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條”上看到歌壇教父羅大佑的專訪，標題是《66歲的羅大佑：有女兒後，我的人生像清晨》。
視頻和文章裡，說到羅大佑與太太Elaine帶著8歲的女兒一起回到臺北。多年沉迷於創作，沒有規律作息的羅大佑，因為要送女兒上學，從夜貓子變成了“早起鳥”。
這個漂泊30年，搬了19次家的男人，也因為女兒，回到故鄉，紮下根來。
作為資深卦姐，看完這則溫情的採訪，想起的是羅大佑前妻李烈“投訴”才子極度自我與自私。
“他睡覺前會把《歌劇魅影》開到最大聲，我不敢惹他，因為他會生氣回說‘如果我一個人的話，就沒人管我了’。”
對太太連音響音量都不願意妥協的人，卻可以為了女兒早起，為了她而定居，可以放下憤怒，像許多老年得女的普通父親一樣平淡而庸俗。
果然，“改變一個男人的，絕對不是他的太太與情人，而是他的年齡與女兒。”
有多少讀者看到這兒，流下了傷感而無奈的淚水。
說到羅大佑，90後可能未必知道他有多牛，簡單做個描述大家馬上就能明白。高曉松如今的江湖地位，捧誰紅誰，而李宗盛是高曉松的大哥，羅大佑又是李宗盛的大哥，高曉松和李宗盛都尊稱羅大佑為“神”。
《童年》、《光陰的故事》、《戀曲1990》､《東方之珠》、《你的樣子》等華語樂壇經典之作，都出自這位樂壇教父之手，羅大佑甚至被稱為中國的鮑勃·迪倫。
人都有硬幣兩面。
羅大佑擁有蓋世才華，但他並不是一個駕著祥雲的男朋友。這一點，前妻李烈恐怕感受最深。
李烈，臺灣地區女演員、唱片製作人、電影製作人、經紀人，一手捧紅阮經天、彭于晏的女人。
她的人生大抵可以因為羅大佑而分為前中後三段。
與羅大佑相戀之前，她是知名的玉女明星，在《一剪梅》、《含羞草》、《小城故事》裡面的扮相，至今還被老一代臺灣觀眾津津樂道。
第一段婚姻失敗後，30歲的李烈投入了34歲的羅大佑懷抱。
此後12年，李烈從臺前轉到幕後，羅大佑的事業在哪裡，李烈的人就在哪裡。名義上是羅大佑的特別助手，其實身肩戀人、私人助理、唱片製作人、管家等多重身份，全方位服務於羅大佑。
2000年，剛與李烈扯證結婚的羅大佑在上海開演唱會，談到為什麼是李烈，說：
“她心地好，不會佔人家便宜，也很照顧我。在一起這麼多年，她永遠會在我床頭擺一杯水，十幾年如一日。”2003年，羅大佑再次去上海，李烈已經成了過去式。
這次採訪，羅大佑回應為什麼結婚，說因為自己父親去世，“改變了我對生命、對人生的一些看法”。另外，他說如果跟李烈不結婚的話，應該還在一起。
你瞧，這就是才子的思路，他們與世界的關係，就是他們與自己的關係，道德的束縛與他人的感受，通常不在他們的考慮範圍內。
2004年，羅大佑寫了一首歌送給李烈，歌名叫《啊！停不住的愛人》——
啊——停不住的愛人
即使我渾身都是傷痕與淚水
顛顛仆仆熬到這裡不易
轉頭仍看到你在默默地跟隨
歌詞寫的特別自戀感人。
宣傳這張專輯的時候，羅大佑隔空給李烈道歉。他說自己的生命就是寫歌，當身邊多了一個人之後創作氛圍變得很難維持，他因此而顯露出的任性與倔強，斷送了兩人的感情。
這段感情，在羅大佑那兒，只是生命中一個小小的遺憾，到了李烈這兒，差不多是人生一次翻車了。
離婚是李烈提出來的。她說：從情人、夫妻到發現他像我的孩子，就是這樣，我們住在同一個屋簷下，幾乎不再說話，我知道自己再也呆不下去了。”
為了儘快擺脫羅大佑，李烈選擇了淨身出戶。給羅大佑當了十幾年的保姆兼助手，李烈回臺灣租房子的時候，還硬著頭皮管朋友借了錢。
14年光陰，把羅大佑變成了更好的羅大佑，把李烈變成了從零開始的李烈。
好在李烈是個狠人。行囊空空地回到臺灣後，與朋友合作了一間製作公司。製作了《摘星》、《花車假期之戀》等爆款臺劇。後來做電影製片人，參與了《海角七號》、《翻滾吧！阿信》、《艋舺》等影片的製作，並且憑藉《艋舺》獲得第四十七屆金馬獎年度臺灣傑出電影工作者。
雖然羅大佑與李烈一別兩寬，但這絕不是一笑泯恩仇的故事。
羅大佑生女後，李烈上《康熙來了》，康永哥問李烈對羅大佑生女有什麼感覺。李烈賭氣說：“沒有感覺，為什麼要有感覺，我對小孩是沒有感覺的。”更諷刺說：“蠻擔心的，這麼老了，還生得出來！”
一個人的態度越激烈，說明越在意；話說得越難聽，說明越疼。只有不在乎的時候，才能雲淡風輕地道歉，若無其事地祝福。
