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魯:由莫言的獲獎想到曹禺的遺願

由莫言的獲獎想到曹禺的遺願

周魯

對於莫言先生的作品,除了《紅高粱》之外,我是翻也沒怎麼翻過。這次傳出莫言先生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消息,很快就有人問我有何感想,我只能說莫言還是有才華的,在文學上還是有一定成就的,其它的,我只能“莫言”。其實就是“言”的話,也說不出什麼來,因為這事兒還真有點複雜,不是幾句話就能說清楚的,我也就懶得說了。

雖然“感想”說不清,一個“聯想”倒是可以說說,那就是由莫言先生的獲獎,我聯想到了曹禺先生的一個遺願。曹禺先生是中國當代著名的話劇家,晚年擔任過中國文聯的主席和中國戲劇家協會的主席,在其任職期間,曾經公開提出一個建議,表達了自己的願望,就是解散文聯、作協一類的機構。曹禺先生是1993年提出這一建議的,1996年就去世了,故這一建議可以稱為他的遺願。當然,曹禺先生的這一願望,在其生前與逝後都沒有得以實現。

張耀傑先生是長期研究曹禺的戲劇學家,著有《曹禺:戲裡戲外》一書,書的結尾曾有一段轉述的文字,引用如下:

“王蒙在《永遠的雷雨》一文中,還談到曹禺晚年最為大膽也最為精彩的一個表現:“我愛他的劇作,但又實在不怎麼理解他。例如他晚年的一次精彩就相當出人意料。我說的是一九九三年政協八屆一次會議時,他扶病前來與中央領導會見,他發言建議將(當時的)文聯和一些協會解散,而他本人就是文聯主席。這堪稱振聾發聵。””

莫言先生的獲獎,或許是了卻了一些國人的願望,而我看重的卻是曹禺先生的遺願,畢竟理順中國人自己的事情,比一兩個作家的成就得到“洋大人”的首肯要重要得多。對於曹禺先生的建議,張耀傑先生的評價是“最為大膽也最為精彩”,王蒙先生的評價是“精彩”、“相當出人意料”、“堪稱振聾發聵”和“實在不怎麼理解他。”對於王蒙先生的說法,我在這裡不作評論。對於張耀傑先生的說法,我覺得有補充的必要。一個青年時代就嶄露才華並取得成就的作家,後半生碌碌無為,寫作只為迎合某種政治勢力,這種時代的侷限性是我們可以理解的,不能對其作過分的指責;對其晚年的“其言也善”,也沒有必要作出過高的評價。曹禺先生的晚年,擔任了不低的官職,並享受了正部級的待遇,能夠在公開的場合說了幾句表露內心的真話,而不僅僅是官場上的套話,一方面是顯示了自己的良知未泯,從另一方面來說,也是一種對得起納稅人的行為,本來就是應當做的,只不過相對於那些享受著高官厚祿,到老死也不肯在公開場合說幾句真話的人來說,曹禺先生的言行就顯得可貴了。

對於曹禺先生的這一遺願,我的文字屬於“轉述的轉述”,但我也的確感到了古話所說的“人之將死也,其言也善”,當然這句話不是就所有人而言的。與曹禺先生的這種做法類似的,還有趙丹先生的所為。早在1980年,趙丹先生在去世前曾發表一篇題為《管得太具體 文藝沒希望》的文章,與曹禺先生的建議,應該是相近的思路。文章中有句話說:“層層把關、審查審不出好作品,古往今來沒有一個有生命力的好作品是審查出來的!”(我印象中似乎莫言先生也有過關於作品審查的言論,不過還沒有查到原文。我也不知道莫言先生作為中國作家協會的副主席,是否知道曹禺先生關於解散文聯、作協的建議,如果知道,會有什麼樣的看法。)

在人生的晚年,曹禺先生和趙丹先生並沒有選擇“莫言”,也不是隻說言不由衷的話,而是終於說了幾句發自內心的真話,這些話無論對錯與否,合不合時宜,總代表了一部分老一輩文藝家在經歷了世事變遷和一生感悟之後的真實想法。莫言獲獎引起的輿論熱評,自然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逐漸淡化,而對於曹禺、趙丹這樣的老一輩文藝家的遺願,我們卻應當持久性地關注和思考,因為這些真誠的願望,實在是關乎我們這個民族在文明發展里程上的長久之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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