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識是緣，表達為話；你好，我是吳吞：
今天和你聊的是，我非常喜歡的系列《世界奇妙物語》，首發故事是該系列的2017年深夜特別篇《忖度》。
忖度，意為推測，揣度。表面上是指說話時要注意分寸、尺度；在實際操作時，還要注意對話場景的氣氛，以及話事人的畫外音。
有人愛用“官”字兩張口，來諷刺說話見風使舵，人前一套，背後一套的人。可是古往今來，又有誰能“毫無顧忌的”做自己呢？
世界奇妙物語之忖度
一天，外星人瓊斯來到地球做社會調查。
他在東京街頭做調研時發現，與自己同為外星人的湯米，竟然變成了一臺黑色的自動售貨機，夾在其他普通售貨機中間任由人類擺弄。
這究竟是什麼情況啊？
故事要追溯到兩個月以前， 外星人湯米接到任務，調查地球人特有的，高度發達的交流方式，忖度——我覺得叫“讀空氣”更加形象一些，而最需要察言觀色，注意現場氣氛的地方就是“會議室”。
為了完成這項調研任務，頂著兩個綠油油的大觸角的外星人湯米，來到最講究“忖度”的日本，化身為帥氣的職員富田圭介，深入某飲料公司會議現場，參與研究該公司25週年紀念版飲料的企劃方案。
研究難點1：“座次”的忖度
儘管參與本次會議的人員很多，但首先來到現場話事權的人，主要有三位：
一個是身上總掛著按摩器的銷售部經理兼董事會代表，戶田次郎（38歲）；
另一個是老政客似的事業部副部長，兼綜合技術開發局分析課課長，板野敏行（46歲）；
還有總擺出一副玩世不恭模樣的經營戰略局第2戰略部部長，兼營業部統括顧問及企劃部顧問，本鄉幸太郎（50歲）。
雖然他們的職務名一個比一個長，但行政級別是相同的，所以剛進會議室，便在座次問題上起了爭執。
當然，這種小問題早有成熟的應對方法，他們三人很快就在虛偽的客套過程中排定了座次，按照年齡資歷，長幼排序。
順便說一句，主持本次會議的是，富田的直屬上司，企劃部項目負責人，年輕、漂亮又幹練的精英白領山口未希。
研究難點2：“畫外音”的忖度
主導本次會議的真正大佬是常務經理森肋慎一，沒有他拍板，這場會議開了也是白開。
然而這位大佬，卻在會議即將召開的時刻，給坐在次席本鄉部長髮了一條短信：“坐出租車堵車了，我晚點到。”
本應坐在首席的常務經理森肋，可能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通知一下自己要晚點到。
但在職場，身為下屬的總是會想多一層：領導的意思是不是有什麼畫外音，抑或是給我什麼考驗呢？
很有資歷的次席本鄉部長，就是這樣善於“揣摩上意”的人。
接到森肋常務的通知短信後，心裡就揣測著“這是讓會議先開始的意思嗎？不過森肋常務這個人，大事方面都喜歡自己做決定，25週年紀念這麼重要的企劃，肯定不會輕易放手的，這應該是讓我撐一會兒場面的意思吧。”
就在本鄉部長糾結著“森肋常務究竟是什麼意思”的時候，坐在他右下手的板野副部長注意到本鄉部長，那便秘一樣的難受表情。於是暗自推測：“難道是昨天吃的肝臟刺身不好消化，現在拉肚子了？”
又看到本鄉部長面前的礦泉水，瓶身上一直在凝小水珠，一看就知道是剛從冰箱裡拿出來的冷飲。再看看本鄉部長那又青又紫難堪臉色，板野副部長當即認定“喝那麼涼的水，肚子會受刺激的”。
於是暗示坐在下手的戶田經理，給本鄉部長換一瓶常溫的。但在眾目睽睽之下，又不好做的太露骨，只好打手勢使眼色，提示一下。
然而戶田經理並沒有看懂板野副部長的手勢，反而想到了某個搞笑藝人表演的節目。於是翻身來到桌子中間，帶頭跳起了搞笑健身操。
原本還在糾結的該怎麼做的本鄉部長，聽到下面的動靜，當即坐起身來，笑眯眯地欣賞戶田經理帶領一幫年輕職員的表演，心中長舒一口氣：“看來能順利地拖會兒時間了，太好了”。
將這一切看在眼裡的富田，感到無比詫異：“難道結果正好順了領導的意嗎？”，當下表示不明覺厲。
然而真正想辦事的山口小姐，看到自己辛辛苦苦準備的企劃資料，被一幫發神經似的舞者踩在腳底時，不禁低頭嘆息起來。她知道自己的努力，又白費了。
心疼女上司的富田，一邊說著“我對她沒有特別的感情，但是……”一邊伸出觸角，發動超能力，將被堵在路上的森肋常務瞬間挪移到了會議現場。
於是企劃會，就這麼尷尬的開始了。
更意外的是，富田不小心，把正在開車的司機師傅也傳送了過來，好尷尬呀。
研究難點3：“氛圍”的忖度。
關於25週年紀念版飲料的企劃會議，正有條不紊的召開著。
