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在松如墨般的眸子盯著宋南衣。
還能有什麼意思?
宋南衣乾脆利落,朝著沈在松攤手,“就是分手唄,沈在松,江湖路遠,好聚好散!”
什麼?!
沈在松頓時間慌了。
這,這怎麼就晉升到分手的問題上去了。
而且,還是她宋南衣提分手。
憑什麼啊?
無論怎麼想,沈在松都沒辦法接受。
面對轉身要走的宋南衣,他趕緊攔住,“為什麼要跟我分手,你總得跟我說個原因吧?”
宋南衣將肖紅護在身後,“你嚷嚷什麼,要原因是嗎?行,我給你。”
話落,便快步往前走去,然後挽住了路過的某人,“我喜歡的人不是你,是顧青裴,這樣的原因,還夠滿意嗎?”
豔陽當空,光線強烈得像是入了盛夏。
宋南衣的手心,不免出了一層薄汗。
就這麼說他是自己喜歡的人,顧青裴會不會覺得她太輕浮?
畢竟,這是他們第一次見面。
真是第一次。
前世她和顧青裴相遇,是大學畢業之後,準確的說,是其他人大學畢業之後。
那時候她沒有學歷,想來學校求校長網開一面,沒等到校長,卻還在學校裡面暈倒了。
那個時候,就是顧青裴送她去的醫務室。
兩個人從那之後,才漸漸地熟絡起來。
扭轉了前世的劇情,宋南衣還真是有些摸不準顧青裴的心思。
但好在,顧青裴並未做聲,連多餘的動作都沒有。
只是收斂著眸底暗湧的浪潮,靜靜的看著她。
這邊一片祥和,沈在松卻抓了狂。
這算什麼理由?
因為喜歡上了另外一個人,就要和他分手?
“你……你這是劈腿!”沈在松咬牙切齒道。
宋南衣就無辜聳肩,“你搞清楚,我和你說過分手了,然後才說喜歡顧青裴的,在這之前,我和顧青裴有過任何越矩的舉動嗎?比起你人前人後都是詩餘詩餘的,到底誰劈腿啊?”
頓了頓,越發摟緊了顧青裴的胳膊,“而且,我現在跟你分手了,我和顧青裴怎麼樣,跟你有什麼關係?”
踮起腳尖,毫不避諱的,就一下子親在了顧青裴的唇上。
蜻蜓點水般,飛快的移開。
眼中帶著挑釁,“瞧見了嗎,我現在單身,想怎麼追求愛情都沒關係,等畢業之後,我還打算和顧青裴直接結婚呢,你管不著!”
“你……”
沈在松哪裡受過這樣的委屈。
以往的宋南衣,對他是百依百順,突然這樣反駁起來,他就不止該如何是好,愣是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肖紅都忍不住,上前攔在宋南衣跟前,“你什麼你啊,這下你可以隨便去找宋詩餘了,好走,不送!”
面對周圍人群的指指點點,沈在松扔下一句你給我等著,便直接落荒而逃了。
他真不敢再繼續留下來。
宋南衣跟變了個人似的,他怕會更加丟臉!
瞧著沈在松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處,宋南衣這才回過神來,又看向邊上的顧青裴,“那個,謝謝。”
只是謝謝?
顧青裴微不可聞的蹙眉。
比起現在這幅低眉順眼的樣子,他倒是更欣賞剛才那張牙舞爪的小貓兒。
果斷起來,別有鬚眉之意。
宋南衣也捕捉到了這個蹙眉的小動作。
但她會錯了意,還以為顧青裴不滿意他們還緊靠在一起,便趕忙抽回了自己的手。
“改天等你有空,我請你吃飯吧。”宋南衣說道。
顧青裴微微頷首,“就現在,我有空。”
現在?
宋南衣愕然,回過神來,便看向了邊上的肖紅。
肖紅立馬會意,“你們吃你們吃,我正好要回宿舍一趟。”
兩個人就去了學校外的蒼蠅館子。
怎麼說她都不問自親,應該好好補償一下顧青裴的。
拿到菜單,她就遞給顧青裴,“你點菜吧,看看你喜歡什麼。”
顧青裴倒也沒客氣,點了四五個葷菜,而後才將菜單遞還給宋南衣。
宋南衣倒是不怎麼餓,而且目的不在於吃飯,故而隨便點了個拍黃瓜就結束。
兩人對立而坐。
再一世見到顧青裴,宋南衣難免激動。
她前世蠢頓,錯過了這個男人,回想起他最後執行任務離開時,留下來的遺書都是給自己的。
可那時候,她為了向沈在松證明,她和顧青裴並無私情,便連信封都沒拆開,就直接撕個粉碎。
她後來也後悔了,想知道顧青裴的遺書到底寫了什麼,無奈再也找不回來那些碎片來拼湊了。
現在,活生生的顧青裴就在自己面前。
上輩子錯過的美好,可以扭轉。
還有那什麼遺書,也去見鬼吧。
她要的,是一直健康安全的顧青裴。
正想著,便聽到顧青裴開口問道,“你怎麼知道我叫什麼名字?”
因為我們前世就認識啊。
這樣的話,宋南衣想要脫口而出。
但到底忍住了。
換了個說法,解釋道,“因為我關注你啊,我不僅知道你的名字,我還知道你是國防生,畢業之後就要到南城的軍隊之中去當中尉。”
有點意思。
顧青裴便伸出手來,骨節分明的手反扣,在桌上輕敲了兩下,這才再次抬眸,“所以,剛才說的喜歡我,也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
但宋南衣卻猶豫了。
她摸不準顧青裴的想法。
畢竟,她認識了顧青裴兩輩子,可顧青裴卻是這輩子第一次見到她。
她說喜歡,顧青裴會覺得她怎麼樣?
