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放假了，和她爺奶一起回來了，家裡一下子變得熱氣騰騰起來。她爺奶身體還是蠻好的，原來她姥爺在世的時候，這兩位老爸一起去北山鍛鍊，相處得甚是愉快，兩位老媽，一位氣管不好，整個冬天不敢出門，一位長期癱瘓在床唉聲嘆氣。女兒和爺奶感情深厚，和姥姥姥爺則要清淡得多。這一晃，老媽去世整一年了，我的心情就比較沉重，老媽一天福也沒享著啊，這想著想著眼睛就發潮。
女兒拍拍我的後背，“媽，你還有我呢。我姥爺活著的時候，我姥也挺折騰人的，經常把姥爺氣得不行。”“寶貝，你不懂，病人都心燥，原來那麼勤勞的一個人整天不能動躺床上她得啥心情，天天鬱悶啊，經常哭，和以前的她簡直是判若兩人。”
母親得腦血栓癱瘓前，是一個特別剛強的人，我記得有一次在農場，她的眼眉被崩起來的木屑傷到了，眼皮上面的一小塊皮膚壞了，老媽楞是自己拿剪刀剪下來了，看得我心都直抽抽。
母親還是一個敢於創新的人，有一次家裡養的一頭黑牛脹肚了，農場又沒有獸醫，老媽怕它脹死，就用家裡的尖刀在牛肚子後面紮了一個小眼，神奇的是從那個小眼裡呲呲得往外冒氣，這頭牛得救了，牛皮很厚，那個小傷口很快就會長好了。為什麼牛肚子裡有那麼多氣呢？為什麼母親要立即給牛把氣放掉呢？是因為以前家裡有頭牛就是脹肚子死掉的。這兒科普一下，牛不同於豬和馬的消化系統構造，它們有4個胃，最大瘤胃就像是一個大大的口袋，老牛快速採食時吃的東西都進了這個口袋裡，等它們會休息時，牛把吃進瘤胃的大量粗飼料吐回口腔內再細細咀嚼，也就是所謂的反芻，飼料和著口腔裡的唾液被消化成食團後再進入瘤胃和其他的胃，然後進入消化系統。而牛有時因為採食了過多的易發酵等飼料後，會導致瘤胃中快速積聚大量的氣體，把瘤胃撐的滿滿的，導致飼料無法從瘤胃裡返回到口腔內，牛無法反芻，時間久了氣體越來越多，胃裡壓強增大，容易造成牛的死亡。老媽怕再損失一頭牛，到別外請獸醫又擔心牛撐不到她回來。過去她曾看到過他們用套管針給牛放氣，老媽憑著記憶，將尖刀紮在了那個大致的位置，居然奏效了，於是老媽憑藉一把尖刀掙來半個獸醫的美名又傳遍了周邊的農場，以致於另外一個農場的職工，家裡牛脹肚了，不去找獸醫，居然趕著牛來請我老媽給放氣，嚇得我老媽連連擺手，說我自己家的牛那是沒辦法，死馬當成活馬醫，如果死掉了，直接吃肉。這別人家的是萬萬不能胡鬧的，趕緊把來人和牛送走了。
母親還是一個行事果決的人。我老爸脾氣相當的火爆，有一次拿一根鐵棒子把一頭二歲小牛的腿打折了，那可憐的小牛三條腳如何能走路，又不會像人一樣拄個拐，老媽看著那整天趴在家裡的可憐的小牛，想著這樣下去會瘦的不成樣子，乾脆殺了吃肉吧。也沒和老爸商量，自己拿著一把殺豬刀就把這可憐的小牛給殺了。這殺伐果斷的行事風格如果早生幾十年，估計也能成為雙槍老太婆一類的人物。
母親還是一個令人腦洞大開的人。不知道她從哪聽來的，說是雞可以喂一點玻璃碴子，這樣可以節省飼料，於是家裡的破酒瓶子都被老媽敲碎了，實際上喂一點點是可以的，用來促進消化。而我老媽簡直是把玻璃碴子當成了主食來餵雞，有幾隻雞可能見到綠瑩瑩亮閃閃的玻璃碴子以為是什麼新式食材，吃得太多了，整個雞嗉子都被玻璃碴子撐的快要破了，雞的脖子也大大的鼓了出來，沉甸甸的，原本高昂的雞頭都被墜得低著頭走路，我老媽一看大事不好，趕緊叫上我，抓雞，我幫著她給雞做手術。就是用一把薄薄的刀把雞嗉子拉開，把裡面的玻璃碴子倒出來，然後老媽又拿線給雞嗉子縫上了。印象中那幾只可憐的雞當時是沒有死，好像又活了一陣子。
母親還是一位膽子奇大的人。老爸和她從農場搬到加區後，在郊區養奶牛，有一年剛入秋時發大水，她和我爸就把牛趕到公墓附近去放，那地方地勢高，草也多，把牛往草甸子一趕，也不用人看著，任由它們自由活動就成。但傍晚需要把牛經管回頭，以免被人偷了去。草甸子不遠處就是墓地，老爸不敢去，尤其是晚上，更是感覺瘮人。母親是四川人，她的家鄉風俗習慣是死去的人就埋在家門口，沒有人感覺害怕，大家都覺得很正常。所以那段時間去墓地附近找牛就是母親的專屬差事了。有一天傍晚，母親一路尋牛一不留神進入了公墓的院內，當年天已擦黑了，兩個正在下象棋的更夫眼睛都直了，他們看到從墓地那頭走出一個老太太，一步步地向他倆走來，風吹起了老太太花白的頭髮，一根木棍被老太太拄得像龍頭柺杖一般，這兩人嚇呆了，這是什麼狀況？“我不是鬼，是人。”母親一張嘴說話，這兩人撒牙子就跑。哈哈，這件事承包了我一個月的笑點。
時光從不會因你的心情沉重與否而稍做停留，每日眼睛一閉一眼之間，母親陪伴地下的父親也已經一年了。有時走在路上，偶爾會遇到對面走來的老人，身形與穿著看著特別像他們，心便會猛跳起來，我就會用心地去注視下這位老人，彷彿對這位老人都有了一份親近。而身體裡則流淌著一暖意，我知道那是來自心靈深處地思念。
“你姥一生辛勞，又倔強，在四川讀書時的她也許有過青春的夢想和對未來的憧憬，可惜生活的艱辛把她打磨成了一個粗枝大葉的女人，但你姥始終是堅持讓我讀書的，這點，改變了我的命運。”“所以，你也堅持讓我讀書。”“是的，這就是母親的力量和執著，並傳承下去，你將來也會如此教育你的女兒。一個好母親惠及三代人！“這就是母親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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