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有一個新聞引起了我的注意，那就是《辛德勒的名單》製片人布蘭科 · 拉斯蒂格去世。
他是奧斯維辛集中營和貝爾根 · 貝爾森集中營的倖存者，年幼的他在集中營裡看著無數猶太人被殺害。有人這樣對他說：“做我的死亡的見證者，告訴世界，我是怎麼死的。”所以，後來有了感動百萬人的《辛德勒的名單》。
在《辛德勒的名單》裡，辛德勒的工廠裡有一位會計師，他偷偷幫那些不合格的猶太人做假證件，好讓他們能夠進入工廠。
△ 《辛德勒的名單》中的會計
而在真實的歷史中，也有這樣一個證件偽造大師，他一生救了上萬名猶太人，他的名字叫阿道夫 · 卡明斯基。
今天，我們要講的就是他的故事。
巴黎某個街道的小閣樓裡，每天來往著幾位“畫家”，他們總是在散發著化學試劑味道的畫室裡忙碌著。外人以為他們是在創作，實際上，在桌子的隔板裡，塞滿了正在晾乾的偽造證件。
這些假證件，是一個又一個猶太人免遭殺害的救命符。
△ 出自卡明斯基團隊之手的偽造證件
阿道夫 · 卡明斯基不是扛槍上陣的驍勇戰士，也不是命懸一線的雙面間諜，而是一個隱身的透明人——做假證的。
他因為熟知各種化學試劑、染料，加入了抵抗組織，開始為上萬猶太人制作生命的通行證，幫助他們免遭殺戮，逃往安全的國家，他甚至因此失去了一隻眼睛。
△ 卡明斯基當年偽造的部分證件。圖片丨CBS紀錄片
然而，造假證救人這件事，並沒有給卡明斯基帶來自己是英雄的成就感，相反，愧疚和痛苦時時折磨著他。
多造一張通行證件，就多一個猶太人能活命。但他只有一雙手，團隊也僅僅幾個人，等待著救援的生命卻非常之多。
當同時收到兩個訂單時，卡明斯基不得不安排先後順序，“想起未能救下來的人，我感到很內疚。”
△ 當年使用偽造證件而倖存的兩位猶太人。圖片丨CBS紀錄片
一次，卡明斯基收到了一份數量巨大的訂單，超過300個猶太孩子即將被捕，他們要3天內造出900張不同類型的證件，才能讓孩子們活下來。
整個偽造小組瀰漫著緊張的氣氛，切紙、裁邊、蓋章、上色、打字，沒有人敢停歇。
到了晚上，卡明斯基不敢睡覺：“如果這1小時我用來睡覺，就有30個人因此而死去。”
兩天兩夜之後，卡明斯基感到疲憊，眼睛模糊，他站起來走了幾步，甚至扇了自己幾個巴掌：“一小時等於三十條人命！我沒有資格放棄。”
第三天下午，就在證件終於做到810多份的時候，卡明斯基暈倒了。當他醒來，堅持要夥伴們別讓他睡超過一小時。
卡明斯基的偽造生涯裡，也曾幾經險境，他面對過戰友的被抓，家人的離散，當然也有老朋友的重逢。
△ 在偽造生涯中，卡明斯基的一些照片
在二戰結束後，他還幫助更多無家可歸的猶太人、阿爾及利亞獨立戰爭中流離失所的人偽造證件，讓他們去往和平的土地。
卡明斯基身為偽造大師的故事很精彩，而在戰爭後，他卻歸於沉寂，隱沒在人群中，成為了一名攝影師。
甚至，他過得還十分清貧，因為他從未在偽造證件中收一分錢。
今天，阿道夫 · 卡明斯基是一個生活在法國、90多歲的普通老人，拍過一些照片，是一個沒什麼太大名氣的攝影師。
如今籍籍無名的他，在二戰期間，是一位
真正的英雄。
△ 阿道夫 · 卡明斯基現在的肖像照
而卡明斯基之所以能成為一名“偽造大師”，一切要從他小時候講起。
卡明斯基出生在阿根廷，後來隨父母移居法國。他從小的夢想，是當一個畫家，或者一名染匠、化學家。
在14歲之前，他的生活很平靜，一家人住在暴躁但善良的舅舅家，拿到小學畢業證後，他去了附近的工廠打工賺錢。
直到1940年，德國軍隊來了，他們把所有的猶太人趕出了工廠。
因為卡明斯基從小就對染料、化學感興趣，所以他很快找到了一份染匠學徒的工作，後來他又認識了一位藥劑師，他喜歡研究各種油墨之間的反應，還買了一套化學實驗工具在家裡做化學實驗。
漸漸的，他知道了不同的墨跡，都可以用什麼試劑清除乾淨，而這，也成了他後來成為偽造大師的關鍵。
△ 19歲的卡明斯基，在攝影師的自拍
日子沒平靜多久，納粹開始不允許猶太人擁有銀行賬戶，後來要求他們必須佩戴星標，最後把他們一起塞進了火車，送往德朗西集中營。
卡明斯基一家也被抓了，在德朗西，他看到年邁的老人、兩歲的孩子、男男女女，無助地哭嚎著等待被“分揀”，去勞動營，或者死亡營。
△ 《辛德勒的名單》劇照
被關的日子裡，卡明斯基遇到了一位化學老師。這位老人每天都給卡明斯基上化學課，知識讓他們兩個人暫時忘記了當下的囚徒困境。然而有一天，老師沒有來，他出現在了遣送名單上，卡明斯基成了他最後一名學生。
後來因為有阿根廷國籍，卡明斯基一家人被暫時釋放。父親找到了一個偽造組織，讓卡明斯基去取一家人的假身份證。
而送假證的人聊起，有一些證件上沾染了藍色墨水難以祛除，卡明斯基立刻說，可以用乳酸試試，它可以消除這種墨漬。
就這樣，卡明斯基對化學、染料的精通被發現，加入了法國抵抗組織。他成為一名偽造者的時候，僅僅17歲。
這個故事還有很多驚險的瞬間，但卡明斯基從未向人公開宣揚，自己的所作所為值得無上的榮耀。
直到有一天，他的女兒薩拉翻到了一份來自軍方的致謝信，裡面提到了卡明斯基是一個“抵抗組織英雄”。
父親從未向她提起過這些事，她也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一位救過上萬人的無名英雄。
△ 薩拉和父親
但薩拉想起小時候，父親常給她講的，不是童話故事，而是很多普通人的英雄故事，那些人沒有軍隊，沒有武器，但有堅定的信仰和勇氣，做成了許多了不起的事。
薩拉這才知道，那正是父親和他朋友們的故事。
薩拉說服了父親，把這個故事講給她，她把這個真實的拯救故事，寫成了一本書，名字叫《隱身大師》。
她在書裡這樣寫道：“因為無法對非正義的行為視而不見。他曾受過迫害，但他仍然相信：有這樣一個世界，那裡不需要造假者。他現在仍如此期望。”
△ 年邁的卡明斯基，他一生都希望世界上能夠沒有戰爭，沒有人無家可歸
卡明斯基們是造假證的“辛德勒”，他們把自己的一生，隱藏在昏暗的閣樓裡，卻一直在為爭取一個真實、光明的世界而戰鬥。
《隱身大師》
[法] 薩拉 · 卡明斯基 丨 著
廖曉瑋 丨 譯
2019年11月 未讀 · 文藝家丨北京燕山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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