輕浮,隨便,還是以為她不過是隨口說的氣話。
但說不喜歡,顧青裴又會不會覺得她在把他當擋箭牌?
一時間,飯桌之上寂靜下來。
而後宋南衣才想到了最好的回答。
她勾起了那雙杏眸,回答顧青裴,“不如,讓時間來證明一切,怎麼樣?”
在時間面前,任何回答都會顯得蒼白,唯有行動力能詮釋所有。
那雙藏著小小狡黠的眼中,又多了幾分笑意,波光瑩瑩,像是盪漾開的一池子春水。
層疊的漣漪,同樣激盪著顧青裴的心。
他覺得,這個女孩子是有點意思。
也沒再多問下去。
等菜都上齊,他卻起身要離開,“我還要回去訓練,你自己吃。”
本來就不是為了吃飯而來,宋南衣也表示理解。
目送顧青裴離開,她夾了兩筷子拍黃瓜,也吃不下去。
起身去櫃檯跟前結賬,才聽到老闆娘說,顧青裴已經結過賬了。
“對了,你等等。”
老闆娘說著,又往飯廳裡面走去。
沒多一會兒,她拿著鋁製飯盒出來,好幾個,一股腦的塞在了宋南衣的手中。
“你小男朋友說,讓你多吃點,沒吃就打包帶走,太瘦了不好!”
小男朋友……
宋南衣心中微動,也沒糾正,抿著紅唇輕笑,“那飯盒也帶走嗎?你就不怕我不還給你?”
在八三年,各種票還是限量供應的,三個鋁製飯盒,還是挺值錢的。
“他壓了這個在我這兒。”老闆娘便掏出一樣東西來。
是個亮閃閃的徽章。
宋南衣有點印象。
這好像是他們國防生參加集訓任務時候,頒發的獎章。
整個南城大學,也就這麼一枚。
可現在,卻為了能讓宋南衣打包飯菜回去,就隨便的壓在了老闆娘手中。
宋南衣起初覺得他有點小題大做。
其實他拿學生證也是一樣的。
在八三年,成為大學生是十分光榮的事情,誰都不願意給自己抹黑的。
但很快,她又反應過來,顧青裴到底是什麼主意了。
她停住去摸錢包的手,朝著老闆娘輕笑道,“那我明天來還飯盒。”
踏出門去,腳步都輕快幾分。
在學校裡面繞了一圈,她才找到肖紅,正好也快到中午,就一起分了飯盒裡的菜。
肖紅吃得滿嘴流油,含糊不清的問她,“你不會真的和顧青裴在一起了吧?”
“會在一起,但不是現在。”宋南衣回答。
聞言,肖紅便赫然瞪大了雙眸,“那你為什麼要親人家啊,你不知道,學校裡面都傳瘋了,說你喜歡上了鐵面閻王顧青裴!”
鐵面閻王?
沒這麼誇張吧!
宋南衣禁不住有些想笑,沒想到外冷內熱的顧青裴,在別人眼中是這樣的存在。
見宋南衣笑了,肖紅更是焦急,“你別不信,他在國防生裡可出名了,訓練的時候一絲不苟,對別人也十分苛刻,一提到顧青裴,他們國防生臉色都要變的。”
“他只是希望能當好一個軍人而已。”宋南衣感慨道。
前世不就是這樣嗎?
不管做什麼,顧青裴都力求最好。
在保家衛國這方面,他始終衝在前頭,故而才會年紀輕輕就犧牲。
哎,不想這個了,這輩子,她阻止這一切發生,不就好了嗎?
既然她都能重生,改變自己的命運,那麼顧青裴的命運,也一定可以扭轉的。
邊上的肖紅夾了一筷子紅燒肉,又狠狠道,“你都還沒和顧青裴在一起了,就開始這麼維護他,以後可怎麼辦?”
頓了頓,又道,“你先別想顧青裴了,想想沈在松和宋詩餘吧!”
“他們又怎麼了?”宋南衣詢問,在飯盒裡面挑出拍黃瓜,喂進了嘴裡。
肖紅便道,“我不是回宿舍去找人一起吃煎餅果子嗎?路過尚思樓的時候,瞧見沈在松和宋詩餘在一起,不知道嘀咕什麼呢,不過瞧著沈在松那火燒眉毛的樣子,肯定再說你當眾甩他的事情。”
嘴中嚼了一半的黃瓜,瞬間變得索然無味。
宋南衣掏出一張紙來,吐出來扔掉。
又問,“你確定是宋詩餘嗎?”
“我能看錯嗎?再說除了她,沈在松還會和哪個女生走得那麼近啊,他簡直是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時貼在宋詩餘身上。”
這倒是真的。
沈在松滿心滿眼,都是宋詩餘。
不過這不是讓宋南衣訝異的點。
她之所以反覆確認,是因為得知了宋詩餘回到學校的事情。
想想前世,她被抓到偷錢之後,被打得躺了一個禮拜。
而宋詩餘呢?不過半天功夫,便毫髮無損的回到學校來上課。
因為什麼?
因為有一個好媽媽唄!
想到這點,宋南衣的手下意識的攥緊,繼而又鬆開。
沒關係,如果這一次就扳倒了宋詩餘,那麼老天爺給她的逆襲,未免也太沒成就感了。
來日方長,他們走著瞧!
撇開這點噁心事,宋南衣繼續和肖紅吃東西。
尚思樓。
宋詩餘極為火大。
在聽完了沈在松描述的經過之後,她的心情就久久的不能平靜。
難不成宋南衣,真的察覺到什麼了?
“在松哥,你是不是讓她發現我們兩個人的事情了?”宋詩餘煩躁的問道。
沈在松頭搖得像是撥浪鼓,“怎麼可能啊,我每次見你都偷偷摸摸的,跟捉賊一樣,而且她昨晚還跟我通電話,那時候還一點異樣都沒有,你說一晚上,怎麼就翻臉了呢?”
