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當年都是怎麼跟學校的“社會人”認識並玩到一起去的？

我上初中時，學校有一個團伙叫“八大金剛”。

八個不學無術的小混混，天天課間時堵在二樓東側的樓梯口。

他們最大的樂趣就是朝經過的女生扔毛茸茸的蟲子，女生越是害怕，他們就越是興奮。如果恰巧經過的女生比較漂亮，他們還會吹尖銳的口哨，或者交頭接耳竊竊私語緊接著一起爆發出下流的笑聲。

如果是男生經過，他們看誰不順眼就會故意堵著樓梯口，或者在男生經過的時候忽然伸腳絆你一跤。碰到個大體壯不怕事的男同學，或者學習特別好的同學（這樣的同學老師和學校都會特別關照），他們從來不去挑釁，從這一點上可見，這八個小子並不蠢，但確實壞。

最過分的一次是他們逮了條小青蛇，用它嚇唬每個路過的同學。

學校有出面制止他們這種行為，根本沒用。後來同學們都只好繞不少路從二樓西側出入。

他們領頭的那個，我這裡就用“老大”代稱吧。

這小子不但壞還下作。捏造我們班花的黃色故事到處散播。大意是他看到班花和堂哥在澡堂裡洗鴛鴦浴，如何如何。那時我們都還是十三四歲年紀，許多男生其實並不真的明白男女之事，只是隱隱地剛開始啟蒙。這故事，在學校裡流傳甚快。那時我正暗戀這個班花，一次放學路上聽同村的一個男生添油加醋地講這個下作的故事，雖然對他說的細節有些不明所以，但當時卻升起巨大的憤怒，立刻就和他幹了一架。

後來這事就傳到了“八大金剛”耳朵裡。

隔天放學後在路上八個人把我圍起來，“老大”很直接：要我當他們面承認班花的故事是真的。說要不然就挑了我的腳筋。然後“老大”拿一把錚亮的彈簧刀在我面前一直晃，就跟香港電影裡的殺手似的。

說真的我很害怕。我雖然人高馬大但卻從小就是個膽小鬼。我記得我當時嚇得說話都不利索了，腿也發軟。他們把我圍在中心，好多學生又把他們圍在中心看熱鬧。要是沒有那許多看熱鬧的人，我很可能當時就照他的要求做了。但我想到這麼多人呢，我要是照他說的做，傳到班花耳朵裡，她肯定再也不會理我了。所以哆嗦歸哆嗦，我始終沒照他的要求說。

後來我們體育老師經過，這老師學過搏擊，不歧視學生，所以在學生中很有威信。他過來替我解了圍，並且明確說如果再看到誰敢帶刀子，直接送到派出所。

這是我和“八大金剛”的唯一一次“親密接觸”。至於耳聞眼見他們圍堵暴打其他同學的事情，簡直不要太多。

他們打人的理由只有一個：看你不順眼。

有一次晚自習，老師不在，這八個人從別班教室揪出一個男同學，一路拖到我們教室門口，拳打腳踢，後來送了醫院。後來聽說事情是因為這個男生在路上轉頭看了“老大”一眼，“老大”回去越琢磨越覺得這男生是在挑釁他…這事鬧挺大，學校把他們開除了五個，三個留校察看。

前幾年我回老家，在鎮上集市看到那個“老大”。那小子瘸了一條腿，右手跟雞爪子似的勾勾著。他沒看到我，估計看到了也認不出來，都這麼多年了。

後來和老家的同學閒聊，我說我看到“老大”了，他的手和腳是怎麼了，和人打架被打殘了嗎？

同學說，可不麼。這小子被開除後，就一直在縣城混社會。有一次去縣城學校堵學生要錢，遇著另一夥“同行”。“同行”問他哪來的，敢搶“買賣”，兩幫人就嗆上了。嗆到後來“老大”說單挑，對方的頭頭同意了，結果輸給“老大”。這幫人懷恨在心，後來挑了個“老大”落單的機會，把“老大”一頓暴打。臨走前，“老大”掏出刀子叫囂“廢了你們”，結果被對方奪下刀子當場就挑了他一手一腳的筋。

老家地方小，這事很快就傳得人盡皆知了。

還有“八大金剛”裡的一個不知道老幾，被開除後在我們市混社會。殺了人潛逃，不知道有沒有被抓到。不管抓沒抓到，後半生都廢了。

我在集市上還遇到“八大金剛”裡的另一個小子，擺了個小攤，賣水產品。我買他東西的時候，聊了幾句，彼此認了出來。我看得出他對那次堵我的事似乎有一點抱歉，但他沒明說，只是說“上學的時候太幼稚了”。我對他不是很瞭解，也不知道他們以前每次打人的時候他出了多少力，就不在這裡做評判了。

只是想起他們堵我的那天，“老大”手裡明晃晃的刀子，不知道挑他的是不是這把刀子。或許，早在那時那刻，那把刀子冷森森的光，盯的就不是我，而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