這是2012年，李烈54歲，羅大佑58歲。李烈當然生不出，羅大佑卻可以。
故事看到這兒，是不是已經一身冷汗？幸虧我們已經走出了以生育價值衡量女性全部價值的時代，否則李烈這場愛情馬拉松跑下來，人生已經毀了大半。
羅大佑與現任太太Elaine2010年9月結婚，2012年8月15日，羅大佑升級當爸。
Elaine比羅大佑小13歲，兩人結婚的時候，羅大佑說不想要孩子，沒想到卻在57歲時改口渴望生育，44歲的太太人工受孕成功，並於45歲生下女兒。
本來不想結婚，因為父親去世，對人生有了新的看法，所以結婚了；說好不生孩子，忽然想生了，太太就要去做人工受孕。
做才子身邊的女人，就是這麼苦的。
“自古才子多薄情”，其實也不一定是薄情。才子身上極度膨脹的自我意識，既催生了過人的才華，也導致他們只能抬頭看到天上的月亮，而無法低頭去撿地上的六便士。
大多數才子，如毛姆筆下的畫家高更，“一個一輩子都得走在路上的香客，孜孜不倦地尋找一座完全不存在於這個世界的神廟”。
他們是永遠長不大的孩子，他在藝術上有多強大，在生活中就有多弱小，才華的巨人往往都是生活中的媽寶。
與羅大佑、李烈相似的才子佳人終離散的故事，隨手還能舉出很多。
同樣是寶島才子，楊德昌第一次聽蔡琴唱歌，將頭深埋在手裡，感嘆“好性感啊”。
歌聲性感與本人性感終究是兩回事。戀愛一段時間後，蔡琴逼婚楊德昌，楊德昌雖然勉強同意了，卻提出無性婚姻，認為這樣可以延續雙方的藝術生命，讓大家把精力用在工作上。
無性婚姻延續了十年，因楊德昌出軌年輕漂亮的音樂家彭鎧立宣告結束。
對於跟蔡琴在一起的10年，楊德昌評價：十年婚姻，一片空白；蔡琴卻說，我付出了全部。
後來楊德昌在很多場合表示，人生最快樂的時光，是彭鎧立給他的，兩人育有一子，名為尚恩，兒子出生的時候，楊德昌已經53歲。
有一次看蔡琴演唱會的錄影，一曲終了，她開口道：“這麼多年來，我沒有家，也沒有兒女，我的家就在舞臺上，歌唱就是我的生命，我是完全屬於觀眾的。”
那一刻，當然很美，卻有入骨的寂寥，如果家有親人，誰願意以舞臺為家？
這又是一場不對等的愛。滾滾紅塵裡的人們，有多少心思，會長久地放在一個歌者身上？歌者，只是他們午夜夢迴中，一個短暫棲息的港灣。
楊德昌去世後，歸亞蕾在《見字如面》中，讀蔡琴寫給楊德昌的信：作為一個女人，他給我的寂寞，多過甜蜜。
還有“約好一輩子丁克，你卻偷偷跟別人生娃”的香港導演爾冬升。
與前妻羅曉文2008年結婚，當時羅曉文已經38歲，兩人約好“丁克”。沒想到，爾導在自己的母親去世後，忽然改變了不要孩子的想法，老夫聊發少年狂，出軌圈外小女友，生下一女，離了舊婚，當了新爹。
與前妻二十多年的感情，成了他嘴裡的“有緣無份”。
羅大佑說：“有女兒後，人生就像清晨”，楊德昌說：“彭鎧立給了我人生最美的時光”，爾冬升說：“做爸爸之後感受頗大”。
男人一旦沉迷於生育，說起話來還真不怕別人傷心吶。
大多數男人，尤其多情才子，最看重的那份情，並不是鐵血丹心、神鵰俠侶，而是自己的那二兩基因，怎樣順順當當地延續下去。
這是每個好女孩，在為才子獻身、為浪子守候時，一定要想明白的事。
亦舒筆下，永遠帶著幾分涼薄與警惕的都市女郎，對生活始終保持恰當的勇敢與悲觀。
她們把勇敢，用於讓自己茁壯，在擅長的領域左右騰挪、衝鋒陷陣；同時，對人性保持恰到好處的悲觀，不在愛情、婚姻裡，下太大的賭注。
恰當的悲觀，其實是最強大的樂觀，讓人免於失望，更免於幻想。
它讓我們從夢境中清醒，不為討好誰而做什麼，更不為得到童話式的結局，而讓自己陷於當下的噩夢。
世間原本沒有多少公平可言，公平這種東西，在女人身上，尤其脆弱。
千萬不要把“女人的青春短”作為一種歧視，它是一種激勵——因為短暫，便不值得為誰去過多付出，為誰去拼力討好；唯有一點點抓牢自己的夢想，步步為營，才能不給任何人以機會，偷走女人的青春，摧毀女人永遠年輕的心。
關於本文
● 作者：艾小羊。複雜人生的解局人，品質生活的上癮者，專治各種不高興。代表作：《活成自己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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