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檜到底白不白,他需要被“洗白”嗎?

秦檜到底白不白,他需要被“洗白”嗎?

西湖嶽王廟秦檜等四人的跪像

中國歷史上出了很多奸臣,如趙高、李林甫、楊國忠、高逑、蔡京、嚴嵩、魏忠賢等,個個壞得頭上長瘡,腳下流膿,壞事幹盡,孬事做絕,但要問誰是史上第一奸臣,恐怕非秦檜莫屬。

為什麼?因為人家是有雕像的,試問別的奸臣哪個有這個待遇?不信可以到西湖邊的岳廟去看——雖然這個雕像的樣子不大雅觀,既不偉岸,也不挺拔,是跪著的。

秦檜作為奸臣的頭牌,最大的功績就是殺害了抗金名將岳飛,因此才落下千古罵名。民間已將岳飛封神,和關羽一樣同為武聖人,一個是關帝,一個是嶽王,那殺害他們的人自然就成了千夫所指萬人唾罵的殺材。甚至後世連姓秦的都跟著羞愧。老百姓甚至做了“油炸檜”以洩憤,結果成了北方人人愛吃的油條。

乾隆朝狀元、時稱書畫詩三絕的大文豪秦大士遊西湖嶽王廟時,寫下一幅著名的對聯流傳至今:人從宋後羞名檜,我到墳前愧姓秦。

姓秦的人品行如何,自然和秦檜沒關係,絕不能說因為和秦檜一個姓,所以也必須得是個大壞蛋。但從宋朝以後,叫“儈”的似乎確實極少極少了。這也從一個側面說明了人們對秦檜的痛恨和厭惡。

那麼,秦檜到底冤不冤嗎?在洗白風甚烈的今天,秦檜還需不需要洗白嗎?還是他本身就是白的,根本不需要洗?

秦檜一生最主要做了三件事:

第一,北宋滅亡時擄至金國,後來逃了出來,被高宗重用,直至當上宰相。

第二,是鐵桿的主和派,主張對金議和,打壓主戰派。

第三,是殺害抗金名將岳飛的主謀和劊子手。

我們一起來簡要分析下上述的三件事情,看秦檜能不能夠得上千古第一的大奸臣。

首先,秦檜從金國逃回來是事實。很多人認為這就是秦檜投敵賣國的證據,甚至是拿賣國作為條件換取自由的,否則為什麼別的俘虜幾乎都受盡屈辱被折磨至死了,就你能千里迢迢逃回來?而且還是帶著夫子王氏一起逃回來的,莫非你是施瓦辛格或史泰龍?當然這一疑問只能算是事出有因但查無實據了。

其次,秦檜是死硬的主和派這恐怕沒有異議,再鐵桿的挺秦派也找不出證據把他描成主戰派。但主和一定就不好嗎?主和一定就是漢奸嗎?高宗就對秦檜的主和進行了高度評價:秦檜力贊和議,天下安寧。自中興以來,百度廢而復備,皆其輔相之力。誠有功於國。這個評價之高,都快趕上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諸葛亮了。戰必敗,只有議和才是使朝廷安定的唯一正確決策,高宗和秦檜是這樣想的,估計汪兆銘先生也是這樣想的。當然,議和帶來和平這一說法很多人不認同,可以先擱置爭議。

最後,關於殺岳飛,秦檜的作用有爭議。岳飛該不該殺不是秦檜能夠左右的,但至少,他是主張殺岳飛,並且積極實施了這一計劃的,這一點無異議。其實,殺岳飛的不是秦檜,而是高宗。秦檜殺不了岳飛,一個是總理,一個是軍委副主席,級別差不多,秦檜哪這個權力和膽量?所以,殺岳飛的問題上,高宗是主謀和決策者,秦檜是脅從和執行者,但他和高宗有一個共識,殺一個岳飛,保數十年太平,這一點,恐怕是無可辯白的。

其實,縱觀歷史,說秦檜好話的不在少數,而且,有好多是名震青史的大人物,宋高宗就不必說了,大家會認為他和秦檜穿一條褲子,他說的不算。但和宋高宗穿一條褲子的,卻有不少人:

著名的長壽文人、“浙東四大史家”之一的張岱高度評價秦檜的戰略決策:嗚呼!秦檜力主和議,緩宋亡且二百餘載。把宋朝能夠苟延殘喘二百年的功勞記到了秦檜頭上。

晚於張岱近半個世紀的清朝史學巨擘趙翼這樣評價秦檜:秦檜力主議和,結果南宋偏安東南,所以那個時代的都人都怪他,後來力主北伐恢復舊山河的張德遠和韓侂冑一敗再敗,後來不是還得靠議和來維持疆土的嗎?

胡適之先生評價曰:秦檜有大功而世人唾罵他至於今日,真是冤枉。

在所有挺秦派的言論中,史學大家、和“錢穆、陳垣、陳寅恪”並稱現代中國四大史家的呂思勉最為特殊,他在1923年出版了一部《白話本國史》,對岳飛和秦檜提出了系統而有趣的評論,這個評論共有五點:

  1. 岳飛並不像民間傳說的那麼神,抗金軍隊也不像人們想象的那麼強,雖有間或的勝利,但並不能改變宋弱金強的局面。
  2. 岳飛和韓世忠們手握重兵,把持軍政,架空中央,屬於軍閥。
  3. 岳飛的戰績被嚴重注水,虛構的成份很多。
  4. 秦檜並未賣國,主持的議和是大勢所趨。秦檜多年來身負惡名,實屬大大冤枉。
  5. 殺岳飛有助於國家穩定,解除一批軍閥的兵權實際是防止藩鎮割據的重演。

呂思勉的觀點在當時就引發了軒然大波,一度還被告上法庭,要把他當成漢奸。當然挺呂者也很多,不管是思想界還是文化界乃至政界,都有所介入。前兩天還看到一篇文章,說是呂先生因為民國軍閥割據不滿,所以借古諷今,故意說岳飛是軍閥而秦檜卻變成了統一的象徵……還說因此對呂先生更加敬佩云云,不管對錯,總算一種有意思的觀點吧。

現在結論基本可以確定了:秦檜逃歸,有疑點沒有解釋清楚;主持議和是真;參與和殺害岳飛也是真。但議和是否當時唯一正確的決策、打下去是否一定會亡國,這是個可以探討的話題;至於岳飛是不是軍閥、是不是擁兵自重、是不是參與了立儲之爭從而戳了皇帝的肺管子甚至該不該殺,那就是另一個話題了。但至少,殺岳飛可以促進議和,則是千真萬確的。

總之,秦檜戰略決策能力是有的,只是這一戰略決策不符合我們平時的認知,又殺害了民間神化了的嶽王,所以秦檜說冤也冤,說不冤也不冤,看你的認知水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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