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智斗群头
原以为可以在网吧里睡到自然醒，结果凌晨一点多就被人喊醒了。不消费就得出去，这是我混网吧以来第一次遇到这种事。跟我一起被赶出去的还有几个在北影厂门口有过一面之缘的人。他们有跟我一样背着包的，也有拉个行李箱的，离开网吧后我们匆匆散入夜色里，重新寻找地方躲避这恼人的夜。夜晚的温柔，并不属于无处可栖的人。
第二天我是在一个游戏机室醒来的。昨夜找了一圈无地可宿，见游戏机室还开着，就进去坐下看一个中年人玩那种充钱上分的赌博游戏，不知不觉在一旁的小凳子上抱着包睡着了。醒来时，发现他还在玩，眼睛都输红了，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一边揉着睡麻的屁股，一边往北影厂门口走。在去北影厂的路上我回想昨晚在网吧被赶的原因，估计是太多住不起宿的群演们去那边蹭住影响别人做生意了，不然极少出现这种半夜撵人的事。后来问过那些老群演后证实了我这个想法，毕竟在这个圈子，这种风餐露宿是一种常态。
到北影厂的时候，群头已经开始点人数了。这次要的人数比较多，而来的人较少。心里想着要拿下这个工作是轻而易举的，于是我来到了群头面前，讨好地说：“大哥，啥活呀？算我一个呗，我那么年轻，多苦都能干！给个机会，让我跟着您混！”
中年群头看了我一眼，鄙夷地说：“不要你！看你这头发，这穿着打扮，一看就不是干活的人。”说完后从我身边走过去，继续去那群挑剩的人里，企图再找几个。
这样莫名其妙被拒，有点沮丧，但当我看到人群里有一个长头发哥们的时候，我肺都气炸了。这摆明就是看我不顺眼，不带我玩啊！
尽管很委屈，可这是至关重要的第一步，我不能因为被人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就放弃。我退而跟被选中的朋友们聊天，打算先了解一下情况。聊天中得知这次是去参加拍摄一个抗日战争片，一天一百拍两天，场地在河北边界。一番了解下来，越发的心痒难耐，河北我还没去过呢，必须再挣扎一下。
闲聊时见群头在人群里挑来挑去，还是没挑够人数，我不死心地走过去，求他再带我一把。他很决绝，就是不带我。挑人挑得不耐烦时，见到我时还不忙补我一枪：你怎么还不走？
看着他到最后情愿挑一些上了年纪的都不选我，我生气了，一赌气决定跟他耗到底。我相信，总会被我逮到机会的。我很清楚一点，他也不过是某个大点的群头下面一个小头目而已，也是属于一类呼之则来招之则去的，这点从他小人得志的心理就能揣摩一二。
我一边跟昨天认识的朋友聊着天，一边继续关注着中年群头的动向。跟我闲聊的这个朋友人很好，他自己住一个房间，昨天还收留了那个被群头选中的长发。那个长发运气真是好，不得不羡慕一下。看着他再想想自己，也太惨了，睡网吧被撵，找工作被嫌弃，而且身上的钱也快花没了。可惨归惨，却不嫉妒，看着他不离身的破行李箱，我知道这里的每个人都不容易。
群头大喊一声出发，把我拉回了现实。好不容易找到组织，怎么能轻易放弃？我厚着脸皮跟他们上了同一辆公交车，他们去哪我就跟着去哪！我祈祷着天别绝我。
到了集合点之后，我一逮住机会就跟中年群头死磨硬泡，就差没给他递烟买饮料了。在我见缝插针的阿谀下，他对我的语气也稍微好了点，还给我画个饼，说：“这次人齐了，真带不了你了，我看你小伙也是想干事的人，下次肯定带你。你走吧，耗着也没用。”
眼瞅着集合时间越来越近，中年群头的接洽人就要来了，我还没等到合适的机会，心急如焚却无计可施。快到绝望临界点时中年群头把人集合起来，像个工头一样呵斥着给大家解说着各种规矩，故作严肃，讲得口沫横飞。一个工地上班的老哥听到他说，必需拍满两天才能结工资回北京的时候，他退出了，毕竟他只是来赚个外快的，没必要把原来稳定的工作晾一边。这时漏了个空位出来，他再找人已经来不及了。我眼睛一亮，马上跑到他身边说：“大哥，你看！走一个人了，空了个位置出来，你就带我一把吧！”
