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木匠”徐禮正的貢獻

“小木匠”徐禮正的貢獻

徐禮正與小兒子、外孫在北京

合肥市長臨河鎮小徐村,提起徐禮正,可能沒幾個人知道;提起“小木匠”,老少皆知。徐禮正就是“小木匠”,因為綽號太有名,反而沒有幾個人知道他的大名。

上世紀70年代,村裡有三位老木匠,“大木匠”、“小木匠”、“老侉”。“老侉”叫吳銀智,我喊“大伯”。“大木匠”、“小木匠”都姓徐,跟我媽媽同輩,我喊“舅舅”。

“小木匠”1921年正月十五出生,在兄弟中排行老三,村裡同輩年齡小的人當面喊他“三哥”,背地裡提起來,稱他“木匠三哥”,小輩們背地裡稱他“木匠三伯”、“小木匠三爺”、“木匠三舅”等。很多時候,大家提起他,還是稱“小木匠”。

“小木匠”不簡單,在上世紀50年代初,才30來歲的他,為小徐村的文化藝術生活做了很大貢獻,客觀上促進了村民間的團結和村風的向善。雖然,在後來一些特殊的年代裡,小徐村如全國很多村莊一樣,出現過不可理喻的害人現象,大家都知道這些害人現象是怎麼回事。人性中的惡被誘發、鼓勵和獎賞,必然會帶來更多更大的惡。

“小木匠”徐禮正的貢獻

打蓮湘

新中國建立初期,百廢待興,朝鮮戰爭爆發,中國出兵幫助朝鮮,如何救治戰場上受傷的傷員成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小徐村鄰近六家畈,六家畈許多大戶人家跑到臺灣及海外,留下一幢幢無人居住的大宅院。六家畈離淮南鐵路線的撮鎮站也比較近,地處巢湖東北岸,魚米之鄉,適合建立救治醫院,救治在朝鮮戰場上受傷的志願軍將士。

安徽省第一康復醫院於是在這裡建立,先後有1000多名來自戰場的軍人在此療傷。

醫院建立有很多木工活,“小木匠”與另一位木匠承包了康復醫院裡的木工活,賺了不少錢。“小木匠”的精彩由此開始。

小徐村老人們都記得。“小木匠”賺了錢以後,回到小徐村,買了許多行頭,組織小徐村人自學自演,開展文藝活動,使小徐村文化藝術生活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迄今沒有超越。

有“打蓮湘”。 蓮湘用一米長的細竹筒做成,每節部分雕空、嵌以鐵錢。打蓮湘是一種傳統民俗舞蹈,一人手拍竹板唱,其他人手搖蓮湘隨和,可由數人、數十人乃至上百人參加。表演時,男女青年各持蓮湘做各種舞蹈動作,從頭打到腳,從前打到後,邊打邊唱,形成舞、打、跳、躍的連續動作。行進時,可打出前進、停留、蹲下等多種步法;廣場上可組成十字、井字等多種隊形,男女交錯對擊,一起一落,節奏鮮明,動作活潑,被稱為“民間舞的瑰寶”。

“小木匠”徐禮正的貢獻

挑花擔

有“挑花擔”。 “花擔”由一對大花籃和挑起時的扁擔組成,表達吉祥如意。花籃為竹蔑扎制,綴以各色鮮花瑞草。扁擔以蔑竹削制,柔軟而有彈性,表演者為年輕貌美的姑娘。年青的媽媽參加“挑花擔”,人數不夠,個子不高的爸爸也被安排“挑花擔”。媽媽“花擔”不小心被人燒壞了一點,就找我爸爸換。她喊我爸爸的乳名:“小炎生,我倆換。”我爸爸就跟她換了,誰也想不到,以後兩人會結為夫妻。

有“撐旱船”。“旱船”架子用竹蔑扎制,外面蒙上彩布制或彩紙,很輕。表演時,飾演“蘭花妹子”的年輕女子,站旱船內,帶著旱船行走,飾演“騷韃子”的男子丑角搖著破蒲扇,在旱船外插科打諢。我三爺爺吳財禮演“騷韃子”,與“蘭花妹子”對唱,讓我媽媽印象最深的是那一句,“蘭花妹子怎麼講”。三爺爺還喜歡講“斬斬跺跺,切切蹉嗟,冷拌的泥鰍,滾熱的魚凍子”。

有“踩高蹺”。我四爺爺吳端禮是“踩高蹺”高手。他躺地上,別人將一、兩米長的高蹺綁他腳上,將他扶起來,他就可以表演了。“踩高蹺” 技藝性強,形式活潑多樣,也有點風險。我媽媽說,“踩高蹺”不能摔倒,一旦摔倒,就不得了。

有“扭秧歌”。“小木匠”水平高,自己會編唱秧歌歌詞。望風見柳、隨機編詞,本身就是民歌創作的常見方式。爸爸說過,有控訴“抓壯丁”的,他只記得一句:“要當兵你自己去”。我上世紀七十年代至八十年代初,在小徐村生活時,村裡還有大孩子教“秧歌”唱詞,記得不完整的兩首,一是“兩個辮子球打球,媽媽在家想丫頭,媽來媽來你別想,我去臺灣打老蔣。打了老蔣就回來”,另一就記得兩句,“吃菜要吃白菜心,當兵要當解放軍”。

“小木匠”徐禮正的貢獻

扭秧歌

有小合唱。媽媽至今還能唱出《咱們工人有力量》。好像在1983年,媽媽在定遠張橋,與爸爸一位同事的妻子聊天聊得興起,唱起這首歌,把我嚇一跳。我一直以為喜歡看廬劇的媽媽只會唱廬劇。“咱們工人有力量,嘿!咱們工人有力量!每天每日工作忙,嘿!每天每日工作忙,蓋成了高樓大廈,修起了鐵路煤礦,改造得世界變呀麼變了樣!”,這麼時尚的歌詞,我以前從來沒有聽過!