不僅是翻臉,還當著那麼多人甩了他,然後和顧青裴在一起了。
他那個時候真想上去揍顧青裴。
可瞧著顧青裴一身軍裝,又面色冷冽,瞬間就慫了。
本來就夠丟人了,要是再被打一頓,他就不用在學校裡繼續混下去。
聽著沈在松這些話,宋詩餘也如同熱鍋上的螞蟻。
因為不光是沈在松,她今天也被宋南衣給擺了一道。
她甚至有種錯覺,以往宋南衣都是裝出來的。
就是要在這個節骨眼上玩他們。
她決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想想自己的計劃都達成了一半,現在被攪黃,實在是太可惜了。
“詩餘,我看要不然就算了吧,既然她現在不想和我談戀愛,那我們正好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一起啊,我早就想給你一個名分了。”沈在松退而求其次。
“不行,”宋詩餘卻拒絕,“我們之前說好的。”
要讓沈在松和宋南衣結婚,這樣才能拿到宋南衣那部分嫁妝,然後再進行轉移,最後一腳踹開宋南衣,兩個人雙宿雙飛。
說到這裡,宋詩餘真是恨得牙癢癢。
同樣是宋家的孫女,宋爺爺卻在遺囑上交代,所有的遺產都交給宋南衣,而且是在結婚之後給她。
不然的話,她何必費這麼大的力氣,非要將宋南衣圈在她和沈在松的圈套裡。
“可是現在宋南衣已經跟我提出分手了啊。”沈在松無奈道。
噌的一聲,宋詩餘就從石椅上站起來。
星眸之中閃過,“你最近就不要來見我了,多哄哄她,怎麼浪漫怎麼來,讓她感受到你的真心。”
“就這樣?”沈在松覺得並不靠譜。
當然不止這樣。
宋詩餘繼續交代,“不管她發生什麼事情,你都要站在她那邊,百分百的相信她,讓她覺得你是她可以依靠的那個人,剩下的事情,交給我。”
“你還要做什麼事情啊?”沈在松極為不解。
但她卻並不回答,斜睥著眼神,嘴角止不住得意的上揚,“你不用管,等著看結果就可以了。”
前頭那麼多棋都走得漂亮,到頭來收關,她必定要搞定宋南衣!
下午是選修課,故而,宋詩餘和宋南衣並沒碰上面。
為了自己的計劃,宋詩餘甚至提前回到家裡頭,偽造出並沒有上學的假象來。
蜷縮在被子裡頭,可憐兮兮的模樣。
可聽到宋南衣開門進來,又下樓去,都沒有關心過一句。
藏在被子裡的手,下意識的攥成了拳頭。太過分了!
要不是因為她把錢藏在自己的挎包裡面,她今天會被爸爸踢那一腳嗎?
可現在,卻跟沒事人一樣,連道歉都沒有。
宋詩餘恨意增生,在這個屋子裡肆無忌憚的纏繞生長,將她緊緊的包裹在其中。
直到吃飯的時候,她才緩和下來心情,下了樓去。
宋家的飯桌是四方桌,正好一人一方。
以往輕鬆愉快的氣氛,因為今天的偷錢事件,變得有些壓抑。
最明顯的就是宋知秋,陰沉著臉,幾乎能擠出墨汁來。
宋詩餘膽戰心驚,唯恐宋知秋再殺個回馬槍,要打她一頓。
同樣不放心的是沈嫣。
今天宋南衣的表現,實在是讓她出乎意料。
看起來乖巧老實的人,突然就開始狡猾起來,甚至還讓她的寶貝女兒宋詩餘,傻乎乎的上演一場賊喊捉賊的戲。
難不成,是真的知道什麼了?
她心裡頭打著鼓,試探性的問道,“南衣,你要不周末和詩餘去滑冰場玩玩吧,學習也怪辛苦的。”
“好呀,”宋南衣便爽快答應,眼睛笑得完成一條線,“詩餘之前就說想吃裡面的冰淇淋,我們正好可以去吃。”
那張白皙小巧的臉上,看不出半分端倪來。
無論說話還是舉止,都挑不出任何毛病。
就和往常一樣,還是那個好姐姐,不管什麼事情,都首先惦記著宋詩餘。
只因為沈嫣總是給她灌輸,宋詩餘小時候因為她得了病,所以一定要好好對妹妹這樣的思想。
沈嫣盯著宋南衣,卻看不出半點撒謊的痕跡來。
只得作罷,在心裡頭也告訴自己,宋南衣的確沒變。
至於那筆錢,大概也是宋詩餘自己放錯了地方,或許還沒來得及放,就以為自己放過了。
鬧出這樣的事情,真是不應該。
要不是她今天力保宋詩餘,她哪裡還能這樣輕鬆的坐在這裡吃晚飯?
想到這裡,沈嫣也就繞開了話題。
“對了,等你畢業之後,我們就兩家人商量一下,談一下結婚的事情吧。”
宋南衣正在喝湯,頭都不抬,便冷冷的拒絕,“不用了。”
“怎麼能不用了,你大學畢業也就二十二了,年紀不小了,當然是趕緊結婚得好,遇到合適的人就要好好地把握,你要知道當年我和你爸認識啊,還不到三個月呢,就已經結婚了呢。”
所以現在才會組成這樣不幸又不公的家庭啊。
宋南衣在心中暗暗補充。
可這話卻說到了宋知秋的心坎中去。
臉上的陰鬱都消散幾分,對此洋洋得意,“那當然,錯過了那可是一輩子,你看看,我現在不是賺大了嗎?”
