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點-請做一個善良的人

光頭再一次被陳阿姨趕了出來,給玲玲買的營養品也全部被丟了出來,門口的小黃搖著尾巴過來,衝著光頭叫喚了兩聲,就蹲在旁邊嗅著光頭給陳阿姨買的滷肉。

這已經是光頭第四次來了,陳阿姨依舊沒讓光頭進門,光頭只看到玲玲坐在院落一角的榕樹下曬太陽。

光頭把滷肉丟在小黃的碗裡,罵罵咧咧的走了。

“看,那個就是那天晚上沒讓玲玲上車的出租車司機”

“原來是他啊,看著就不是什麼好人”

巷子裡的那些人,已經不滿足於悄悄話,而是選擇更大聲的講出來,最好是能讓光頭聽見。

光頭很想衝上去,一人一拳,最好是滿地找牙,這輩子都不敢再看見自己。然而,這些只能是想想罷了。光頭不懂,為何現在壞人這個角色變成了自己。

其實,那天晚上,光頭並不是有意要拒載玲玲的,光頭的女兒可可在學校裡受傷了,光頭著急去醫院看女兒,所以選擇了拒載玲玲。光頭根本沒想到,玲玲當時是因為被長髮尾隨,才想要攔出租車的。事情過去了兩個月,光頭還是一做夢就夢見那晚玲玲穿著白色連衣裙從路邊衝出來張開雙臂欄出租車的樣子。

現在光頭的生意還是沒有一點起色,打車的乘客們一看到光頭,不是直接選擇放棄,就是上車以後竊竊私語。即便光頭現在對乘客的態度比以前更好,甚至多了些許諂媚,卻還是換不來一個只把他當成普通司機的人。

光頭把車停在星光廣場的候車區,抬頭就能看到廣場的大屏幕,現在正播放著記者們走上街頭,向路人採訪對“初中女生被尾隨施暴”案件的看法。而記者問的最多的就是,他們對拒載司機光頭的看法,每一個人都義憤填膺,就是因為光頭的拒載,導致玲玲遇害。光頭很想站在大屏幕下對著那些討論的人們說,為什麼不去質問玲玲的父母,他們憑什麼生了孩子卻不管。為什麼不去質問壞蛋長髮,他為什麼要對一個未成年下手。為什麼你們要來質問我這個過路人。

堂堂七尺男兒,現在只能升起車窗,躲在車裡偷偷的哭。

光頭抬起手錶,4點半了,該去學校接可可了。光頭在去一年級教室的路上,刻意繞開了初中部的走廊,光頭很怕再一次被學生和老師們認出來。等光頭趕到的時候,卻被告知可可已經被陳朵接走了。光頭趕緊趕回家,老婆提前下班接可可,會不會是出什麼事了。

光頭打開門,就看到可可在跟著電視機學跳舞。可可看到爸爸回來了,立馬興奮的跑向廚房的陳朵。光頭轉眼看向廚房,餐桌上擺滿了光頭愛吃的菜,正中間還擺著一個蛋糕,上面插著兩根數字蠟燭,35,格外顯眼。

“爸爸,生日快樂,快點吹蠟燭”

“小笨蛋,爸爸還沒許生日願望呢,怎麼能先吹蠟燭呢”

今天的陳朵一改往日的風格,沒有穿黑灰的職業裝,也沒梳高馬尾,而是一席米色無袖連衣裙,輕輕挽起的頭髮上還戴著可可的芭比娃娃髮箍。

光頭這才想起來,已經到自己的生日了,往年的生日都是帶著可可去外邊吃大餐,陳朵負責訂餐,光頭負責接母女兩個。

光頭創業失敗的那年,陳朵懷孕了,光頭選擇去開出租車。可可三個月的時候,部門經理跳槽了,高層有意讓陳朵上任,但是又考慮陳朵有孩子,不能把全部精力放在工作上,便約談陳朵,想聽聽陳朵的意見。

光頭看懂了陳朵的欲言又止,主動和陳朵說出自己的想法,感謝陳朵在自己一無所有的時候跟著他受苦,也感謝陳朵在自己創業失敗的時候依然願意生下可可。光頭選擇讓陳朵重返職場,家和孩子都有自己照顧。自從陳朵當上部門經理以後,家裡的一切就都交給光頭了,廚房也變成了光頭的天下。

光頭看著燭光中陳朵和可可,閉上眼睛許了一個願望--希望家人幸福快樂

光頭明白,老婆從沒抱怨過這件事情帶給自己的影響,就只是這樣子默默的支持著自己。家不就應該是這樣麼,哪怕全世界都與你為敵,家人都在你的背後默默支持著你。

過完35歲的生日,光頭比之前都開心了,面對乘客不再小心翼翼了,而是不管他們是否斜眼看向自己亦或是竊竊私語,光頭都會跟著廣播開心的唱歌。

那晚拒載玲玲的不只光頭一個人,沒有誰願意在晚上,拉一個看著貌似精神不太正常的年輕女孩。當警察通過監控查到他們的時候,沒有一個人願意多說一句。其他三個司機其實都注意到當時站在路邊一直盯著玲玲的長髮,但他們為了儘早脫身,都沒有向警察詳細描述那晚的情況。只有光頭,把自己看到情況都告訴了警察。

