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對美國國立衛生研究院（簡稱 NIH）的科研資助和人才培養模式的做法與有益探索進行了比較研究，並提出相應對策建議。
科研資助模式對確保科研的方向性、針對性及有效性具有十分重要的決定作用，是一個國家或地區科技創新治理體系與能力建設的關鍵組成。在這次重大疫情防控中科研攻關發揮了強大的支撐作用，與此同時，也面臨新的挑戰和新的要求，特別是反思和優化更為前端、更加深層次的科研資助模式被擺到了更為突出的戰略位置。習近平總書記發表的重要文章《為打贏疫情防控阻擊戰提供強大科技支撐》強調，做好平時科研積累和技術儲備是完善科研攻關體系的基礎性工作。
這就深刻表明，優化相應領域的科研資助和人才培養模式，著力促進科研人員圍繞基礎領域和戰略方向進行長期積累和潛心鑽研顯得尤為重要。對此，我們對美國國立衛生研究院（簡稱 NIH）的科研資助和人才培養模式的做法與有益探索進行了比較研究，並提出相應對策建議。
一、美國 NIH 科研資助模式的突出特點
NIH作為美國最大的醫學研究與科研經費投入機構，其主要的科研資助類型包括研究項目基金（R系列）、學術生涯發展基金（K系列）和研究培訓基金與獎學金（T和F系列），從預算佔比和惠及範圍來說，R系列是科研人員最普遍接觸並承擔的項目，主要包括研究計劃基金R01、學術研究加強基金R15，以及2014年以來逐步探索改革的傑出研究者計劃基金R35等。NIH的科研資助模式主要呈現出以下三大特點。
一是在資助理念上，更側重基礎性、長遠性的科學研究，而不只是追逐熱點問題。NIH致力於在科學行為中體現和促進最高水平的公共和社會責任，促進基本的創新發現來保護和改善健康。NIH每年通過近5萬個競爭性撥款項目資助全球超過2500所大學、醫學院及其他科研機構的30多萬名研究人員，鼓勵他們從事醫學方面的研究，造福全人類的生命健康發展。其資助對象不僅包括各類熱點問題，還涵蓋諸多對人類社會具有長遠意義的冷門基礎研究，如在2003年SARS爆發前NIH下屬的過敏症和傳染病研究所（簡稱NIAID）就已資助過冠狀病毒的研究。
二是在評審原則上，更關注研究方案的可行性和科學性，而不以過往業績為主要衡量標準。在評價研究方法時，重點考慮申請人是否證明了所用技術和方法的可行性，而不過於強調前期數據；在評價申請人的能力時，重點考慮申請人曾有的培訓經歷和申請人的研究潛力，而不過分強調申請人以往業績及發表論文情況；在評價研究環境時，重點考慮是否有證據表明依託單位有能力為申請人提供所需要的空間和時間來從事研究。為保證評審的公平公正，NIH建立了嚴格的同行評審和迴避制度。
三是在支持機制上，更強調尊重青年人才成長規律，而不以年齡等資歷為標尺進行“一刀切”。為了在項目覆蓋面上挖掘激發更多處於起步階段的科研人員，NIH特別出臺了針對“早期階段科研人員（Early-Stage Investigators, 簡稱ESI）”的系列政策。在R01項目評審過程中，被認為符合ESI特徵的科研人員在項目評審過程中會被優先考慮。ESI早期階段研究人員的身份界定與年齡無關，而與其研究生涯有關，指拿到最終學位、博士後出站後，在10年內沒有獨立承擔過NIH科研項目的科研人員。如果10年內由於產假、病假、服役等客觀原因導致研究被迫中斷，年輕研究人員還可以延長其ESI身份。基於此，NIH對科研人員的吸引度和年齡覆蓋範圍有了較大的變化。
圖1：承擔R01科研項目資助的科學家年齡分佈（1980年和2015年）
二、美國 NIH 科研資助模式的主要成效
從2003年的SARS，到2015年的中東呼吸綜合徵冠狀病毒（簡稱 MERS），再到當前的新冠病毒，在不到20年的時間內，人類經歷了3次由冠狀病毒引發的嚴重疫情。在此期間，全球關於冠狀病毒的研究一直處於“戰時”興起和“平時”衰退的交替狀態，一旦疫情退散，相關研究及經費投入都會跌入低谷，其結果必然是突發時的應對乏力。但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由於NIH一直強調對基礎性、長遠性科研領域的戰略佈局，因而使得其對該領域及方向一直保持著較高的支持力度和關注度。這一現象，從NIH的歷史及時下的表現都可以看得十分清楚，因而鮮明地映襯出了致力基礎與長期的科研資助模式的至關重要性。