“老公……”沈嫣嬌嗔出聲,柔柔弱弱的樣子,幾乎要讓宋知秋心都化了。
可宋南衣仍舊不為所動,“不用了,我們不會結婚的。”
“不會結婚?”沈嫣頓時間傻眼了,“什麼叫做不會結婚,你都馬上二十二了,不結婚怎麼行?”
就算是結婚,那也一定不是跟沈在松。
關於沈嫣那點小心思,宋南衣一清二楚。
無非是催著她結婚,然後就準備懷孕生孩子,之後就要帶孩子當個黃臉婆,這樣一來,她被分配的好工作就可以拿給宋詩餘去頂替。
等她生完孩子再出來工作,早就和社會脫節了,哪裡還有什麼威脅力?
很可惜,這一次要讓沈嫣失望了。
嚥下嘴中最後一口湯,這才緩緩道,“就是我和沈在松不可能結婚,因為我們分手了。”
“分手了?”
飯桌上掀起軒然大波。
最為激動的,就是沈嫣。
她還惦記著那個單位的事情,眼下宋南衣和沈在松分手,那就肯定會專心去工作。
那她的詩餘怎麼辦?
詩餘那個成績是分不到好醫院的,要是去鄉下怎麼辦,日子可苦了,而且那些人還很野蠻的。
宋知秋也有些詫異,“好端端的就分手,宋南衣,你是發什麼瘋?被鄰居知道了,會怎麼想?”
是了,她這個爸爸,什麼都不在乎,但最在乎的就是名聲。
就好像前世她被偷錢的事情傳出去,他每次見到宋南衣的時候,眼神中都帶著滿滿的怨。
怨她毀了宋家的名聲,讓別人知道家裡頭出了個小偷。
而現在也一樣。
他並不在乎為什麼分手,只在乎分手之後,別人會不會傳他們宋家的女兒沒人要。
宋南衣心中有些想笑,眼角卻溼潤起來。
趕在宋知秋髮怒之前,她將視線移向了宋詩餘身上,“因為移情別戀啊,所以我才分手的。”
光是這樣一個淡淡的眼神,就足以讓宋詩餘和沈嫣都心悸起來。
哪裡還敢再多問?
忙裡忙慌的,沈嫣改了口,“真要是這樣,那我絕對是不允許的,南衣你放心,我們才是一家人啊,不管怎麼樣,我們都是站在你這邊的。”
“對姐,我想可能是有什麼誤會,如果你不願意解開也就算了,你這麼優秀,不愁以後沒人追的。”
兩人如此倒戈,倒是顯得宋知秋不依不饒了。
他心裡有點不舒坦起來,摔了筷子道,“這麼大的人了,連找個什麼樣的男朋友都不知道,說出去簡直是丟人。”
說罷,便轉身進了房間。
宋南衣也不在乎,第二個站起來,往樓上走去。
只剩下宋詩餘和沈嫣面面相覷,心裡頭亂成了一團麻。
“到底怎麼回事,她好端端的就和沈在松分手?”沈嫣蹙眉問道。
眼瞧著成功就在眼前,這出么蛾子讓她太不省心了。
與她是這樣,於宋詩餘又何嘗不是?
只不過她臉上卻沒有半點慌張,“媽你就別逼她了,我有主意的,鬧個脾氣分個手,回頭還是得乖乖的落入咱們的圈套的。”
她詳細的,將這個計劃都告訴了沈嫣。
“好,你做得很好。”沈嫣對此表示讚許,“那我只管等你好消息。”
再回到房間,宋詩餘便換了副嘴臉。
她主動向宋南衣道歉,說早上偷錢那件事情是她不對,希望宋南衣原諒她。
伸手不打笑臉人,宋南衣也坦然接受。
但是,僅此而已。
再多一個字,都不想再和宋詩餘多說。
現在才來裝姐妹情深,未免太晚了一點。
豬油蒙心的事情,不會再發生第二次了。
“姐,那你和在松哥的事情……”宋詩餘卻試探著問道。
剛開了一個頭,宋南衣的臉已經沉了下去,“提他做什麼,都已經分手了,我看得出來他喜歡你,我也是真心祝福你們,祝你們白頭偕老,還不行嗎?”
當然不行。
和沈在松在一起是必然的事情。
但在此之前,她還想要拿到那筆遺產啊。
不然的話,她何必忍痛割愛,將自己的在松哥讓給宋南衣?
“姐,我想你可能是誤會了,在松哥經常找我,是因為想多瞭解你一點,他也是想做到更好嘛。”宋詩餘解釋道。
甚至還搬出過幾天畢業的事情,“在松哥還說想找一個工作,離你的工作單位件近一點,這樣可以接送你上下班。”
免了。
真要是這樣的話,她就要考慮去山區支援了。
“我和他已經分手了,我喜歡的人是顧青裴,要是你和顧青裴不是一對,就當我剛才白說,反正我覺得你們般配,但是,不要再來用他噁心我了,小心我翻臉。”
說到最後一句,宋南衣的眸色瞬間暗沉下去,嚇得宋詩餘禁不住打個哆嗦。
她不敢再言語,乖乖的蜷縮在床上,乖巧得像是隻兔子。
但也只是偽裝而已。
在沒有徹底解決宋詩餘之前,她都不打算鬆懈下來。
但今晚,宋詩餘斷然是不敢再有什麼小動作了。
託她的福,宋南衣睡了個好覺。
可第二天去上課,另一個麻煩便上趕著追來了。
自然是沈在松。
他聽從宋詩餘的命令,開始換著花樣的挽回宋南衣。
大早上的,他特意買好了豆腐腦,在宋南衣上課的教室等著。
宋南衣罔若未聞,筆直朝著肖紅走去。
沈在松又追過去,雙手捧起手裡的豆腐腦,“南衣,我特意給你買的,你嚐嚐,可好吃了。”
“真是辛苦你了。”宋南衣朝著他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
沈在松卻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
他從這個笑容裡面看出了陰謀,背後不自覺的開始泛涼。
事實也如同他所想。
宋南衣甜美的笑著,然後接過了他手中的豆腐腦。
繼而打開蓋子。
啪——
直接倒在了他的頭上。
精心護理過的頭髮上,滿滿都是豆腐腦,混合著辣椒油,滴滴往下淌落,弄得他全身都是,狼狽不堪。
雖然還沒到上課時間,可教室裡也早已經來了不少人。
瞧見此情此景,真是後悔自己沒有照相機,不然就能拍下來當留念了。
一向小白兔性格的宋南衣突然爆發。
太太太……太刺激了吧!
