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顧櫻
我初識夏辰星的時候，真的可謂是沒有早一步，也沒有晚一步，恰逢其時。他人如其名，就好似夏夜的星辰一樣明亮耀眼，而樸實平凡的我正值芳華，情竇初開，只一眼便陷了下去。雖然星辰遠不及月亮惠及萬物，但是它們就像我這些年來的喜歡積少成多，終於有一天變成了無可取代的地位。
學生時代的夏辰星並不是現在西裝革履一臉正經三句不離工作的畫風，那個時候的他啊，有很多的白襯衫，留著細碎的劉海，笑起來的樣子就好像自帶光環，成績優異，聲音好聽，在遣詞造句上有著別樣的天賦，不論他是怎樣的壞心情，說出的話總是讓人有種如沐春風的感覺，那個時候的我就想，大概這就是溫柔吧。總之，在我的印象裡，夏辰星完美到無可挑剔。
當然，我絕對不會忘記而他現在的大多數好友都不知道的一件事就是，夏辰星在上高中之前曾經是當地小有名氣的鋼琴神童，後來由於高中學習競爭激烈的關係就沒有再去上過鋼琴課。我第一次知道這件事，是在高一學校的元旦晚會上，當時的他照舊穿著白襯衫黑褲子，但是隨著音樂從他的指尖奏響，慢慢的，他有些嶙峋的身材漸漸變得優雅，他似水溫柔的眼眸漸漸變得認真，他的整個人煥發了不一樣的光彩。我看得出了神，已經忘記去欣賞他所敲響的每段樂章，也對場下的掌聲雷動視若無睹，我望向他的眼神中滿滿都是嚮往，我的心裡滿載的都是歡喜。而我是真的分不清楚，那種內心的萌動是為當時的音樂，還是為夏辰星。
也許，兩者都有，所以成績糟糕長相平凡沒有任何特殊才藝的我為了吸引他的注意，想出了一個了不得的主意——自學吉他。在別人為了名次成績爭得頭破血流的時候我居然在不知死活地彈吉他，在別人眼裡我可能自娛自樂玩得正嗨，可是我的心裡卻有著一個遠大的夢想，但是偏偏這個夢想與音樂無關，與他息息相關。總有一天我要把寫給他的情書唱給他聽，傳達我的心意。
日子一天天過去，而我也漸漸在放學後的人來人往中明白了我和他之間的距離，哪怕我走得離他再近，他的眼裡還是沒有我。當時我在書裡讀到一段話，哽咽到不行：“以前我以為所愛隔山海，山海不可平，後來我覺得海有舟可渡，山有路可行，後來才發現山海皆可平，難平是人心。”那一瞬，我看到了我和夏辰星之間的萬水千山，卻獨獨沒有看到他。
高三的夏天來得讓所有人都猝不及防。我經常一個人抱著吉他坐在操場上寫歌詞，顯然，在夏辰星埋首於學習的這段時間裡，我創作歌曲的技巧也是突飛猛進。那時正值華燈初上，星星們也剛剛嶄露頭角，我抬起頭仰望著天空，無限遐想，眼底無限悲傷。我知道，我和夏辰星就像這天上的繁星，看似都是這大千世界的芸芸眾生，但總是隔著肉眼無法看到的距離。這種距離可能是與生俱來，我無能為力，可哪怕沒有希望，我也想要堅持下去，因為他是星辰，有他的地方就有光。
所以就連命運的當頭棒喝也沒能叫醒一個裝睡的人。夏辰星不負眾望金榜題名，而我也揹負著有關他的夢想追隨他而去。開始的時候，我每天都在這座陌生城市裡孤單地看著日升月沉，想著在城市的某個地方，他是不是也像我一樣，看著同一個日升月沉。每次想到這裡，我就很高興，然後高興得有點想哭。不過再難熬的日子也總有頭，而我天真的以為，我已經熬到了頭。
等我把一切安排妥當之後，我在夏辰星就讀的大學的圖書館裡找了一份兼職，如我所願，我們每天都在這裡不期而遇。午後慵懶的陽光透過落地窗斜斜地落在了夏辰星的身上，我趴在離他很遠的桌子上看著他散發著光芒的樣子，他認真翻閱著書籍，仔細地做著筆記，當他的眉頭微微皺起，我的心頭也微微一緊，當他會心一笑，我也傻傻地跟著笑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活得越來越像夏辰星，比如我因為他喜歡上了我不愛吃的蘋果，翻開了我最討厭的書本，學起了我一竅不通的音樂，我對他的迷戀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已經超越了我所能形容的範圍。
曾經我以為愛情可以是一個人的事，漸漸，我明白了自己的內心，原來我是以為愛情是可以由一個人變成兩個人的事。如果說所愛隔山海，那麼這座山這片海我平定了多年依然禍亂天下，現在將軍已老，寶刀鏽跡斑斑，他在山海那邊依然不動聲色，我承認我的心理防線真的在一天天被擊潰。當我做出決定，我號啕大哭，可是心裡卻是莫名的舒暢。
“夏辰星，我們又要畢業了。可是這一次，我會真的從你的世界消失，你會不會在我走後，忽然察覺到周圍空氣的異樣？可是不管你的答案是什麼，都不重要了。這些年來，我為了你孤軍奮戰，放棄了全世界，我也老大不小了，我還有不算太漫長的人生要開始去精彩度過了，孤獨的守望者的故事就講到今天這裡吧。”
我花了整個下午的時間精心打扮，包括哪個髮卡會在光影陸離的酒吧裡比較閃，哪條裙子今晚穿會比較應景，哪樣的妝容會比較先聲奪人。我考慮了無數的細節，策劃好最後的相遇，等他出場。
當我坐在酒吧的高腳凳上抱著吉他望著他的方向，我又控制不住地淚眼婆娑起來。我的前半生啊，勇敢而果斷，執著而決絕，這些明明都是褒義詞，可是為什麼形容起我的人生我卻覺得像一場悲劇。夏辰星，我大概已經有七年的時間沒有像這樣陶醉痴迷並且名正言順地看著他了，那個時候他在臺上，我在臺下，而現在我面對著臺下整個酒吧的聽眾，我眼裡的人，卻一如當年，只有他。
我吸吸鼻子，輕輕擦拭眼角的淚水，然後開始一點一點地完成我當年的夢想，那些堆積如山延續至今的情書被我一封封拆開，寫成一首首情歌，我一字一句的唱著，直到他注視著我的眼睛，直到我清楚地看見他慢慢紅了眼眶，直到我從他的眼裡看到了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有了一個完完整整的我。
那晚，月色正好，恰好掩蓋了星星的光芒。那是我第一次抬起頭仰望著天空，意識到星空的渺茫與黯淡。我記得我喝了很多酒，卻沒有像往常一樣難過得一塌糊塗。我端著酒杯，一步一步地走近他，一把扯過他的領帶，滿臉通紅地嚥下最後一口酒，接著開口。
“我喜歡你，但是不巧，就在剛才，我放棄了。”
小說又名：《山海皆可平，難平是人心》，作者：顧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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