從歷史看，正是NIH資助的關於鼠肝炎病毒（簡稱MHV）的前期基礎研究為2003年發現SARS的治病機理提供了關鍵突破口。賓夕法尼亞大學的蘇珊·韋斯博士和北卡羅來納大學教堂山分校的拉爾夫·巴里克博士一直致力於MHV的研究，MHV並不會感染人，但可以作為一種模式病毒來研究冠狀病毒。2002年，兩位教授合作建立了世界上第一個以片段組裝為基礎的鼠肝炎病毒反向遺傳系統，依靠它，科學家可以對病毒基因組進行遺傳操作，進而研究病毒的致病機理。該研究為後來發現和鑑定出 “非典是由冠狀病毒導致的”提供了重要的科學基礎。
從當前看，NIH長期致力於冠狀病毒的跟蹤研究使得其在全球新冠病毒肺炎的疫苗研製進程中處於領先地位。2020年1月10日中國科學家公佈病毒信息後，NIH疫苗研究中心副主任巴尼·格雷厄姆博士團隊在幾小時內就準確找到了可用於疫苗研發的基因序列，並與美國生物技術公司Moderna聯合開展疫苗研發工作。2月26日，NIH表示一個候選疫苗已經證明對小鼠有效。3月16日，NIH表示針對新冠病毒的疫苗在西雅圖開始了首次臨床試驗。利用核酸疫苗平臺，NIH過敏症和傳染病研究所疫苗研究中心成功將疫苗研發週期縮減至3.25個月或更短，而2003年SARS疫苗人體試驗是在病毒基因組公開後的20個月，2015年寨卡（Zika）是6個月。
三、優化相應領域科研資助模式的對策建議
近年來，我國著力深化科研體制改革，出臺了一系列改進科研資助模式及人才支持方式的政策舉措，取得了長足進步。但在相應基礎研究領域的資助模式中，仍存在前瞻佈局不足及人才培養被項目牽著走的尷尬局面。學習借鑑NIH有關做法經驗，可以從統籌佈局、評審理念和支持機制等三個方面對現行科研資助模式不斷加以優化完善。
一是在統籌佈局上，注重對基礎前沿領域的研判分析和系統謀劃。把握世界科技發展態勢，加強基礎前沿領域的情報蒐集與分析，吸收借鑑國際成功經驗，在關係長遠發展的基礎前沿領域系統部署，增強戰略風險研判和對未來願景的捕捉能力。改革重大基礎研究項目形成機制，對於當前比較冷門或未達成共識、但具有深遠社會意義的原創性、顛覆性、交叉學科創新項目等，在前瞻佈局時開闢單獨渠道。
二是在評審理念上，突出科學研究的綜合價值和科研人員的攻關水平。優化完善符合我國國情的科研項目評審制度，注重反映經濟、社會、安全、民生等方面的綜合價值，以及面臨重大風險時科研人員的攻關水平和使命擔當，做好平戰結合。提倡分類施策，基礎研究項目重點評價新發現、新原理、新方法、新規律的原創性和科學價值，應用基礎研究項目著重考量解決經濟社會發展和國家安全重大需求中關鍵科學問題的效能和應用價值。
三是在支持機制上，構建符合青年人才成長規律的普惠性支持舉措。我國目前的科技人才支持計劃，大多以年齡為限定，對科研活動和科研生涯的階段性特徵缺乏考慮。優化對青年人才的普惠型支持，在科技人才支持計劃的設計中，對科研生涯早期研究人員的切身需求和實際情況予以全面考慮，覆蓋更多在起步和成長階段的科研人才，而不是以年齡為標尺“一刀切”，從而激發更多具備科研潛力的青年人才投身科研事業。
轉自丨三思派
作者丨芮紹煒
研究所簡介
國際技術經濟研究所（IITE）成立於1985年11月，是隸屬於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的非營利性研究機構，主要職能是研究我國經濟、科技社會發展中的重大政策性、戰略性、前瞻性問題，跟蹤和分析世界科技、經濟發展態勢，為中央和有關部委提供決策諮詢服務。“全球技術地圖”為國際技術經濟研究所官方微信賬號，致力於向公眾傳遞前沿技術資訊和科技創新洞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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