“忘了告訴你,我從來不喜歡吃豆腐腦,別拿宋詩餘的喜好來討我歡心,我覺得噁心,這碗豆腐腦,你還是自己吃吧。”
說完這話,宋南衣便拽著邊上已經看呆的肖紅起身,換了個遠遠地位置。
免得沾染晦氣。
沈在鬆氣得不行,真是恨不得要上去打宋南衣一頓。
可想起宋詩餘給自己安排的任務,又只能含怨跑了出去。
為了詩餘,他再丟臉都要忍住。
畢竟這樣子,才能和詩餘在一起的。
後進來的宋詩餘臉色不太好,顯然,也知道這件事情了。
昨晚她在宋南衣那裡自討沒趣,今天派出去的沈在松又被羞辱。
宋南衣,突然就成了一塊踢不動的鐵板。
真是見鬼!
心中憤恨,面上卻不能表露出來。
她選了個比較靠前的位置,只留一個背影給宋南衣,這樣就免得宋南衣回頭的時候,會看到她臉上異樣的表情,繼而穿幫。
事實上,宋南衣壓根就沒有要看她的打算。
噁心的人有什麼好看的,何必給自己心裡面添堵呢?
上完課,她便直接從後門離開了,直奔著校門外的蒼蠅館子而去。
她去還飯盒,以此換回顧青裴的勳章。
小小的一枚,握在手心卻有些沉甸甸。
畢竟,這是顧青裴無數汗水換回來的榮譽,怎麼會不沉呢?
“你的小男朋友一定很厲害吧?昨晚我老公看到這枚勳章了,說很珍貴的。”老闆娘搭訕道。
何止是厲害,他以後,是要成為總指揮官的人啊。
第一次發現,在有人稱讚顧青裴得時候,她的心中也會不自覺的升騰起自豪感。
“他很努力的。”宋南衣到底選了個比較謙遜的說法。
老闆娘就笑起來,“那你快給你小男朋友送去吧,小心別弄丟了。”
“好。”宋南衣點頭答應。
離開蒼蠅館子,她便直奔著訓練場而去。
臨近畢業,國防生們卻沒有半點鬆懈,反而訓練強度越發加大。
沒辦法,畢業之後,他們將被分配到各個軍營之中任職,到時候軍隊之中的強度更大,現在是想要讓他們不能鬆懈下來。
宋南衣過去的時候,顧青裴那一連正在跑步。
整齊的軍姿,統一的服裝,在操場上成為了絢麗的風景線。
很是輕易地,她就從中認出了顧青裴的身影。
這個男人無論在什麼地方,都是璀璨發光的,讓人一眼就可以看見。
“顧青裴。”宋南衣朝著他招手道。
邊上立馬有人起鬨,“老大,有妞兒找你哎,長得還挺漂亮的。”
“哎哎我知道,這不就是昨天親老大的那個嗎?真的在一起了啊?”
“老四,老五,加跑三圈,其他人解散。”顧青裴立馬道。
剛才說話的那兩個人就是老四老五,聽聞這話,瞬間哀嚎顧青裴公報私仇。
可顧青裴頭也不回,徑直朝著宋南衣走去。
因為訓練,他臉上滿是汗水,卻更顯俊朗帥氣,散發著讓人著迷的氣息。
“怎麼這時候來?”顧青裴蹙眉,問道。
這時候來怎麼了?
宋南衣不解,正要張口詢問,顧青裴已經將雙手攤平,擋在了她的面前,遮住了一部分陽光,“去樹下說。”
這一點,顧青裴和前世毫無區別。
他對宋南衣,向來都是事無鉅細的照顧。
二月剛帶著暖意的陽光,他一樣擔心曬傷宋南衣。
不免,她心裡有點暖暖的感覺。
兩個人移步到了樹上。
訓練場邊上,種了一排梧桐樹。
十幾個年頭過去,十分高大,陽光被樹葉篩成了一個個的小方塊,四周的溫度都降下來幾分。
宋南衣朝著他攤開手,掌心,是那枚亮閃閃的勳章。
不知道是攥得太久有點捂汗,還是她太緊張了。
勳章上面,有汗水包裹。
“完璧歸趙。”宋南衣道。
繼而又朝著顧青裴眨了眨眼睛,“我猜出你的用意了,是不是有獎勵?”
她的確猜出來了。
借用飯館的盒子,其實抵押什麼都可以。
學生們最常用的,就是學生證。
八三年的時候,科技還沒發達到可以隨便偽造學生證。
故而要是不去歸還飯盒,老闆娘就可以順著學生證找到本人。
顧青裴卻沒有拿學生證,而是這麼珍貴的勳章。
目的很簡單,他想宋南衣再來找自己。
學生證可以假以人手,但勳章不行。
弄丟了,她賠不起。
顧青裴便勾起嘴角輕笑,俊逸的臉上多了幾分明媚,“不如請你吃飯,怎麼樣?”
免了!
同樣的招數,用一次就夠了。
“等你訓練完,帶我去射擊室看看吧。”宋南衣提出了要求。
去體驗一下真槍實彈,多刺激啊!
顧青裴並未拒絕,微微頷首,“好,晚上八點,我在哪裡接你?”