他没忙着拒绝我，毕竟少一个人他就少收一个人的份子钱。贪婪的他，犯不着跟钱过不去，于是他换了一副嘴脸，故作为难地对我说：“唉呀，行吧行吧，我看你小子也是运气不错！这种机会都被你捡到。但是去了之后，你得听话啊，不然你就别跟我混了！”
无论他说什么我都“是是是”地答应下来，可没等我开心太久，坏消息就来了。
接头的人到了后告诉中年群头，人数超了！因为他那边还有几个人一起去，所以只能从我们这边刷些人走。接头人，肥头大耳，手臂上还有类似于黑社会的那种纹身，一看就不是善茬，我见他对中年群头一点都不客气，态度极其蛮横，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老朱，你他X找的都是什么歪瓜裂枣？你看你找的这些人，老成这样，到时候开拍，他们还跑得动吗？都他X叫你找年轻的，你都给我找了些什么！X，这活你还能不能干了？不能干就换别人来！”
一顿恶语听的我都为中年群头感到难堪，也是这时我才知道中年群头叫老朱，此刻老朱的王霸之气早没了，唯唯诺诺的不知所措。看老朱的样子，应该不止第一次被人这样臭骂，他脸上表情看着还算自然，至于心里怎么想我们就无从猜测了。
接头人骂完后，跟个没事人一样到一旁招呼大巴车去了，老朱见接头人一走，神气立马恢复起来，准备把人群里两个年纪最大的给送走，那两个老哥是老油条，听到后就不干了！对着老朱骂骂咧咧地说：“他X的，你喊我来，现在又要喊我们走？我们坐公交车可是花了好几块钱呢，你必须得赔。”
老朱很不情愿地每人赔了十块钱，两个老哥接过钱跟没事一样走了。我没想到的是，老朱居然还惦记着我，他板着脸告诉我：“唉，你也看到了，人数都超了，还没开工我就赔了二十块钱，所以你今天是真的去不了了。你快走吧。”
他跟我说这个的时候，我心忽地凉了一下，可当我想起刚刚接头人骂他的话，说他找的是一群歪瓜裂枣，我自认不是歪瓜裂枣，所以我决定忽略他对我说的话，铁下心杠到底，我继续跟在队伍后面，等待着最后的机会。根据目前的情况，接头人唯一的条件就是年轻的，我符合，而且我觉得我比老朱挑出来的人都机灵。
事情的进展比我预测到的要顺利，在机会面前，我不容有失。
车来的时候，多了一个女管事的，跟上一个接头人一样，看到老朱带来的人就气不打一处，一边骂他，一边叫我们排队。排队的时候，我留了一个心眼，尽量往靠近车门的地方站。大巴车是四十座，而我们却有五十多个人，明显坐不下。车门打开后，女管事对着我们这边说：“年轻的上去。”地理位置优越的我，不慌不忙地走上车，只要上车我就成功了。
车慢慢的离开北京，往拍摄地河北边界走。我看着车外依旧繁忙的人们，暗自庆幸自己的坚持得到了回报。这时冷不防地传来了老朱的声音，他坐在我的前排，他十分惊讶地看着我说：“咦，你小子怎么上来了？”
我连忙说：“运气运气，上来了还不是跟着朱哥您混？”
他听到我说完之后，满意地点了一下头：“不错不错，上来了就好好干吧！还有啊，刚才你也看到了，现在你占的这个位置，我之前可是花了二十块钱赶了两个人走你才有的啊。那个钱就算在你的头上吧。别人是一百一天，我只能给你九十。”
我听到这话的时候，心里万马奔腾，可我能有什么办法？只能满口答应。这回轮到我还没开工就损失了二十块钱了，就当交个学费。我在心里对老朱说：如果你一口吃不掉我，那么你将永远失去这个机会。
车窗外面的风景不断变换着，车一到站，我就彻底进入了群演这个圈子。而这，仅仅是开始。
（下期群演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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