A產品是美女企劃，項目負責人山口小姐提議的，加入椰子的咖啡，主打香甜口味，希望藉此拓展平常不太飲用咖啡的女性用戶。
聽完山口小姐的彙報，沒有什麼想法的森肋常務覺得不錯，首先為這個企劃定下了調子。
於是所有人都在迴避責任，看著領導的態度，說出敷衍的話語。
這就是人們對場面氛圍忖度的把握。
然而氛圍這種東西，從來都是嬗變的。
作為銷售部門的主要負責人，戶田經理也不好意思直接提出反對意見，便藉著往日的交情，開始關心起領導們的身體狀況，帶著屬下為坐在主席臺的森肋常務、本鄉部長他們按摩肩頸，提出營養建議，並說一些不大不小的黃色笑話。
見氛圍輕鬆起來之後，戶田經理順勢提出了自己的B方案，要加入蛋白粉，主打運動與健康，贏得男性顧客們的口碑。
雖然山口小姐極力挽回，但作為一個年輕職員，沒什麼話語權的她，只能默默接受這個結果，再次低下頭去。
看到山口小姐心灰意冷的模樣，再次心疼起來的富田，一邊說著“我對她沒有特別的感情，但是……”一邊又伸出綠油油的觸角，發動超能力，讓山口小姐的性格變得強勢起來。
只見她用力拍響上身前的桌子，讓紛擾的會議現場瞬間安靜下來。山口語氣堅定的說出了自己的想法：“既然討論不出什麼結果，就進行試飲吧。”
研究難點4，對“派系”的忖度
在25週年新品咖啡的試飲會上。
A方案是山口未希推出的香甜椰子咖啡，口感絲滑又清爽。
B方案是非常會把握現場氣氛的忖度達人戶田經理推出的蛋白粉咖啡，蛋白粉的口感，相對而言就差了許多，但是的到一幫老男人的首肯。
富田觀察到，戶田一幫“老官僚”在哪裡眉來眼去的，感覺很奇怪。再聯繫到試飲會場里人們的站位，頓時明白了什麼。
現場的參會人員主要分為三派，沒什麼主見的中立派暫且不提。富田和山口小姐的背後，是已經不太管事的董事長和副董事長一派。戶田、板野、本鄉他們則是總經理一派的。
很多東西，一旦牽扯到黨派鬥爭，就不是是非對錯的事兒了。
派系利益永遠放在第一位，這就是公司體制的忖度。
富田他們後來瞭解到，原來在本次試飲會開始之前，人們就已經決定了要投票給誰。
雖然結果已定，卻還要召開這樣迷一樣的會議，其實就是總經理一派想從程序上擊敗自己的對手，讓富田他們臣服於公司制度之下。
看到數倍於己方的投票數，山口小姐再次心灰意冷地低下頭顱。心疼上司的富田，一邊說著“我對她沒有特別的感情，但是……”一邊伸出觸角，再次發動超能力，將投票結果變成了平局。
山口小姐見機懇求大家，認認真真的再試飲一次，不要輕易選擇，更不要辜負了老顧客們的期待。
被感動到了的森肋常務當即決定，於下週舉行更高精度更嚴肅的試飲會。
看到山口小姐那樣努力的樣子，富田頓時有了心動的感覺。
研究難點5：對“權力”的忖度
經過生產部門的努力，兩個方案都有了更為正式、直觀的試用裝。今天的會議，將最終決定到底選擇哪一種作為25週年紀念款進行銷售。
與上次很隨性的試飲會相比，這一次嚴格、公正了許多。
此時正在進行唱票，目前雙方投票數相同，而且只剩下最後關鍵的一票了！
本鄉部長從投票箱中取出最後一枚投票，看到顏色懊惱不已，卻遲遲不肯公佈結果。而是在那兒歇斯底里的表演，以拖延時間。
就在他將要引發眾怒的時刻，總經理丸越劍三突然來到會場。在嚐了一口戶田主推的蛋白咖啡後，說了一句：“味道好像更有營養健康”。看到領導發話，常務經理森肋立刻鼓掌示意，申明本次新品選擇方案B。
戶田、板野他們激動的站了起來，慶祝勝利。但他們還沒笑兩分鐘，公司的副董事長亙神太郎也來到了會議現場。試吃了新品之後，當眾表示A方案的口感很清爽。
於是總經理立刻帶頭表示，選擇A，就跟剛在選B的決定不是他自己下的一樣。
剛宣佈不久，董事長嵐龍之介，坐著輪椅，被女秘書推到了會議現場。只見他神經兮兮地聞了一下雙方的產品，隨後向著B的方向多看了一眼，還沒說什麼呢，副社長便立刻鼓掌喊道，“選B”。
看到大傢伙這麼重視自己的意見，社長也就隨方就圓的承認了。
就在眾人準備鼓掌通過的最後時刻，購物回來的社長媽媽突然到來，看到了放在主席臺兩種新產品。
嚐了一下，很隨性的說道：“感覺兩種都不好喝呢，既然是慶祝公司25週年的紀念款，就用以前推出過的早期經典款吧。”
搞半天，全白忙活。
幾番辛苦全都白費之後，山口小姐失落地來到了天台。別擔心，她不是要做什麼傻事。山口望著熙熙攘攘的人流，很快就想通了“這個社會。不就是這個樣子嗎。”
原本拿著會議材料，想要稱讚山口小姐的努力的富田，瞬間將手中的資料變成了一捧粉紅玫瑰。話到嘴邊，卻又怎麼都說不出口。
看到他呆頭呆腦的模樣，山口小姐反而笑著安慰道：“我們還要更加努力，誰讓我們都是社畜呢。加油吧”