媽媽說,公社想讓媽媽參加上面的什麼文藝團體,在全縣表演,我外婆堅決不同意。

1980年,小徐村才30多戶,110人不到,上世紀50年代初的人數不會比這多。那麼小的村莊,那麼少的人口,能同時開展這麼多項文藝活動,適齡人員幾乎人人參與,多麼了不起!小徐村民風樸實,不是沒有原因的。

“小木匠”最小的兒子徐文華在家非常受寵,這也養成他小時候口無遮攔的習慣。不記得是1976年,還是1977年,他媽媽吳啟英還在世。大隊年輕、漂亮的女宣傳隊員們又來到小徐村,在村口的曬場上嚴肅列隊,排成一行,同聲宣講。我們都去看熱鬧。徐文華忍不住大罵:“什麼宣傳隊,來了又不唱歌,又不跳舞,以後不要到我們戶集來了!”當然,他的有些話比這難聽得多。村裡人鬨笑,他媽媽也是一邊笑,一邊把他打罵拉扯回家。他還不服氣,邊走邊罵。

他是不是受他父親影響,有那麼一點藝術細胞,所以才看不慣不接地氣的宣傳?

“小木匠”徐禮正的貢獻

撐旱船

我家在村子中間,後門對著我四爺爺家大門口。村裡不少人吃飯時,喜歡端著飯碗到我們家後門口或四爺爺家大門口,邊吃邊聊。“小木匠”是其中之一。

“小木匠”說,他在六家畈“二大人”做過木匠活。“二大人”本名吳清泉,字中流。吳中流哥哥吳中英,北洋時期中將,曾任段祺瑞執政府高等顧問,被六家畈人尊稱為“大大人”;三弟吳光傑,民國時期少將,被稱為“兵學家”,六家畈人尊稱他“三大人”。2019年8月,我與六家畈老人吳世勳通電話,請教他父親的姓名,他回答說是吳清泉,我還沒反應過來。他說“字中流”,我馬上明白,噢,是“二大人”。

“小木匠”提到他在一大戶人家做木匠活,看到主人早晨喜歡端一碗稀飯,手心裡扣一個鹹鴨蛋,邊吃稀飯,邊用筷子掏鹹鴨蛋吃,饞死人了。不知道這位主人是不是吳中流。當時的我們在農村,一年也吃不了幾回鹹鴨蛋,家裡難得吃一次鹹鴨蛋時,我總想起他提到的那個場景。

還模糊記得“小木匠”講過的幾個傳說故事。有個讀書人,小時候去村外讀書,每天經過一條沒有橋的小河時,都有一位老人揹他過河。他回家跟他媽媽說,媽媽正在洗鍋,順手用手裡的筷子在鍋上連續敲,自言自語:“好奇怪!”不想惹了鍋神。原來這位學童命中有功名,揹他過河的老人是土地神,他媽媽用筷子敲鍋,鍋神生氣,將他本來有的好功名削減了。

“小木匠”徐禮正的貢獻

踩高蹺

另一個故事也很稀奇。有一富有人家主人,性格豪爽,為人仗義,愛交朋友,突然病逝,病逝前囑咐家裡人,將他埋在什麼什麼地方,在他那裡養幾百只白鵝,栽幾百畝大毛竹,平時不要管;每天三頓給家裡的大黃狗盛一碗飯,讓大黃狗銜走,也不要管它。另外,三年內不要去墓上看他,不要讓任何人接近墓地。家裡人詫異,還是照辦,每天三頓都給大黃狗盛一碗飯,大黃狗連碗帶飯銜走,不知銜去什麼地方,過一會兒將空碗銜回。快滿三年時,家裡人好奇,悄悄跟著大黃狗,結果發現大黃狗去他墓地送飯,那人沒有真正死。看到家裡人,那人倒下,真正死去。這時,幾百只白鵝全部飛上天,飛走,轉眼不見;竹林裡的大毛竹全部炸開,大毛竹裡面都有“一人一馬一刀槍”,全部成形,卻沒有生命。原來,這人在修煉、煉兵,修滿三年時間就會重新復活,帶著修煉好的部隊打仗,爭取天下,可惜被家裡人提前撞破,洩露天機,功虧一簣。

“小木匠”說話時抑揚頓挫,鏗鏘有力,一聽就知道他見過世面,我現在還依稀記得他講“一人一馬一刀槍”時的樣子、神情和聲音。

1982年2月,我們家從小徐村搬到定遠縣爸爸工作的地方。當年暑期,考完試,我和二哥就急衝衝地回老家玩。“小木匠”請我們吃飯,我們感到好奇怪,也不懂怎麼回事,不願意。二舅幫我們推辭說:“請小孩子吃什麼飯。”“小木匠”說,請小孩子吃飯,是尊重大人,是給大人面子。

“小木匠”2000年去世,他對小徐村的付出和貢獻不應該忘記。在鄉村文化振興和新時代文明實踐中心建設過程中,如何發掘當地優秀文化,如何發現、培養、支持和鼓勵當地優秀人才,如何調動、發揮當地居民參與的熱情和積極性,“小木匠”50多年前在小徐村的實踐,為這些提供了有益的參考和借鑑。


(作者:吳釗,常用網名“遠人”,安徽肥東人,現在合肥市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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