“總編,這是我們採訪那四個司機的採訪計劃,您看一下”

“其他三個都不用去採訪了,就只採訪那個光頭,我朋友說了,光頭司機知道的最多”

光頭向找上門的每一個記者重複著那晚自己看到的情況,可每一個記者都不管自己講了什麼,而是重複一句話--你的拒載導致了玲玲遇害,你有什麼想說的。

在琳琳出事的第二天,警察就在一個廢舊的垃圾處理站找到了長髮。經過調查,長髮就是一個三無的流浪人員,連自己的老家在哪都不知道,更別說自己的家人了。面對警察的審問,更是嚇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更無法描述出那晚發生了什麼事情。

那晚的長髮正在路邊的長椅上睡覺,玲玲經過時不小心踢翻了長髮的瓷碗,瓷碗滾了幾圈,還是碎了。長髮想讓玲玲賠自己的碗,立即起身一直追著玲玲,想讓她停下來。玲玲看到長髮身後追著自己,還向自己叫喊,便越走越快,長髮也越走越快,後來玲玲跑起來,沒注意前邊樹的路沿石,被絆倒在地頭磕在地上暈了過去。長髮看到玲玲暈了過去,就雙手抱著玲玲的肩膀,想把玲玲拖到公園裡的值班室,只是在經過花園的時候,玲玲被地上的玫瑰花刺勾住了裙子。一條白色連衣裙,從腰際裂開了一長條口子。

當巡邏民警看到一個流浪漢拖著一個滿臉鮮血衣不蔽體的女孩時,立馬吹響了哨子。長髮對這個哨聲太熟悉了,每次警察來驅趕自己的時候,都是吹響這個哨聲。長髮立馬丟下琳琳落荒而逃,消失在公園的黑夜中。

“請問你還記的昨天發生的事情嗎?”琳琳搖搖頭,她只記得長髮一直跟在自己身後,叫喊什麼,然後自己被什麼東西絆倒以後,就什麼都不記得了,再次醒來就在醫院了。

“那你願不願意讓醫生對你做進一步的檢查,好來確定你是否被侵犯”琳琳點點頭,便不願意再說話了。

檢查結果出來證明,琳琳並未被長髮侵犯,身體上也只有肩膀上的淤青和腿部的一些擦傷。雖然面對記者的提問,警察局也公示了醫院出具的檢查報告。可是報紙上的刊登的字眼依舊是“初中女生深夜打車被拒載,現疑似被流浪漢侵犯”。

雖然,檢查結果是玲玲並未受到身體上侵犯,但是並不能證明,長髮未對玲玲做出其他的舉動。因為玲玲不記得任何情況,只能對長髮暫時收監,等待進一步的調查結果。

比起一個毫無新聞價值可言的流浪漢,新聞媒體更願意把焦點放在一個外形不太優雅的光頭身上。畢竟,一個渾身上下都寫滿了可憐的罪犯,會容易讓人們手軟。而光頭不一樣,家中有車有房,有妻有女,生活幸福美滿。面對這樣的人,只要有人願意燃起火把,那必然會有很多人前赴後繼。

光頭不知道,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全都是那些媒體人的操盤,只為“熱度”。

在媒體報道的焦點逐漸從受害人玲玲轉移到拒載司機的時候起,很多事情都改變了。李奶奶因為住院,光頭免費接送她的孫女一個月。而現在李奶奶卻在光頭的出租車下放了一顆圖釘。她根本沒想到,萬一光頭開車上高速,輪胎上的圖釘會帶來什麼樣的後果。哪怕是隔了好幾條街道的人,都能通過記者報道中的車牌號找到光頭的小區,只為在光頭的出租車上貼正義宣言。

“害人精,希望你的女兒也被流浪漢盯上”直到看到那些正義宣言中提到了自己的女兒,光頭再也受不了那些無恥混蛋的咒罵,決定去公司辭職。所有的憤怒在頃刻間爆發,光頭在公司暴揍了那個把他家庭信息透露給記者的同事,一拳便讓他滿地找牙。

從公司出來,光頭一身輕鬆,經過公園門口,一隻錢包落在光頭的腳嚇。光頭趕忙追上前邊的小姑娘,把錢包還給她。那個姑娘特別開心的對著光頭說謝謝,光頭愣住了,這個姑娘正是第一個罵自己是壞人的乘客。因為那個姑娘看到自己的反應特別激烈,所以光頭記得特別清楚。光頭看著那個姑娘對自己一臉真誠的道謝,苦笑了一下,便走開了。原來,沒有了出租車司機這個身份,人們便不會認得自己了。

看到路邊揹著書包的初中生,光頭想起了玲玲,事情過去了兩個月,光頭第一次覺得,那晚的自己做了一件錯事。如果那天他願意多停留一點時間,事情結果也許就會不一樣了。

今天的光頭第五次,帶著禮物來到玲玲家,門口依舊是小黃看門,不知這次陳阿姨是否會讓光頭進門。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