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價值的劇作,都能在人性幽微處點亮一盞燈

和刑警一樣,他們的日常也是與犯罪分子鬥智鬥勇。可不同的是,經偵警察似乎不必直面真刀真槍的危險,數字才是他們需要破解的謎題。真是這樣嗎?

昨晚,跨國追逃經偵題材劇《獵狐》在東方衛視開播,主角便是這群並不為大眾熟知的經偵英雄。這部“上海出品”由趙冬苓擔任總編劇,劉新執導,王凱、王鷗、胡軍、劉奕君領銜主演。故事聚焦當代的經濟類犯罪,通過講述經偵警察跨國緝捕在逃嫌疑人的曲折經歷,展示新中國成立以來級別最高、規模最大的海外追逃行動——“獵狐行動”。

新劇開播之際,趙冬苓接受本報獨家專訪。她說,特殊的經偵警種與罕見的海外追逃敘事,賦予了新劇獨特的故事土壤,但僅僅依靠一追一逃,很難構建戲劇張力。深入經偵隊伍採訪後,一個思路越見清晰——跳出“獵狐”寫《獵狐》。“‘獵狐行動’正式命名是在2014年,但改革開放以來中國在打擊經濟犯罪上的鬥爭,遠不止於此。多年來,在鮮為人知的戰場,經偵警察破解的不僅是經濟迷案,更是人性之暗。”

編劇對作品的期待是,“它會有助於觀眾看見,人生在有些問題上來不得行差踏錯。如果一部作品能在人性幽微處為受眾點亮一盞燈,創作的價值莫過於此”。

有價值的劇作,都能在人性幽微處點亮一盞燈

製圖:李潔

一案到底:“獵人”與“狐狸”周旋多年的背後,有著“有逃必追”的信念

新劇開篇即戲劇高潮。2007年夏天,錢程因投資股票虧得血本無歸,他挾持了克瑞製藥集團董事長王柏林,聲討未遂後跳樓身亡。那一天,趕赴現場的刑警夏遠未曾料到,這宗綁架案不僅在他的生活裡投下重磅炸彈,他的事業也因此步入新軌道,更關鍵的是,他此後十年的命運都將與那雙幕後黑手牢牢捆綁。

“十年不棄,十年不墮。”這是趙冬苓眼裡經偵警察的難與險。跨國追逃的客觀條件決定了, “獵手”與“外逃狐狸”間的周旋,很可能是持久戰。漫長歲月裡,追蹤嫌疑人是一場咬定青山不放鬆的時空征途,是為“不棄”;抵禦慾望的膨脹,則是考驗意志力的內心修行,是為“不墮”。

這就是為什麼,在許多涉案劇採用兩三集破獲一樁案件的節奏時,《獵狐》的故事緊緊圍繞一樁經濟大案展開。編劇說,十年追逃,就是真實戰場的一道縮影。全國公安機關緝捕在逃境外經濟犯罪嫌疑人的“獵狐行動”開展近六年來,共從120多個國家和地區抓獲外逃經濟犯罪嫌疑人6000餘名,其中緝捕“百名紅通”外逃犯罪嫌疑人60名,追回贓款達100多億元人民幣。震撼的數字投射在故事裡,王凱所飾夏遠有句臺詞,“無論多久,無論是誰,只要犯法,我都會親自把手銬戴到他們手上”。

“天涯海角,有逃必追”的信念叫人動容,但於劇本創作,“一案到底”是個難題。怎樣能把一個“獵人”的故事寫得步步生蓮?