“在……”
不等宋南衣說完,跑道上便已經亂成了一團。
“老大,老四出事了!”
順著聲音看過去,被叫做老四的人正倒在地上,渾身還有些微微抽搐。
同為國防生,大家平時插科打諢還行,真要是遇到這種突發情況,頓時都成了熱鍋上的螞蟻,不知如何是好。
作為老大的顧青裴,成為了他們最後的救命稻草。
“在這裡等我。”顧青裴扔下這句話,便趕忙朝著操場上走去。
宋南衣也快步跟上去,儘可能的和顧青裴並肩前行。
對上他略有些詫異的眼神,她便道,“我是學醫的,或許有幫助,別想了,趕緊過去吧。”
這個節骨眼上,有個學醫的人,的確能幫上一點。
顧青裴也就沒再堅持,越發加快了步伐。
宋南衣驅散開了眾人,保持良好的通風,繼而開始檢查頸脈波動和瞳孔,尋找病因。
雖然前世她並沒有當醫生,可有空的時候也會去孤兒院敬老院這些地方去當義工,基本的東西還是沒有忘記的。
瞧見老四全身微微抽搐,宋南衣便開始按摩起來。
“這……這是不是羊癲瘋啊?”老五在邊上擔憂的問道。
馬上就要去部隊實習了,要是現在查出來有羊癲瘋,老四就不能去實習,這四年裡的努力,也就都算是白費了。
“不許胡說。”顧青裴沉著臉訓斥。
繼而也蹲下來,幫著按摩另一條腿,聲音放低,“是真的嗎?”
其實,他也在擔心。
宋南衣察覺出他的緊張,便抬起頭來輕聲笑笑,而後道,“不是,羊癲瘋屬於腦神經放電異常,通常伴隨四肢抽搐和口吐白沫,但是你看他,只是雙腿抽搐而已,並且肌肉發緊,是肌肉痙攣。”
聞言,顧青裴便認真地觀察了一下。
的確,老四軍服之下的腿上,肌肉繃得很緊,和腿抽筋時候是一樣的。
“你幫個忙,送他去醫務室休息。”
邊上的老五立馬去背老四,“我來我來。”
說是他去,但顧青裴到底不放心。
這些個當兵的,誰都不算太輕,他擔心老五吃不消,有他在,半路上也總能換個人。
宋南衣自然也跟著去了。
到了醫務室,校醫也檢查了一遍,和宋南衣得出的結論一樣。
缺鈣性肌肉痙攣,還有就是訓練強大過大,造成了局部供血不足,所以才會暈倒。
不是什麼大問題。
老五鬆了一口氣,拍著胸口心有餘悸。
那會兒正在跑步,他就開玩笑,用胳膊肘捅了一下老四的胸口,誰知道他就直接倒在地上了。
可把他嚇壞了。
這會兒眼淚都簌簌往下掉,“這要是老四出事了,他媽一定不會放過我。”
他和老四是一個村子出來的,都姓劉,正兒八經的本家人,在村子裡頭的時候就按年紀分大小,一二三四這樣的叫。
等出來上了大學,兩個人也就改不掉。
久而久之,邊上的人也都跟著這麼喊,連名帶姓,就喊個劉老四,劉老五。
穿著軍裝的男孩子抹眼淚,這場面還真是有點滑稽。
宋南衣沒忍住,咬著唇輕笑出聲。
老五也聽到了她的笑聲,有點不好意思,吸著鼻子說話,“大嫂,我這個人就是有點情緒化,其實我很男人的,你別笑話我。”
“我不會的。”宋南衣認真搖頭道。
頓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這話裡的不對勁。
她什麼時候就成大嫂了?
和顧青裴之間,八字還沒一撇呢!
不免覺得有點尷尬,想要解釋一下,又聽見老五說,“大嫂,你剛才給老四做急救的時候,簡直美死了,我簡直不敢相信,以後你們夫妻檔在軍營裡面的表現,一定讓人很羨慕。”
去當個軍醫嗎?
宋南衣倒是心中念頭一動。
重生這幾天,她都忙著對付宋詩餘他們,完全沒考慮自己的實習。
前世裡,她被教授舉薦去的是南城的市醫院,只不過這個機會後來被宋詩餘給搶走了。
去哪裡實習不是實習,如果能離顧青裴近一點,自然是最好不過的。
她在心中下定了主意。
等到老四醒過來,就和顧青裴告別,準備去找一趟教授,把自己心中的想法說出來。
顧青裴卻也站起來,神色不改,“去哪裡,我送你。”
“不用了,我就去一下教授辦公室,很近的。”宋南衣不想耽擱他。
邊上的老五卻擠眉弄眼,“哎呀大嫂,你就給我們老大一個表現的機會啊,送女朋友,理所應當的呀!”
宋南衣愣怔住。
又看向邊上的顧青裴。
這才改了口徑,“一個人走路,的確有點無聊。”
“是啊,所以我們老大就是最好的人選。”老五毫不留餘地,開始推薦顧青裴。
等兩個人出去,躺在床上的老四才撇嘴,“你什麼時候這麼馬屁精了。”
老五得意仰起頭,“你不懂,有女人管住的老大,就沒有那麼兇悍了,就像你爸,就像我爸。”
仔細回想一下,老四覺得還真有道理。
的確應該找個女人來管一下老大。
不然每天板著臉訓練,誰受得了?
兩個人往教授辦公室去。
從醫務室到教授辦公室,不過是穿過小花園的路程。
兩個人都沒說話,默默無聞的走著。
可即便是這種沉默的情況之下,宋南衣也覺得很美好。
等到了門口,宋南衣打算和他告別。
轉個身的功夫,就和從裡面出來的宋詩餘給撞在了一起。
力道不小,兩個人都往後踉蹌了好幾步。
顧青裴眼疾手快,遒勁有力的手扶住了她的肩膀。
但宋詩餘就沒這麼好運氣了。
她沒摔倒,卻撞到了身後的垃圾桶,疼得齜牙咧嘴。
也不知道誰沒道德心,吐了口痰在垃圾桶上,她的手正好沾上,散發著陣陣惡臭。
簡直惱死了!
