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讀《宗教大法官》

在開始之前,想先講一個故事——

從前有一個組織,自認擁有最先進的理論,代表未來的方向。組織一直被反動勢力打壓,但是它的成員有堅韌不拔的意志,從不屈服。可是組織畢竟弱小,一直都是屢敗屢戰。

慢慢地,組織的領導人意識到我們的力量之所以不強,是因為我們的理論太高級了。勞苦大眾沒有那麼高深的思考能力,我們不能只靠精英分子打天下!領導人修改了理論,把有些不容易懂的地方給簡化,還把有些強硬的地方給軟化。結果組織不但能夠大量吸收底層人民的加入,而且還爭取到了敵對陣營高層人士的支持。

……這個故事,當然是基督教的故事。

說回《宗教大法官》,這是陀總的《卡拉馬佐夫兄弟》其中的一節,因為一次偶然的機會,朋友給我看了其中一段長到嚇人的對話,莫名的覺得有趣,於是試讀了一下。


試讀《宗教大法官》


大概是伊凡臨別前,跟弟弟阿廖沙講了這麼個故事:

在西班牙的塞維爾,當時正是宗教裁判制度最猖獗的時代。

出於無限的慈悲,耶穌再一次降臨人間,就在那個前一天燒死上百個異教徒的廣場上。人們馬上認出了他,都跟隨著他。他帶著慈愛的微笑在人們中間走過,並隨行施展神蹟,諸如治好老人的失明,復活一個7歲的小女孩等。

這引起了當時路過的紅衣大主教的注意,這是一個將近九十歲的老人,前一天他剛燒死了一百名異教徒。他把耶穌抓了起來。

“既然你把一切都交給了教皇,那你現在完全沒必要再來了,至少暫時不要來妨礙。”

“你沒有權利對你過去已經說過的話再增添任何新的內容。”

當創始人始創一件事物時,他未必會知道該事物會怎樣發展,也許後繼者會為了迎合時代,而給它套上更適合發展的解釋,雖然仍是叫那個名,但實際上內容已經翻新過了,諸如佛家中的阿能訶鼓問題。如果阿能訶鼓的零部件在一次次的修補過程中已經被徹底更換過了,那麼這隻鼓還是原來的那隻鼓嗎?這也就是為什麼宗教越發展,會有那麼多的派系。

紅衣主教認為,他自己和手下那幫人的功勞就在於他終於壓制了自由,從而使人們過上了幸福的生活。

據聖經記載,魔鬼曾在曠野上向耶穌提出三個問題,也可稱之為誘惑,其一是把石頭變成麵包;其二是從聖殿之巔跳下,以彰顯上帝的庇佑;其三是征服全世界。

面對三個誘惑,耶穌一一拒絕了。他認為自由是人與生俱來的權利,不應該通過任何外在力量將之剝奪。

“照你的判斷,如果馴服是用麵包換來的,那還有什麼自由可言呢?你反駁說,人不可能單靠麵包活著。”

“你不想用奇蹟征服人,你渴望自由的信仰,而不是奇蹟的信仰,你渴望自由的愛,而不是奴隸面對將他嚇得永遠膽戰心驚而表現出來的那種奴隸式的狂喜。”

事實上,人類在作為人之前,首先是動物。生存是動物的第一要義,而麵包則是生存的關鍵。以生存為基石,在生存之上,人類開始了關於道德的探索,也就是秩序的建立。一個沒有秩序的社會是不可想象的,可以參考伊拉克。在無秩序的情況下,即使得到再多的麵包,也會因為社會的混亂互相爭搶,而導致麵包變成石頭。即最糟糕的秩序也好於沒有秩序。

解決了生存問題之後,人類開始尋求意義。其實若要追尋意義,可以說萬物皆沒有。畢竟意義不是存在的東西,而是後來被加上去的。這時信仰和偶像就應運而生。人類是一個群體,是一種群居動物,人們需要一個想象共同體,以將彼此聯結,從而達成合作。各個民族的神話故事,及聖經故事、佛經故事等,都是這種想象共同體。

而自由,我以為,這代表著一種可能性,人類因為有無窮的可能性而偉大,因為有無窮的可能性,所以上天下海,無所不至。

紅衣主教或是因為當時生產力的侷限,還不能理解這種自由,或者也不能允許這種自由。於是他認為耶穌是來妨礙他們的,打算將他當作最兇惡的異教徒燒死。

而且紅衣主教認為,他們的極權是為了大多數人的幸福而揹負罪惡。

但是人們在極權之下真的能夠獲得幸福嗎?就像見識過陽光的人,還能再回到黑暗的洞穴麼?

耶穌“自始至終都在心平氣和地聽他說,兩眼定定地望著他,顯然不想說一句反駁的話。”這彷彿是在問他,你真的覺得這樣就夠了嗎?

“老人十分希望他說點什麼,哪怕是刺耳可怕的話。但是他突然一聲不響地走到老人身邊,輕輕地吻他那九十歲老人沒有血色的嘴唇。這便是他的全部回答。老人不禁打了個寒戰。他的嘴唇抽搐了一下,他向門口走去,把門打開,對囚徒說:‘你走吧,以後別來……再也不要來了……永遠,永遠!’”

我覺得這裡耶穌是用一個更高的存在包容了宗教大法官。僅僅只是活著,是不夠的,宗教大法官其實認可了。但回到最開始的故事,為了適應時代,為了發展壯大,乃至於為了最終的理想(假如還有的話),對於宗教大法官來說,這一切都是必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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