趙冬苓給了幾層關鍵詞:高智商的博弈,人心的博弈,最後才是拳腳武力的比拼。 “經偵警察需要較高的學歷和職業素養,是一群懂得經濟學、金融學同時善用計算機的警察。”引入經濟的謎題,讓數字開口說話,故事的抽絲剝繭懸疑感有了。“他們更是一群常要直面流水般金錢誘惑的人。”以“千”為單位的卷宗賬戶、“萬”為單位的交易記錄、“億”為單位的涉案金額,財富時代下的戲劇張力有了。“長年的跨境追逃對經偵警察的生理和心理,都是極大挑戰。”描繪海外抓捕“狐狸”時驚心動魄的場景,使觀眾的視覺體驗被進一步打開。

“我追求的不是一蹴而就的大爽劇,不僅如此,劇情裡的人物前史甚至能追溯到1990年代。”在編劇看來,足長時間的跨度,是事實使然,也是她結構故事的理念,“我想寫清楚,從事情的萌芽發展到最後的滔天大案,其間經過了什麼,對社會經濟活動造成了什麼樣的破壞,最後又是如何被瓦解的。現實題材,應該是對社會問題的一種關切”。

給角色多維度建模:在邪不壓正的必然過程裡,剖析人物的“升維”、人性的沉淪

作為一部致敬經偵警察的涉案劇,邪不壓正、激濁揚清是個必然的過程。如何在觀眾預知“正反派”大致結局的前提下,依舊扣人心絃,則是電視劇的藝術追求。

籌備劇本的日子裡,趙冬苓走進過公安部經偵局,也在天津、安徽等地實地採訪。雖時隔良久,但蚌埠之行帶來的震撼,至今激盪在她心頭。“那是曾經轟動一時的一起案件,主犯是個只有初中畢業文憑的人,可捲入其中的,幾乎能用‘人不分長幼,地不分南北’來形容。”她為沒能擺脫金錢誘惑的退休幹部、銀行高管、律師、教授、甚至轉行的警察而震驚,同時,“案子中人性的體現、人生髮展的過程,都讓一個寫作者著迷”。

於是,與過往30年的創作類似,趙冬苓花費大量筆力用於人物塑造。這一回,她從多個維度給角色建模。

作為男主角,夏遠有“升維”的過程:從刑警到經偵警察,是跨警種的專業升維;前女友、戰友的蛻變,是不斷打磨意志力的升維。胡軍飾演的楊建群就是夏遠亦師亦友的搭檔。從出場時兩人締結生死交情,到最後隔著法網而立,是什麼導致他們在面對慾望的閥門時,有人關上了,有人卻不能?在此過程中,推了楊建群一把的除了黑手,還有什麼意想不到的力量?而作為開場時即為反派的王柏林,他又是怎樣從一個普通商人到在犯罪的不歸路上越行越遠?

趙冬苓說:“我偏愛筆下的人物是個普通人,他們會遇上和現實中類似的複雜的人生難題、人性困境。”這種困境未必是顯而易見的“惡”,它甚至可能源自親情、友情、愛情、恩情等美好的情感,但也恰恰是這些直戳人性軟肋的難題,絆倒了不少人,讓他們邁出覆水難收的一步。而人們審視許多經濟罪犯時同樣會發現,他們在生活裡往往扮演著“好丈夫”“好父親”的角色。“我想把他們內心的矛盾和掙扎都寫出來,希望觀眾能透過這些人之常情、人所共鳴的困境,讀解出一點啟示。”同其心、合其情,是劇本能動人的關鍵。

從1992年創作《大地緣》至今,趙冬苓筆耕不輟近30年。她的作品題材廣泛,類型不設限,她唯獨給自己定下一條原則——不重複自己。“我是個對社會問題時刻保持好奇心,對人生問題時刻保持敏感度的人,為了剖析它們,我願意從頭學起。這般野心,促使我一次次走出舒適區。”寫《青島往事》時,她研究上世紀二三十年代的期貨;寫《因法之名》時,她撲進了平反冤假錯案的厚厚卷宗裡。

眼下的《獵狐》亦然,即便海外追逃題材於她又是個空白區,“但再難,我也還是要去做,為了贏得一聲自我肯定‘我還行’,更為了揭示這樣一個真相——人性的‘惡之花’是怎樣一點點綻開的,有些紅線碰不得”。(記者王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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