抬起頭來,她想要和麵前的人吵一架。
發現是宋南衣時,眼神中多少帶了幾分閃躲。
轉瞬即逝,又恢復了正常。
臉上是乖巧甜美的笑意,關切宋南衣,“姐,你沒事吧?我剛才不小心,才……姐,他是誰啊?”
宋詩餘注意到了顧青裴的手,那麼自然地搭在宋南衣的肩上,可見兩人關係不淺。
這點小心思,宋南衣全然知曉。
她笑得開心,白淨小巧的臉上多了幾分嫵媚和少女的嬌羞,側頭微微靠在顧青裴的胸口,“如你所見啊,就是他呀。”
這叫什麼話?
這回答跟沒回答也沒什麼區別!
不過,倒是讓她想起來一個人來。
沈在松和她說,宋南衣和他分手的時候,拉著一個穿軍裝的男人說,喜歡的是他,名字好像叫什麼顧……
總之是想不起來了。
今天再看到這男人穿著的軍裝,就可以聯想起來了。
原以為宋南衣是開玩笑呢,沒想到還真的勾搭上了個軍哥哥。
呵,真是不要臉!
腹誹的同時,她也心有不甘。
人家兩個人都湊到了跟前來,她要是就這樣默許,也就算是變相的祝福了。
故而,宋詩餘換了一副表情。
擔憂和理解並存,“姐,我知道你還生在松哥的氣,但是他在努力挽回你了,你可不要這樣衝動啊,這樣對誰都不好。”
面上溫柔勸慰,實則是在告誡顧青裴。
宋南衣之所以和他在一起,只不過是和沈在松生氣而已,拿他當個擋箭牌。
等沈在松挽回了宋南衣,就會把他一腳狠狠踹開。
宋詩餘想,暗示得這麼明顯,顧青裴總應該明白了吧?
可顧青裴卻面色不為所動。
反過來,是宋南衣問他,“你覺得我衝動嗎?”
“是挺衝動。”顧青裴頷首道。
於是宋詩餘再次興奮起來。
她的挑撥離間成功了!
可下一瞬,顧青裴的回答就讓她大跌眼鏡。
顧青裴說,“當初選上那樣的男朋友,你不是一般的衝動。”
是這個道理。
宋南衣大笑起來,越發喜歡跟前的男人了。
只剩下宋詩餘不開心。
臉上的笑意都僵成一團,很是不爽。
她踢不動宋南衣這塊鐵板,沒想到現在連她找的男人也是塊鐵板。
自己不加大火力,怎麼燒得穿呢?
想著,她也不再多浪費時間,省得給自己心裡添堵。
“姐,那我先走了,你們忙吧。”
說罷,快步離開了。
顧青裴也準備離開。
送她到教授辦公室,就算是任務完成,他打算再回去看看老四。
宋南衣和他告別,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處,這才準備進辦公室去。
不過有個地方讓她好奇。
宋詩餘居然來了教授辦公室。
要知道,她連上課都是應付而已。
走進辦公室,她並沒著急發問,而是和教授說起了自己想去軍區醫院實習的事情。
她來諮詢的教授姓柳,一位年過半百的女教授。
前世她被學校開除之後,就是柳教授介紹她去孤兒院和敬老院當義工的。
她常常告訴宋南衣,有沒有一直堅守在一線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將醫學的精神繼續傳遞下去,帶給更多人健康和歡樂。
這才是真諦。
她很感激柳教授,現在也一樣,說話間,都帶著滿滿的尊敬。
聽完她的諮詢,柳教授摩挲著下巴思考了很久,“你應該也知道,比起一般的醫院來說,軍區醫院更加辛苦,軍人們有各種的情況,而且他們更加迫切的想要得到康復,這就需要你付出百分之兩百的耐心和努力。”
簡而言之,當個軍醫很辛苦。
即便是在這樣的和平年代,軍人們受傷也是常事。
宋南衣都考慮得很清楚。
能和顧青裴靠得更近,那就更加能阻止前世的那場事故,這樣顧青裴就不用犧牲了。
“老師,我考慮得很清楚。”宋南衣認真道。
是她自己做的決定,柳教授也就沒有再阻攔,“我會寫舉薦信的,以你這麼好的成績,被分過去沒有一點問題,剩下的,就只能是靠你自己努力了。”
“是,一定不辜負柳教授的期望。”
宋南衣點頭,這才閒聊般的,問起宋詩餘的事情來,“剛才我看見我妹妹也過來了,她也是來諮詢實習單位的事情嗎?”
“不是,她來幫我送講義,我年紀大了,連講義落下來一本都不知道,關鍵還記得自己壓根沒拿去教室,你說是不是要得老年痴呆了?”
