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坤夜讀丨日日湖邊待夕陽 (有聲)

亞坤夜讀丨日日湖邊待夕陽 (有聲)

沿著一條瀝青路往前走,夕陽開始向著天邊撤退。

湖水像被染了色,風撲進水裡,出來時,化作柔和的橘黃色的波紋,以一種緩慢的速度湧向湖的另一頭,讓我想起秋風颯颯裡北方的草場。

這是我第一次來長興湖,它隔我並不遠,三五里的路程,平時忙著應付日子裡的瑣碎,因而忽略了遠近的風景。這湖應該有了些年頭,細論起來,我已經是個遲到的客。但這個黃昏,我還是來了。之所以選擇黃昏,是我喜歡那種淡淡的憂鬱,像凋謝的蘋果花香飄散在飛揚的晚塵中,那麼輕,那麼淺,若有若無。我出生在黃昏,我懷疑這樣一個時刻構成了我身體裡的部分,與生俱來的柔軟,是我看不見的胎痕。

路邊,花開了,是桃花,仍是像從詩經裡走出來的,灼灼地燃燒。還有紫荊,這種總狀花序的花是招人喜歡的,一枝一丫,開得滿滿當當,密不透風,恨不得把整個季節都濃縮起來。櫻花停留在半開的狀態,像要醒來,又像即將睡去,不得不說,宋人邵雍是懂花的,他說,好花要到半開時。如果趕上陽光黏稠的正午,大概能聽到它們打開的聲音。木廊上有一架紫藤,花苞墜在頭頂,長長的穗,像一掛飽滿的雨滴兒。我喜歡紫藤,一半是因為它的色彩,有遙遠的星辰的幽藍,有遠去的姑娘頭上蝴蝶結的紫,給我提供了無限遐想和追憶的空間。另一半是因為宗璞,她把紫藤比做瀑布,紫色的瀑布,沒有比這個更形象的了。這些花都挨著湖,臨水照花,對於這片土地,彼此都找到了更完美的表達。

往前走,過一座拱橋,有白鶴從蘆葦裡飛起來,撲扇著翅膀,像一團奮飛的雪,一會兒不見了蹤影。轉過蘆葦叢,便看見一群野鴨在水裡遊弋,我數了下,有十一隻,它們從哪裡來,什麼時候來的,我不知道。總之,它們把家安在了這裡,在這裡嬉戲、覓食、繁衍,活得自由自在,無憂無慮。我真是羨慕它們,一個偌大的湖泊,是它們的樂園,天空和大地都是它們的家,這個世界上,沒有誰能如此富有。它們選擇棲息在這裡,我猜想是愛上了這一湖碧水,乾淨,透明,像一面沒有雜質的鏡子,從早到晚,可以對鏡理妝。對於水的熱愛,是每一個物種的共性,除了生理上的需要,人生的版圖裡也需要一泓清水,不管是流淌、停滯,也不管是藏在深壑,還是懸在山腰,或者穿過曠野,它都會成為一種精神指向,喚醒身體裡的忍耐、執著、悲憫,讓日子天空般敞亮,活得清明簡靜,良心如雪。

最後一縷夕陽落下,暮色降臨。暮光裡的湖水,呈現出難以描述的顏色,灰、藍、白相互糅雜,彷彿進入了某一部小說的細節。有魚彈起來,彎成一張模糊的弓,“咚”的一聲掉進夜色裡。對岸,不知誰在放煙花,砰砰地響著,天空炸開大朵的菊花、牡丹,一會幻化成徐徐降落的紅色的風燈。冷冷的煙花落進冷冷的水裡,看起來虛幻朦朧,有了一種無窮的遠方的誘惑。

一時間,眼前有些恍惚了。夜色很快包圍了我。

如果不用屈從於生活,我願意攜一張木凳,日日守候在這湖邊,等待黃昏,還有火燒般的夕陽。

亞坤夜讀丨日日湖邊待夕陽 (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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