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明中午下班回家，剛走到家門口，發現隔壁老張家的門外坐著一個白髮蒼蒼的老大爺。廖明清楚，老張一家中午沒人回來，最快也要到晚上六點多種才陸續有人回。於是，廖明走上前，彎下腰，大聲問坐在地上的老人：“大爺，您找誰？”
老人慢慢抬起頭，用渾濁的眼睛瞪著廖明：“你是誰？我是回自己的家呀！”
“您自己的家？”廖明疑惑了。老張今年五十多歲，他的父親早在幾年前就離世了，他的老婆是外地人，不可能一個八十多歲的老人獨自過來，而且，他的外貌看著也不像。
廖明問他：“您從哪裡來？”
“很遠，我走了大半天了。”老人有氣無力回答他。
“您走來的？”廖明更吃驚了。但不管如何，已經是中午十二點多，老人肯定也沒吃飯。廖明伸手去攙扶老人，對他說：“該吃午飯了，您餓了吧？先到我家吃點。”
“不要，我等我兒子給我開門。”老人有點固執地拒絕廖明的攙扶。
廖明蹲下去，耐心對他說：“他們要晚上才回來，您會餓壞的，先去我家吃飯，我再幫您聯繫他們。”
老人聽了，呆呆地看著廖明。
也許是餓了，他終於順從地在廖明的攙扶下走進廖明的家。
“王利？！”廖明的父親看見他們進來，就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兩眼瞪得大大的，裡面有吃驚，有憤怒。
廖明也蒙了：“這個人是王利？”他不止一次聽父親說過“王利”這個名字，也知道父親那條傷腿就是王利當年打的。
但老人卻沒啥反應，傻傻地看著廖明的父親，問他：“你是誰？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我跟你說，我死了也不會忘記你！你當年為了表現自己，將我一句很隨意的玩笑話當成反革命言論，給我扣上反革命的帽子，還在一次批鬥中，打傷我的腿，害我落下今天走路一瘸一瘸的樣子。”廖明的父親氣得臉蛋通紅，手上青筋突出。
廖明見狀，趕緊安撫父親：“爸，不急，不急，咱們慢慢說。”
但老人好像什麼都記不起，只是呆呆地看著廖明的父親，嘴裡嘟囔著：“我不認識你，我餓了。”
廖明看了父親一眼，走到父親身邊，對父親說：“他可能患老年痴呆了，我剛剛是在老張家門口發現他的，他說他是回家。”
“哦”廖明的父親看著老人，眼光慢慢柔和下來，然後不由自由嘆了口氣，“真是自作孽呀，他的後半生其實也夠苦的。”
廖明知道，王利以前就是他們的鄰居，自父親平反後，王利不知道是不是受良心譴責，覺得無顏見他們一家，執意搬走，還搬到市郊去。因為這一決定，傷了老婆和孩子的心，據說後來孩子對他有怨氣，對他不夠尊重，不夠好，他的晚年生活過得有點淒涼。
他們正想著，老人開始哆嗦起來，並有點站立不穩。廖明趕緊扶住他，轉頭對家裡人說：“趕緊吃飯。”
老人面對著豐盛的飯菜，狼吞虎嚥起來，廖明的父親看著他說：“看來就是腦子不好，腸胃還蠻好。”
“不僅腸胃好，身體還行，早上走了幾個小時哦。”廖明接上父親的話。
老人抬起頭，“嘻嘻、嘻嘻”傻傻地笑了幾下。廖明的父親看著，對廖明說：“吃完飯後，你想辦法找他兒子的電話或家庭住址，下午送他回去。”
老人一聽，停下筷子，可憐巴巴看著廖明，“我不回去，我的家在這裡。”
廖明的父親嘆了口氣，對廖明說：“你還是找他兒子聯繫妥當後再送吧，下午就讓他在家裡，我陪著他。”
廖明欣喜地看著父親。
老人扒了幾口飯，又抬頭說了一句：“外面的那顆樹是我種的，我記得。”
“是的，你是有些記得有些不記得，如果想看，就多來看吧，餘下之年也不多了。”廖明的父親彷彿心的柔弱處被觸到，很和氣地邀請老人。
老人似懂非懂地“哦哦”了兩聲。
廖明的父親又叮囑了一句：“你想來，就跟你的兒子說，讓他們帶你來，別自己亂走。”隨後又跟廖明說，你找到他兒子的電話後報給我，我要跟他兒子說道說道。
廖明點點頭，嚥下了一口飯，心裡暗暗想道：一場意想不到的偶遇，終於翻過一段苦痛的歷史。歲月無痕，生活終究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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