宋南衣便笑起來,“如果沒記錯,柳教授今年還得了職工組的背誦冠軍,你要是這麼說,其他教授們就要哭死了。”
“就你嘴甜。”柳教授也跟著笑了起來。
氣氛一片融洽,宋南衣垂在桌子下面的手,卻微微的有些收緊。
很好,有人開始撒網了。
宋南衣和柳教授說了很久的話。
繼而,才從辦公室離開。
關於宋詩餘那個小插曲,她不放在心上。
魚兒總會被魚餌給誘惑,但總得給別人下餌的機會才行。
照常的,她上完了今天的課,然後才準備回家。
本來是和顧青裴約好晚上去射擊室,可出了老四暈倒的事情,他作為班長,需要遞交報告,估計有得忙。
宋南衣不想讓他太辛苦,便主動推遲到了週末。
回到家去,沈嫣正和宋詩餘說著話。
兩個人臉上都洋溢著笑容,卻在見到宋南衣的那一刻,瞬間彈開了。
好像她的到來,給他們之間注入了靜電,然後啪的一聲,就把他們給電開了。
沈嫣也意識到自己的行為過激,上前去做補救,“南衣,你怎麼才回來啊,剛才我還問你妹妹,怎麼她回來好久,都沒看到你。”
“我下午還有節選修課,不是快畢業了嗎,這周老師都在收尾,下週才方便打成績。”宋南衣道。
“是這樣啊,那你的確是辛苦了。”沈嫣道,“不如晚上做你最愛吃的紅燒肉,給你補一補,怎麼樣?”
“好啊。”宋南衣並不反駁,欣然接受。
面上懵懂無知,還和以前一模一樣。
可他們兩個人卻已經開始提高了警惕。
現在的宋南衣,不如之前好對付了。
宋南衣無視了他們的表情,上了樓去休息。
到晚上吃飯,桌上真的有她喜歡吃的紅燒肉。
不光如此,還有其他幾個菜,都是她愛吃的。
沈嫣一直給她夾菜,吃得她有點撐。
“不然你出去散散步好了,不然晚上會睡不著的。”沈嫣便提議道。
甚至掏出了兩塊錢和一張糧票來,“正好你去城南的供銷社,買點麵條回來,你爸前幾天就唸叨吃打滷麵呢,結果家裡頭沒有了。”
從家到城南,不下三公里的距離。
來回就是六公里。
再加上抱著一捆面,不消食都難啊。
但顯然,沈嫣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宋南衣輕聲笑了笑,沒有揭穿,乖巧的接過那兩塊錢和糧票,出了門去。
她從小巷子裡繞出去,正準備沿著光明大街往前走,便聽到了邊上死衚衕裡的聲音。
沙啞的男聲帶著絲絲顫抖,卻是威脅的口吻,“搶……搶劫,把錢拿出來!”
宋南衣往衚衕裡面看了一眼,一個衣著襤褸的男子,正拿著把西瓜刀,要挾跟前的老人掏錢。
“朋友,尊老愛幼,可是中華傳統美德啊。”宋南衣輕嘆一口氣,緩緩地走了進去。
出口被宋南衣給堵死了。
男子越發的緊張起來,攥住手中的西瓜刀,“你誰啊,別管閒事,我只是要錢而已。”
“要錢可以,但是搶劫不行。”
宋南衣緩緩走過去,做了一個假動作,而後便閃身到了男人跟前,一把捏住他拿刀的手腕,翻過去一捏,他就疼得鬆開了西瓜刀。
她好歹也是學醫的,深知哪裡是人體的弱點。
三兩下的,就把男子給制服了。
邊上的老人都看呆了。
好半天,這才回過神來,“姑娘,你可……真厲害啊。”
“奶奶,你快回家吧,外面不安全,我送這個傢伙去警察局。”宋南衣笑道。
經歷了這件事情,老奶奶也是心有餘悸,道了謝之後,趕忙就離開了。
那飛快消失的背影,還真是一點都看不出來是個老年人。
無奈的,笑笑,宋南衣又收回了思緒。
剩下的,便是解決跟前的這個男人。
都還不等她出聲,男人便已經哀求道,“別送我去警察局,求你了,我不想去的。”
他不想去,她也不想送他去啊。
警察局那麼遠,送過去還得做筆錄,簡直是浪費時間。
宋南衣鬆開了他,又從包裡面翻出五塊錢來,“拿走,當個搶劫犯都這麼菜鳥,還不如去撿廢品攢錢呢,可能比這個還快點。”
雖然聽不懂菜鳥是什麼意思,但是男人明白,宋南衣是在幫助他。
撲通——
他給宋南衣下跪了。
高高瘦瘦的男人,就這麼跪在了宋南衣的跟前,哭得肩膀不斷顫抖,“姑娘,謝謝你,我不是故意要這樣的,我是實在,實在沒辦法了。”
“任何事情都有辦法的,只要你願意改變,就一定可以。”
就比如她。
重回一世,她不是已經改變很多事情了嗎!
可聽完她說的話,男人卻哭得越發的傷心,“不,我實在是沒辦法了,我媽媽,我媽媽生病了。”
在他哭得斷斷續續的敘述當中,宋南衣總算是瞭解了是什麼事情。
這個男人叫管虎,家裡有還有一個媽媽,生了重病,他傾家蕩產的給媽媽治病,可就是治不好,現在他想帶著媽媽再去京市的大醫院看看,可連路費都是問題,他實在是沒辦法,就想出來搶劫。
愚蠢。
到時候路費沒攢夠,自己先被關起來,那他媽媽,可就真的沒人照顧了。
宋南衣倒也能理解他的慌不擇路,問他,“你媽媽什麼病啊?”
管虎就搖頭,抬起髒兮兮破破爛爛的袖子擦眼淚,“我也說不上來。”
“那醫生也沒說是什麼病嗎?”
“他們也說不上來,我媽媽就是全身都潰爛流膿,一直都長不出來好的皮膚,而且潰爛面基越來越大,現在已經到臉上了,她每天都要用紗布把自己裹起來,這樣才能避免感染,可是這樣時間長了,紗布就和肉粘在一起,換紗布的時候疼得她死去活來……”
宋南衣微微頷首。
思慮了片刻,這才詢問管虎,“你家離這裡遠嗎?”
“不算太遠,我不敢走太遠了,我怕她出什麼事情的。”管虎回答。
宋南衣便道,“帶我去看看吧,我也是個醫生,但我還沒去實習,也沒有畢業拿到醫師資格證,要是你願意相信我,我就去看看,儘可能一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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