐腰。
前面說過,丞相田蚡結婚,太后詔令所有列侯和皇族必須參加。
竇嬰是魏其侯,列侯之一,必須參加,儘管此時他已經和丞相田蚡因為一塊地鬧僵了,但是太后詔令誰敢不從?硬著頭皮也得去。
(魏其侯竇嬰劇照)
灌夫是竇嬰的好基友,二人常有相見恨晚之嘆,兩人關係史記說“其遊如父子然”,就是說灌夫和竇嬰情同父子。
只要有人膽敢對竇嬰不敬,灌夫立馬會跳出來。
舉個例子,有次丞相田蚡見到灌夫,可能就是隨便說了句想去拜見竇嬰的客套話。灌夫當真了,於是說他先去讓竇嬰作準備,讓田蚡明天早點來,田蚡也勉強答應了。
第二天竇嬰和灌夫擺好了酒宴,等丞相田蚡等到了中午他卻沒來。灌夫於是親自駕車去田蚡家迎接,到了田蚡家他卻還在睡覺,灌夫氣不打一處來。田蚡聽說灌夫說竇嬰等了他一上午,很吃驚,於是同灌夫去了竇嬰家。路上,田蚡走得很慢,灌夫更生氣。酒過半酣,灌夫站起來跳舞,邀請田蚡一起跳,田蚡竟不起身,於是灌夫便在酒宴便破口大罵丞相田蚡。
回到田蚡的婚宴的話題上來。且說田蚡的婚宴邀請了魏齊侯竇嬰,竇嬰想邀請灌夫一起去。
灌夫對竇嬰說:“我多次因為酒後失言而得罪丞相,近來又和丞相有嫌隙,還是不要去了。”
竇嬰說事情已經和解了,於是硬拉著灌夫去了田蚡的喜宴。
竇嬰也是作死,明知灌夫好發酒瘋,這麼莊重的場合還是拉著不著調的灌夫去參見丞相的婚宴。
(竇嬰,田蚡劇照)
席間,丞相田蚡給各位賓客起身敬酒,在座的賓客都趕緊離開席位,伏在地上表示不敢當。
過了一會兒,竇嬰也起身敬酒,只有那些老朋友離開了席位,其餘半數照常坐在那裡不動,只是稍微欠了欠了上身表示回禮。
賓客們對魏其侯竇嬰的不敬,惹惱了灌夫,於是灌夫起身給各位賓客一一敬酒。
敬到丞相田蚡時,田蚡照常坐在那裡,只是稍微欠了欠身,然後說:“不能再喝滿杯了。”
灌夫就火了,假笑著說:“將軍你是貴人呀,喝光了吧!”田蚡還是不肯喝。
灌夫只好接著敬酒,輪到臨汝侯,臨汝侯正在和程不識附耳說悄悄話,沒有離開席位。
灌夫的怒氣無處發洩,便罵臨汝侯道:“你平時將程不識貶得一文不值,今天長輩向你敬酒,你卻學女子嘰嘰咕咕咬耳朵!”
武安侯趕緊阻攔說:“程將軍和李將軍是東西兩宮的衛尉,你今天當眾羞辱程將軍,難道就不給李將軍留點面子嘛?”
灌夫說:“今天我連砍頭都不怕,哪裡還在乎什麼程將軍,李將軍?”
在座的人見灌夫這麼一鬧,都起身藉口上廁所溜走了。
魏其侯見大事不妙,也要出門,示意灌夫一起走。
武安侯大怒,命令騎士扣留灌夫。籍福按住灌夫的脖子讓他向武安侯道歉,灌夫就是不肯道歉。
於是武安侯召來丞相長史,讓他彈劾灌夫席間責罵賓客,犯了不敬之罪。因為賓客赴宴是太后詔令的,責罵賓客就是對太后不敬。
接下來,武安侯開始調查灌夫。
灌夫是潁川豪強,家中積累有幾千萬的資產,每天的食客少則幾十,多則幾百。他的族人和門客仗著他的勢力,在潁川橫行霸道,為非作歹。潁川有童謠這麼唱:“潁水清清,灌氏安寧;潁水渾濁,灌氏滅族。”
這麼一查,灌夫的族人和門人在潁川的罪行就全查出來了。
案件驚動了武帝,武安侯田蚡告灌嬰,魏其侯竇嬰就給武帝上書為灌嬰求情。
武帝召見竇嬰,聽了竇嬰說了灌夫喝醉失言的經過,認為竇嬰說的有理,於是讓群臣到東宮公開辯論。
(漢武帝劇照)
竇嬰到了東宮,極力為灌嬰說好話,誇耀灌嬰的長處,說灌夫只是酒後犯錯,而丞相田蚡卻拿別的罪來誣陷灌夫。
辯論中,御史大夫韓安國認為竇嬰田蚡各有各的道理,主爵都尉汲黯,內史鄭當時認為竇嬰是對的。
後來太后也派人打聽廷辯的情況,聽了彙報後大怒不吃飯,說:“如今我還活著,他們竟敢如此作賤我的弟弟,假若我死了以後,我弟弟還不像魚肉一樣任他們宰割?皇帝怎麼能像個石頭人一樣自己不作主呢?“
武帝於是派御史按照廷辯記錄的文書追查魏其侯所說的灌夫的情況,結果發現很多不符,於是魏其侯被認定犯了欺君之罪。
後來灌夫極其家屬被全部處決。魏其侯在獄中聽說灌夫已死,悲憤欲絕,當時就中了風,想要絕食尋死。後來又有惡毒的流言傳到武帝的耳朵裡,魏其侯在渭城被斬首示眾。
性格決定命運,灌夫因為魯莽的性格招致滅族,還連帶好友竇嬰被殺,發人深思。
(參考文獻:《魏其武安侯列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