於是最後的戰役，即將打響。
在隨後的銷售會議上，山口小姐忙亂地帶著瑜伽墊，就跑到了會議現場。
富田覺得山口小姐，一定是因為自己的方案被否，傷的不輕，所以才需要做瑜伽來舒緩心情。
會議開始，戶田首先發言，建議在門店內贈送樣品來提高新品的知名度。
山口小姐一改常態，立刻附和道：“是個好主意，為了更好的分發樣品，我們設置超級華麗的大型展櫃如何？”
專務派老官僚們當即提出反對。
經過這幾次會議的洗禮，山口小姐可成長了不少。她起身來到總攬此事的森肋常務和本鄉部長身邊，又是曖昧的恭維、又是俯身按摩的，很快便讓這兩個老男人的心思動搖了。
見機不妙，板野副部長也不是吃素了，立刻以預算不足為由提出反駁，戶田經理隨聲附和。
看到對方提出那麼有力的理由，山口小姐並沒有氣餒，而是陰陰地在森田常務的耳邊說了句：“那就用自動售賣機唄。”
然後挺胸抬頭，大聲的說出了自己的真正想法：“請各位看一下資料的第八頁，在25週年這一年，用特製的原創自動售貨機，在澀谷等繁華地段設置設計新穎的自動售貨機來增加熱度。”
富田立刻拜服，先用一些愚蠢的舉動改變會場氣氛，然後若無其事的介紹自己的方案，正是忖度達人戶田經理慣用的伎倆。
好一記“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她已經將過去的經驗，變成了自己的東西。
“同時在這個專用自動售賣機上設置‘濃、香、苦’三個按鈕，這樣就可以兼顧男女新老顧客，並且獲知顧客們最喜歡公司咖啡的哪種味道。”
戶田立刻反對道：“現在不是做市場調查的時候，上次會議已經決定要復興老產品了。”
山田當即打斷：“不，正是因為25週年，我們才要在現有顧客需求的基礎上，改進商品——推出經典口味升級版，特級灌裝咖啡，超醇厚型！”
宣傳重點就是經典咖啡的升級款。
戶田實在看不下去，這不就又回到原點了嗎。他立刻搬出大領導的話：“社長的母親大人說了，這次是要復興舊商品。”
話音未落，社長母親嵐文枝也拿著瑜伽墊走進會場：“我也贊成（山口）未希的方案哦。”
富田看到社長母親手提著的瑜伽墊的標識，立刻認出和山口的是同款，她們是瑜伽友！
山口再接再厲：“如果在自動售賣機裡展開中獎贈禮品的活動，戶田經理的建議也就一起採納了。請大家考慮一下這個方案。”
在最後的會議上，她幾乎將所有的忖度技巧全部用上了。在富田的心中，上司山口就是一個在忖度不斷的會議上存活下來的女戰士，徹底脫胎換骨了。
這下戶田也不好繼續反對下去了，只好起身鼓掌：“哎呀，我真是甘拜下風了，但是很抱歉，現在已經沒有時間去製造新的自動售貨機了。”
原來他們早已在私下協商好，將活動日期提前到了一個月之後，而且已經通過了董事會決議。
山口小姐的不懈努力，還是敗給了體制。
看著山口小姐失落的樣子，富田心痛無比，決定為她獻上生命。一邊說“我不是對她有意思，我之所以這麼決定，是我對她傾力忖度的結果”一邊施展超能力，變成了她所設想的，具有“濃、香、苦”三種選項的黑色自動販賣機。
當然，為了避免參會的眾人產生混亂，他還將大家腦中有關他的化身富田圭介的記憶全都刪除了。
這就是一個外星人，變成東京街頭的一個黑色販賣機的前因後果。
忖度，是地球人必不可少的交流方式，它處於真心話和場面話之間。無論是以前，還是今後，人類都會繼續忖度別人的心意。這是在這個並不美好的世界上生存，所必不可少的技能。
說話是門藝術。在我看來，忖度是我永遠都掌握不了的高級技巧。
我這人說話太直，被社會教育了這麼多年，也只讓我學會了閉嘴，再讓我昧著本心，說出那些讓我雞皮疙瘩掉滿地，吹捧、恭維的話語，微臣做不到吶。
哎呀，我找到了我不適合去體制內工作的原因了，不僅僅是太笨考不進去——
朋友，你掌握忖度，能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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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識是緣，溝通以話；我是吳吞，感謝你的降臨！
吳吞，二手的神話學家，中國文化愛好者，擺脫不了“胖”字的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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